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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朕明白涟王想什麽,你只管回答就是。”
“是,王爷是在里头。”那人不敢再沈默,连声应道。
凤殇回头看了眠夏等人一眼,示意他们先去安顿,一边拒绝了众人随行,独自走了进去。
直往前厅走去,刚进门,果然看到一人背向门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凤殇抿唇一笑,叫了一声:“毓弋。”
厅中那人全身一震,猛地回过头来,脱口便道:“怜……”後一个字终是没有叫出来,他微微张了张嘴,便不再说话了。
凤殇眼中一黯,随即便笑得灿烂,一挑眉,道:“朕亲自来定城,涟王居然不来迎接,就不怕朕问你罪麽?”
毓弋哼笑一声,并不恭谨,只是道:“你要问罪,随时可以,又何必以这个做借口?”顿了顿,目光停在凤殇下巴上的疤痕,微一蹙眉,冷笑道:“你那疤又是怎麽回事?嫌自己长得太好麽?”
凤殇漫不经心地一笑:“不是嫌自己长得太好,是嫌长得太像哥哥了,划破了好叫人不会错认。”
毓弋又是一皱眉:“你跟他哪里像了?何况,当今天子,谁敢错认?”
凤殇侧眼看他:“你刚才不也差点错认了麽?”见毓弋一时语塞,凤殇不禁笑出声来,“毓臻要像你这麽想就好了,可惜他总是想著哥哥,我一气自己,就自己划了道疤。这样……就不像了吧?”
毓弋摇头啧啧道:“你跟他,不过轮廓像而已,就是一个眼神,也差得远了,哪里像了?赌这样的气,像话麽?你该不会是跟毓臻……”
凤殇耸了耸肩,并不答话,沈默了一阵,突然道:“你呢?还在找哥哥麽?有消息麽?”
毓弋一怔,冷下脸来,好一阵才苦笑一声,摇头道:“消息总是有的,只是追查过去,就会发现都是假的。”
凤殇看著他,毓弋那几句话说得平淡,他却不难理解那背後有多少次的失望。
以为这次是真的,会有结果了,到头来却还是假的。那样的失望,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了?眼前这个人却一直不肯放弃,一年,又一年。
“放弃……不是会更好麽?”忍不住问了一句,问出话来,连凤殇自己都被吓到了。
毓弋看了他一眼,缓声道:“一天见不到他的尸体,他便有一分活著的可能,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凤殇看著他眼中的专注,心中不禁暗生了羡慕,低低一笑:“明明是哥哥负了你,不是吗?”
“他负我,跟我爱他,是两件事。”
凤殇一震,低下眼去,呢喃道:“两件事麽……真好啊……看著你,就恨不得跟哥哥换过来,哪怕心疾缠身,活一天算一天,哪怕真的死在定城城上,也好过当这皇帝。”
毓弋见他说得低切,忍不住哼笑一声:“皇上这话也说得太假了吧?你还是世子受尽尊敬呵护的时候,他在做什麽了?你当皇帝,高坐朝中,他又替你做了什麽了?换过来?就像欠债的人跟借债的人说,我们换过来吧……这话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我没有!”凤殇突然大叫一声,死死地盯著毓弋。
毓弋吓了一跳,刚要开口,便见凤殇笑出声来,眼中却尽是凄惶。
“毓臻说我欠了哥哥,你也说我欠了哥哥,去祭祀一次,也有人说我装模作样,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又知道多少!”凤殇一直笑著,退後一步,眼神却似是有些失控了。“你们又知道多少……试药练武学字,我做这些的时候哥哥难道不是一直在休养麽?我留在村里,就是被师父打晕过去,也要被骂偷懒受罚,他在毓臻那儿受尽宠爱,我有欠他一分麽?定城一役,他算计毓臻,算计你,最後自己挨一箭便死了干净,我在朝中,各方应付,好过麽?你们总说我欠他,我又欠他多少?我跟他本就是为了这天下而生,因为他死了,因为你爱他,毓臻爱他,所以他是最好的,因为我还活著,所以我总是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了吗?”
醉若成欢 正文 第37章
章节字数:4392 更新时间:08…01…15 20:20
毓弋愕然地站在那儿,看著凤殇,张了张口,终究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说不上是後悔还是只是不愿再看。
眼前人双眼微红,脸色苍白地一句句说下来,仿佛压抑了很久无处倾诉,终於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说不上有多激动,却每一句都让人心头一颤。
那张与怜更酷似的脸上,彷徨无助,死命地压抑,失控的呐喊,那是怜更从未有过的表情与声音。
毓弋说不出话来。道歉或是安慰,在这个人面前,说不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凤殇缓慢地动了动,毓弋的心也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又一阵,才听到他轻声开口:“说太过了,你听过就忘了吧。”
毓弋一怔,张了口,直望著凤殇,见凤殇回望过来哼笑一声,才有点恼羞成怒地闭了嘴,别开眼去。
“毓弋你真是个好人。”凤殇却笑得很开心。“难怪毓臻宠了十年,哥哥最後还是选择了你。”
毓弋眼神一黯,没有应话。自己所爱的人也爱著自己,也许是很幸福的事情,可惜那个人心中有更重要的东西。
天下。自己也好,眼前这仿佛拥有一切的真龙之子也好,说不定都只是那个人算计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毓弋暗自苦笑,再开口时已经少了一分初见时的嘲弄:“你来凤临,不只是为了问一句怜更的事吧?”
凤殇脸上早已云淡风轻,这时听他这麽一问,挑眉一笑:“自然不是。我是为了乱党而来的。”
“乱党?”毓弋皱了眉,“我给你的密函中不是已经说了,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但我不会让他们发展下去麽?你又何必跑这一趟?”
凤殇耸了耸肩:“你也说过,凤临境内,有威胁的乱党,也仅仅剩下这一帮而已,既然如此,我也想亲自来看一看。不亲眼看著,怕安心不下。”他笑了笑,抬头看向毓弋,“现在情况如何?详细说。”
毓弋沈吟了一阵,说:“对方领头人,似乎是从前凤临王的小儿子,因为是一个宫女所生,一直养在宫外,不太得宠,知道他的人不多,所以也一直忽略了他。”
“他有多少人?”
“除了被煽动的少数凤临百姓,替他卖命的大概只有一千人。”
凤殇眼神一凛:“一千?只有这麽一点人也会让你束手无策?”
毓弋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别说一千人,就是一万人,现在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多亏你在恩科选了一个凤临人做状元,这边被煽动起的人实在不多,他并没得到多少支援。只是这位前皇子,有点不一样。”
听毓弋提起流火,凤殇不禁一笑,见毓弋奇怪地看著自己,才道:“这位前皇子,叫宫寒离。”
毓弋又是一怔,转念一想,他从前吃过亏,也清楚凤殇消息有多灵通,便不再奇怪了,继续道:“这宫寒离不同之处就在於,他深谙奇门遁甲之术,而且非常擅长用毒,我们几次攻到他门前,都被硬生生地逼了回来。”
“奇门之术和毒?”凤殇喃喃念道,唇边慢慢勾起一抹浅笑,“听你所说,似乎他们据守之地,你已经知道?”
“这个自然……”毓弋下意识回道,半晌住了口,略带不安地看向凤殇,“你不会打算……”
凤殇一笑:“我想亲自会一会这宫寒离。”
“不行!”毓弋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你现在身为一国之君,怎麽可以不顾自己安危,去见这种人?你要见他,等我把他捉回来了再见!”
“为什麽不行?你既然说我是一国之君,那麽,你这话,是要逆君麽?”话音一沈,凤殇语气中的威严便自然流露,让毓弋不禁一震。
“皇上要见,等毓弋把人捉回来了自然能见,何必急於一时?何况那里机关繁多,就是五千精兵也闯不过去,皇上又想带多少人去?”
凤殇哼笑一声:“我什麽时候说要带人去?”
毓弋一惊:“你想独闯?不可以!”
凤殇垂下眼去:“为什麽不可以?我尚且不怕,你怕什麽?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哥哥。”
“我知道你不是!”毓弋喝了一声,闭了嘴死死地看著凤殇,好一阵,才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管你跟三哥之间发生了什麽事,也不管你有多委屈,这天下确确实实是怜更用命换来的,你既然已经坐在这个皇位上,就不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我便是不爱惜又如何?”凤殇又是一声冷笑,见毓弋眼中认真,半晌摇头,轻道:“谁要不爱惜自己了?你以为我是为什麽而来?就是因为这天下是哥哥拿命换的,我才必须要亲自确认没有一个人能威胁到这个天下!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
被凤殇话中的坚强震住,毓弋久久无法平复,最後却还是执拗地道:“即使是这样,也不可以,因为你是皇上!”
凤殇冷冷地看著毓弋,很久,只是轻蔑一笑,转身走出前厅,再不看毓弋一眼。
毓弋心中气恼,一挥袖便想不管,抬眼看到凤殇的背影,却又不禁一顿。再走不出一步。
并不是不相似。
他与怜更,到底是双生兄弟,总有些地方,惊人的相似。
譬如决绝。
夜色已深,风过,一轮皎月慢慢隐在云後,四下一片暗淡。
凤殇翻墙而出,沿著打听回来的方向一路走去。
宫寒离的据点就在定城郊外,一座无名的山中。以树林为掩护,布石阵,深入山腹,确实不是一个易攻的地方。
一直到穿过了树林,看到山前凌乱四散的大小石块,凤殇终於忍不住勾起唇角,低声笑了出来。
“还真是不的了呢……”喃喃低语,凤殇一笑摇头,眼中是一闪而过的顽皮和高昂的兴致,微一错步,转入了石阵之中。“可惜这阵法以前舅舅曾经考过我呢……吃过亏记得清啊。”
石阵看似凌乱,凤殇进去以後,却专挑死路走,一阵穿梭,竟已站在了石阵的另一头,十步以外,是一个洞口,门前还站著两个身穿红衣的守卫。
他们也已经警觉有人越过了石阵,双双拔出兵器,一脸戒备地看著凤殇。
凤殇微微眯起眼,看著两人,一步步往前,似是漫不经心,却让那两人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去跟宫寒离说,就说我带来了一份故人的手信,问他要还是不要?”
那两个守卫听他说完,对望了一眼,一人喝道:“你是什麽人?”
凤殇冷哼一声:“你还不配问。现在就去跟宫寒离说,你们不肯说的话,我就回去了,有什麽後果,你们自己看著办。”
两人听了又一震,相互对望,不禁有点迟疑了。
凤殇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手中长剑一指:“你,进去说,”剑尖微拨,又道,“你,留下来。”
只是随口一句,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那两人又迟疑了一下,便按著他的话,一人走了进去。
不一会,那人又走了回来,依旧一脸警惕地看著凤殇,斟酌著道:“少主人请你进去。”
凤殇挑唇一笑,不再看那两人,只说了一句:“带路。”
进去後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