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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
「…以为采云是我女朋友?」他古怪地望她。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蹙眉,「她那么年轻!」
「她可不这么想。」她反驳,一颗心却莫名飞扬,「她很仰慕你、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误会了。」他摇头,「她只是把我当成哥哥而已,没别的意思。」
只是哥哥吗?她嘲讽地睨他。
这木头!爱上他的女人可倒霉了。想着,她心情大好,偏头望向窗外,淡淡盈漾笑意的容颜在落日余晖掩映下,格外动人。
婚宴,在月正当中时,来到了最高潮。
焰光能熊,阿美族的青年男女围着火、牵着手,热情的舞姿数人看了目不暇给,…亮的歌声应和着鼓韵回荡在山谷之间,更轻易激动听者的血流。
心跳,加速了。捧着胸口,莫语涵惊愕地发现一颗心竟律动狂野,威胁着要迸出,而呼吸早已急促不定;在鼓声逐渐加速节奏时,她不听话的足尖也开始随之打拍子。
她想跳舞,想和那些穿著传统服饰的青年男女一般,围着温暖耀目的火光跳舞。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仰起头,微微垂敛眼睫。
虽然她一向喜欢跳舞,虽然在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她习惯偷空到舞厅释放所有闷在体内的压力,虽然她一向不介意在五光十色下,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可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跳舞?在火光月华掩映下恣意抒发自我?她从来没想过啊!
「……一起来吧。」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温泉彷佛注意到了闪现在她睑上的强烈渴望,主动拉起她的手,走向火堆。
她一震,直觉脱口拒绝,「不!」
「为什么不?」他对她温暖地笑,「…不觉得这样的气氛很让人热血沸腾吗?这个——」他顿了顿,拇指抚过她手臂窜起的鸡皮疙瘩,「难道不是…想跳舞的证明?」
「我才没有!」她使劲抽回手,一则因为遭他猜中了心事,一则因为他抚过她肌肤的指触太过性感,教她脊髓一阵颤栗。
她退后一步,望着他的眼神几乎是戒慎恐惧的。
她……怕他。为什么?
来不及细想,他已再度握住她柔腕,跟着直接将她拉向人群,不容她有挣扎逃离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她已和人们手牵着手,跳起舞来。
舞姿起初是僵硬木讷的,可不过几分钟,已然奔腾狂放起来。
是的,这很简单不是吗?只是围着火光来回跳着简单的舞步,只是偶尔放开嗓子,学着哼他们好听的传统歌谣。
真的很简单。她只需放开胸怀享受这一切,无须担心跳到一半时,会有来自各方登徒子的有意骚扰;只需要全心全意,沐浴在蒙…的月华下,与温柔跃动的火苗同欢,甚至不需要理会靠在她身畔的是何方神圣,因为从她掌心传来的那股热意已微妙地暗示——
是他。
伴着她的人是他,看着她的人是他,牵住她手的人是他。
因为是他,她无须担心任何不愉快的肢体接触;因为是他,她甚至下意识期待起某种电光石火的交流……
在鼓声逐渐缓下来的时候,男男女女忽地松开了紧紧相连的手,慢慢退离火堆。他们一面唱歌,一面踩着欢快的舞步,寻找眼中的情人。
很快地,双双对对的青年男女寻到了彼此,手拉着手,四目相凝。
他同样找到了她。
在她还弄下清怎么回事时,他已牵住她双手,将她纳入自己怀中。
她气息微微、心跳颤动,凝睇着他的眸氤氲着水雾。
另一种舞蹈开始了,由沉浸于幸福中的新郎新娘领衔,跳起属于恋人的舞步。
在环顾周遭一圈后,她莫名仓皇,颤声唤他,「温泉,我们——」
他没说话,手指轻轻拂过她耳畔,替她收拢散乱的发络。他静静望着她,那眼神,深湛而沉邃,藏着某种诉不尽的意味。
她呼吸暂停。
然后,他忽然动了,牵着她的手,带领她加入情人的舞蹈。
天边的星子,在她眼中碎成一片一片,每回两人交握的手高高扬起时,她总觉得自己抓到了其中一片。
她抓到了星星,总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星星,她感觉,它们正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熨贴着她掌间纵横交错的命运纹路。
她是否,也因此改变了命运?她迷蒙地想,在一声声激昂热烈的鼓声里,在一次次与他眼神交会中,失了心、落了魂。
他的眼,不是总如阳光男孩一般灿烂调皮吗?可为什么现在凝住她的,却是令她无法把持的、属于男人的温沉深邃?
他,真的长大了。
现在的他,脸上不再只是洋溢青春年少的开朗率真,那微微镌刻在眼角的细纹,悄悄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现在的他,眼底下再只有来自阳光赐予的光辉灿烂,那隐隐底蕴在最深处的,是某种幽微惆怅的暗芒。
他长大了,虽然还是那么爱说爱笑,虽然脾气仍旧温煦相暖,但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年少不知愁的孩子了。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想着,莫语涵的心一阵阵、一阵阵轻轻地拉扯,抽疼。
她不知道自己在痛些什么,只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凝望他的时候,在与他气息相接、呼吸交错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浓浓的惘然。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用眼神问他,而他,脸色一黯。
究竟怎么回事?
他敛下眸,忽地伸手揽过她颈项,在她前额轻轻印下一吻。
她身子一僵。
鼓声,也在此刻停了,新婚夫妇捧着一坛酿酒,一一为每位参加婚礼的嘉宾斟上一杯。
「干杯!」有人带头高喊。
「干杯!」众人跟着欢呼,一口仰尽杯中表达祝福的烈酒。
「…能喝吗?」见她也跟其它人一样一口喝尽,温泉不禁微微收拢了眉。
「放心吧,我酒量没那么差,这点酒还难不倒我。」
「这可是白酒,酒精浓度很高的。」
「我知道。」她豪气地甩了甩发,伸手又要了一杯来,「这没什么。我在PUB一口气喝三杯威士忌都没问题呢。」
「PUB?」他眉峰更加紧聚,「…经常去那种地方?」
「不行吗?」她一扯唇角,淡淡嘲讽,「你该不会以为会上PUB喝洒的单身女郎,一定都是想找一夜情的吧?」
「…是吗?」他静静地问。
「当然不是!」她愤然瞪他,「也许你不相信,但台北还是有那种不嗑摇头丸、不搞一夜情的PUB的。」
见她如此愤慨,他低低地笑了,「我相信。」
「嗄?」反倒是她一愣。
「我相信…,语涵。」他温柔地望她,「…也许放肆,却不胡涂。」
「你——」一股难言的滋味倏地梗在她胸臆,她呼吸凝滞,好半晌才稍稍顺畅,「放肆的人是你吧?」轻轻咬唇,「刚才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听她乍然提起,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庞。
那缓缓漫开他脸颊的,是红晕吗?她心跳地看着,玉颊也跟着发烧。「别、别告诉我那只是意外。」
「……是情不自禁。」他忽地哑声道。
她一颤,「什么?」
深湛的眸光重新落定她,「刚才我会那样,是因为情不自禁。」
她瞪着他,一动也不能动,宛如遭魔法冻住身子。「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女人。」他顿了顿,伸手抚上额,长长地、颇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喜欢…啊。」
他喜欢她?怎么可能!心海宛如一阵狂风吹过,卷起千层浪。她直瞪着他,全身僵凝,彷佛连血流也冻住了。
那么,他之所以提出约会的条件,之所以苦心为她安排了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周末,都是因为喜欢她?她不敢相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半晌,沙哑的嗓音方自她苍白的唇间吐落。
「十七岁那年。」他低声答。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给我一个理由!」她锐喊。
他望她,湛眸滚过光影。听闻一个男人表白后,还坚持追问原因的女人并不多,而她正是那少数当中的一位,也算奇葩了。
不愧是「火玫瑰」啊!他微微笑,淡淡温煦,也淡淡苦涩。
「好吧,如果…坚持想听的话。」他顿了顿,深深望她,「我想我会喜欢…,也许是因为…看起来总是对一切毫不在乎的样子吧。」
什么意思?她秀眉一蹙,「说清楚一点。」
「其实………并不真的毫不在乎。」
秀眉更紧。
看来她还是不懂。温泉一声叹息,双手一扬,捧起她惊疑不定的容颜,「因为…,不是表面上的。」他幽幽道。
「什么、意思?」彷佛终于领悟他想说些什么,她容色蓦地刷白。
「因为…渴望真正了解…的人。」
「胡说八道!」她惊斥。
「因为…其实不像表面那么冷淡。」
「你、你懂什么?」她的眼,抹上真正的惊慌。
「因为…用一身的刺来武装自己。」
「你、不要再说了……」
「因为…在刺伤别人时,同时也刺伤自己。」
「我要你别再说了!」她尖喊,倏地用力推开他,身子往后一退。
他却上前一步,再度拥住她双肩,深沉的眸燃起不顾一切的火苗。
「因为除了我妹,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么牵挂;因为我一直想忘了…,却又忘不了…;因为我不停告诉自己不许再打探…消息,却忍不住想那么做;因为我明知道不应该,却又想保护…、照顾。」他倾诉着,一句比一句激动,一句比一句用情,包裹住她香肩的掌心如火钳,滚烫她细腻的肌肤。
她好想逃!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炙热,承受不起这样的表白。
「因为我……实在放不下…啊,语涵。」他唤她,声嗓那么沙哑,那么痛楚。
他凭什么这样唤她?凭什么这样扰动她情绪?凭什么在她平静了十多年的心海掀起狂风巨浪?凭什么?
「别再说了!」握在手中的酒杯落了,酒液洒了一地。她却浑然未觉,只是频频往后退,慌乱地挤过正激昂狂欢的人群,往安静的角落躲。
他是太激动了。因为这晚宴欢快淋漓的气氛,因为这热情的歌、热情的舞,因为这醇厚中暗藏着猛烈的酒——他一定是喝醉了,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我们走吧。」眼看着他追上来的挺拔形影,她只觉双腿发软,「离开这里。」
他只是静静望着她,那眼神,忧郁而深沉。
她心跳一停,「你……你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不可能爱上像你这种男人。」
他闻言,苦苦一牵嘴角,「我知道。」
「我不可能喜欢你,我讨厌连自己的梦想都抓不住的男人。」她喘着气。
「我知道。」他连嗓音,也是苦的。
她握了握拳,「我……不会喜欢只能窝在乡下教书的男人,我不想跟这种人在一起。」
「我知道。」他闭了闭眸。
「你——」她迟疑地瞪他。
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平静?他难道听不懂吗?她在讥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