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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不是说过，有人在外面等你么，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
“爱惜？”齐襄也火了，“你拿什么爱惜？就凭你病怏怏的身子？还没等你出去，就被人弄死了。”。
“死了也好，死的干干净净，总比脏了好。”。
——啪！。
一个耳光打在陈远脸上，齐襄扬着手，一脸怒意，“你再说一遍看看？信不信我打死你？”
。
…。
元衡十五年，中秋。。
北望城萧府，安乐居。。
海陵端着水一进门，就看见齐襄单衣赤脚站在窗前发愣。他连忙走过去关了窗户，把他拉回床上坐下，握着脚背细细搓暖了，道，“说过多少次了，北疆天寒，不要随便开窗。”
齐襄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我想起小远了。”。
小远？海陵疑惑地抬起头来。。
齐襄从未对海陵讲过，苦役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因此海陵并不知道小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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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襄微微笑了一下，“小远是我在炎州认识的，后来跟我到了尹水……后来，死了。”
赤脚浸在温热的水中，很舒服，再有海陵在身边细心服侍，是再圆满不过的生活了。只是那个曾跟在身边，说过要陪自己一起北上找海陵的少年，已经躺在冰冷的地下了。这两年齐襄并不常常想起他，可一旦想起了，就忍不住满腔的愤懑想要发泄。。
就如现在……。
。
他踢翻了铜盆，让水溅了海陵一身，恶狠狠地道，“我不洗了，滚出去！”
海陵躬身捡起了布巾和铜盆，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这两年，他贴身服侍着他，身上所有伤痕都看过了，怎么会不知道齐襄过往那些年受了很多苦，只是齐襄不说，他也不问。。
十年生离，两人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海陵不想再让任何事情来破坏两人的关系。
所以在能力范围内，齐襄要什么他就给什么，齐襄不愿意萧家的下人服侍，他就亲自过来照看。衣食起居，都做的和当年齐襄在安乐山庄时一模一样，而齐襄大部分时间，也很安静。他很少说话，也很少发脾气，很多时候，就好像人不在这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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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担心了很久，也请了附近有名的大夫来看过，都说齐襄的身体没有问题，大概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不想与人说话。。
海陵只好更加细心地照顾他，细心到都被萧瑜说，爹，你是征北军的元帅还是齐襄的下人啊，我怎么看你大半时间耗在他那儿了？。
海陵苦笑，“你不知道，当年爹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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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齐襄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喜悦也好，愤怒也罢，海陵都是开心的。这说明齐襄还活着，他的小襄还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
他出门换掉湿透的衣服后，又转了回来。站在安乐居的门外，对屋内的齐襄道，“天色晚了，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看看草原的月亮。”。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海陵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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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冬天已经很冷了，虽然还未下雪。夜风吹过走廊，掠起了海陵的衣袍。他披了一件黑色的裘衣，里面穿着青色棉袍，依然冻得膝盖生疼。。
膝盖上的伤是旧伤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好，就好像故意提醒着，他与齐襄多年来的恩怨情仇一般。海陵站了一会儿，靠着柱子歇息了。他多年练武，一向惊醒，就算睡着了，里面齐襄有了动静也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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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他是真的有点累。。
中秋前后，要忙的军政大事就一层层往上叠了，还要顾着齐襄这边的事情。
这两年来，三九寒暑，他大半的夜晚都是在安乐居门前过的，要是让萧瑜知道，大概会把这个安乐居给拆了。。
想到一手带大的孩子，海陵心里就觉得很欣慰。萧瑜飞扬跳脱，任性骄傲，倒有点像当年的齐襄，而留在青都的璎珞，已经是众口称赞的太子妃了。芷柔地下有知，也会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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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家的势力，经过他十来年的整理消化后，终于像水一般，无声地融入了军营之中。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个功高震主的萧家了，只有驻守北疆埋骨雪原的萧家。齐昭大概也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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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想着，就慢慢睡了过去。。
直到怀中塞入一个温暖的事物。海陵惊醒过来，低头一看，是他之前放在齐襄被窝里的暖炉。
抬头，看到了齐襄生气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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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了？”他不明白齐襄为何又忽然生气了。却听齐襄道，“滚进来睡。”
海陵怔住了，这是齐襄第一次叫他进去睡。。
“还愣着干嘛，我叫你进来。”。
“小襄……”。
“我说你怎么这么自虐啊，一个堂堂的大将军，每晚窝在走廊里装可怜，害我每次都睡不好。”
“小襄！”海陵发现，齐襄忽然生动起来了，会生气，会损人，就像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化。他连忙跨进屋里，紧紧搂住了他，“小襄，你终于回来了。”。
“废话，我早就清醒了。我是生你的气，想要你多担心几天。”齐襄反手掐着海陵的胳膊道，“说，这十年为什么都不去找我？”。
“我找了，但没找到。”。
“笨，你这么笨，怎么做大将军的啊？”。
“小襄……对不起。”海陵把头埋到了齐襄肩上。。
“说什么呢……”齐襄的声音也低下来了，“你我之间，欠来欠去，还算得清么？我知道你当年是为了萧家……”。
“小襄。”。
“要听我讲小远的事么？小远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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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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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HE的尾巴写上去了，撒花撒花╮（╯▽╰）╭
第四十八章 就算是十指连心，也不过是一时之痛。有了心理准备后，齐襄就能凭着一股气硬是不出声。待到结束后，他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齐蘅身上。。
一时之痛，也是十指连心啊。。
几乎拼尽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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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拔完后，就细心地给齐襄的九个指头都上了药，再用白布包扎起来。他们走后，齐蘅端了饭菜过来，齐襄摇摇头，说了句不饿就回房睡了。。
药效还在，手指部分清清凉凉的，并不是非常痛。但他不知怎的，没胃口了，只想一个人去睡觉。。
如果不上药的话，大概会非常痛吧？。
他坐在床沿，端详着自己包着白布的手指，心绪复杂。。
。
过了夜半，齐襄就体会到当初海陵体会过的痛苦了。。
药效退了，手指就开始疼。先是针刺似的，一点一点的，紧接着就是整块的痛，痛得彷佛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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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夜晚，萧海陵也没有睡。。
海陵也是被痛醒的。被膝盖上的旧伤。。
他睁开双眼，转头望了一下窗外，夜色沉沉，离天亮还有许久。。
海陵知道膝盖疼是冬天寒冷的缘故，自从被齐襄用烧红的铁链伤过之后，左腿的膝盖总会在秋冬寒冷的夜里疼痛不止，提醒着他过往的一切。。
这次回到萧家后，倒是一直没痛过……今晚也不知怎么回事……。
。
等等！。
双腿不是残废了么？。
海陵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赶紧坐起身子，掀开棉被查看自己的双腿。看上去，还是和之前一样，掐上去居然隐隐能感觉到痛了。。
他一阵欣喜，也顾不上痛了，赶紧试着爬下床去。。
双腿依旧无力，依旧无法行走，可是，却有了对地面的触感。。
他小心地坐回床上，盖好棉被，心里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便闭上眼回想了一下，就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一天的白天，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除了新来的丫环秋然不小心把药碗给摔了。海陵不是苛刻的主子，心道少喝一天药也没什么，就叫她赶紧打扫，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难道自己的腿之所以残废，问题出在二师兄配的药上？。
海陵是不敢相信的，可一旦有了怀疑，就想要验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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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海陵就不再按时喝药。。
他偷偷买通了秋然，又对贴身照顾自己的萧纹晓之以理，整整停了半个月药。
于是十一月二十七日的凌晨，萧海陵一半惊喜一半愤怒地发现自己能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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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告知家人之前，他叫来了陆越亭。。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忍着怒气道。。
“你发现了啊。”陆越亭扶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让你继续下药么？”海陵道，“当初我就想，齐襄那一刀扎在胸口，怎么就让腿残废了呢？二师兄你说是因为旧伤积聚，你是有名的大夫，又是我的师兄，所以我信了。可你却利用了我的信任，来欺骗我和我的家人！”。
海陵停了一停，叹了口气道，“师兄你想陷害齐襄，对不对？”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个理由了。不然陆越亭不必那么麻烦地暂时用药麻痹他的双腿，要废的话，凭他的医术，直接废了别人也很难发现。。
陆越亭笑了，“光陷害他我需要那么麻烦？”。
“那是什么原因？二师兄你应该清楚，我这次残废的事，给萧家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理由呢？”。
“理由有三，借机陷害齐襄不过是最末的一个理由而已，其次是拖延时间，让朝廷那边的舆论冷静下来……”陆越亭说到此处看了一眼海陵，确认他能承受才继续道，“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控制你身上的毒。如果不用药把毒压在你腿上，你现在早就没命了。”。
海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拳打在陆越亭胸口，把他压在地上，喘着气道，“就算你有理有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为我那么懦弱，承受不起这个真相么？”。
陆越亭也沉默了，许久后才道，“我怕萧家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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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松了手。陆越亭说的没错，萧家几代飘零，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男丁了，若是这样走了……萧家确实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海陵都无法想象那时爷爷会是什么表情。
他颤抖着，扶着桌沿站起来，“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不是么？”陆越亭也起了身，双手覆上海陵扶着桌沿的手背，“这次你私下停药，是不是感觉到，棠梨之华的毒有复发的迹象了？”。
海陵点头。。
最近几天，他确实整晚整晚都感觉到冷，明明房间里通宵燃着炭火，他都觉得冷，那是一种从骨头里深处来的阴冷。。
陆越亭叹气，顺手扣上了海陵的右腕。。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终于，陆越亭道，“这事不能再瞒着老太爷了。”。
“不行。”海陵冷静得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告诉爷爷的后果，便坚决反对道，“哪怕我死了，都不许告诉爷爷是棠梨之华的缘故。”。
“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为齐襄考虑？”。
“不是，我是为萧家。”。
爷爷若是知道了棠梨之华的事，必然震怒，这样一来，不光齐襄的性命不保，连带着萧家和齐氏皇族之间微妙的平衡都会被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