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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香梅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这位是——”
“我的丈夫韩奇风。”她平静的介绍。
远达一下子跌回现实,是啊!四十年了,难道还能期望她痴痴的等着他:“请——请坐。”
韩奇风摇摇头:“不了,我在外面等你们就好。”
华香梅微笑望望她的丈夫:“我让你跟我一起来不是要叫你在外面等的,一起来吧!”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光彩,又迅速黯去:“你们说的话我插不上口,不如还是在外面等吧!”话毕,他当真走到客厅坐了下来。
荆远达看看他们夫妻,又仔细凝视华香梅:“四十年了!好漫长啊!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四十年虽然不短,又怎么能说漫长?你我都有家有子,培育下一代的过程常让我觉得快得来不及眨眼,一下子几十年都过了。”
“梅儿——”
她依旧含笑:“我见过泰生了,他很杰出,我十分喜欢,所以收她当干女儿了,你养的孩子果然很特别。”
荆远达红了脸,他怔怔的看着她。
这不是他的小梅儿!
他的梅儿内向,含蓄、温柔而甜美,而面前的女人一身的干练精明,再不是过去北大那个怯生生的小梅儿了!
她是怎么改变这么多的?他忽然有些恼怒!因为他一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会使人变得如此令人难过!
“你来跟我谈我女儿?”他粗声说道。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来跟你谈什么?谈过去?谈你那些壮志未酬的梦想?还是你光辉灿烂的学生生涯?”华香梅目光如炬:“或是谈你逝去二十年的妻子苏红玉?谈你坐在那里任它流逝的四十年岁月!”
“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得了。”他摇头,无限感伤。
华香梅叹息:“人都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吗?你变得冷血而且残酷,比起你来,我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霍然抬头,怒火燃起:“我冷血?我残酷?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一坐四十年?”
“因为你是多情的荆公子,因为你是有诗人般情怀、烈士般气魄的荆远达?”华香梅冷笑:“人是要长大的,你这样坐着又代表什么?代表你很怀旧?代表你的痴心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远达怒极:“你今天是来指责我的?来批评我的生活方式?”
“你这种生活有方式可言吗?让你女儿养你二十年,受你折磨二十年!那叫方式?”她也怒了——昔日总流露着温柔,害羞光芒的双眼,一下子燃起怒恼,气势逼人。
荆远达摇摇晃晃的坐下来,他是那么不堪吗?他是那样一个没有人性的父亲吗?他是吗?
“你知道泰生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间永远亮着灯火的房子,那可怜的孩子正在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而她根本没做错任何事!”
“你在说什么?”他涨红了脸:“我当然会给她一个家!她住的地方不就是她的家吗?她付出什么代价?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供她吃、供她喝、供她上大学,这还不够吗?”
香梅悲怜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她住的地方跟旅馆到底有什么不同?一个没有爱的地方比没有家还要糟。你养她跟养什么动物都没两样,你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
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确没给过他女儿爱,他的爱已经用光了,没有的东西是无法给人的。
“她要跟方群智订婚了,而她根本不爱他,只是为了想有一个家,一个爱她的男人。”香梅幽幽地叹口气:“她和我的儿子相爱,却有太多的误会存在而不能在一起。”
荆远达僵硬的坐着不发一语。香梅站了起来,苦笑着摇头:“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猜这几年泰生在外面吃的苦你一样也不知道,你真是令我惊讶!”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他粗声叹道:“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第七章
听从了巫婆的话又如何?我的王子仍然不爱我,我什么都没有了,而他和公主的婚礼却正要开始。
我听到我的心破碎的声音。
我终于知道人鱼是不须要化为泡沫的。因为当她的心破碎之时,她也就跟着破碎了。
那把短剑就放在我的面前,而我却迟迟没有用它。
荆泰生
※※※
在方家,群美、叶罗和雪农正帮泰生试穿订婚宴上的礼服,四个女孩沉默的工作,竟然没有一点订婚的喜气。
泰生像个洋娃娃任由她们摆弄,苍白的脸和喜洋洋的礼服形成强烈的对比。
叶罗仔细的看她,好半晌她终于停下手边的工作:“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她说。
雪农放下泰生过长的裙摆凝视她的眼:“离星期六的订婚宴还有三天,你如果这时候就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到了订婚当天你可能连走动都像个机器人。”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礼服。
群美反常的板着脸注视她二位好友:“这是她唯一脱离痛苦的方法,我不能再忍受她被那混账玩弄折磨。”
“嫁给你哥她只会更痛苦!”叶罗握着泰生冰冷的手:“听我说,千万不要嫁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不管他有多优秀都一样,那种痛苦我吃过,现在也还身受其苦,泰生,好好想想,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
“我哥哥爱她!”群美大喊!
“林文豪也爱我,看看我的下场。”叶罗冷笑。
雪农朝群美摇摇头:“你不能让她做这样的决定,不但害了她也害了你哥哥。”
“那我该怎么办?看她整天像个游魂似的?我哥哥爱她,他会好好照顾泰生的。”
泰生站了起来,走到窗口边:“那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想再苦下去了,爱情那种东西只会让我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桩理智的婚姻来得安全。”
“就和走路一样安全,可是还是有数不清的人被车撞死!”雪农冷哼。
“秦雪农!”群美怒斥。
“我说的是实话!群美,你比谁都清楚她不会幸福的!已经喝过咖啡的人你让她再喝白开水她怎会快乐?”
“你们不要急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后果由我自己负责。”泰生的声音平静,身体却微微发颤。
叶罗和雪农对看一眼:“在结婚典礼之前你都还可以后悔,千万不要因为倔强而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群美犹豫地看着泰生僵直的背脊。她错了吗?
如果今天换成自己……
她摇摇头挥去这样的想法,泰生和她不同,而且群智对泰生的爱她最清楚,他们会幸福的!
这是泰生最好的选择!
※※※
韩拓不耐而且极端厌恶的坐在咖啡座的椅子上。
安琪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丝毫不理会他混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排斥意味。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穷磨菇!”
何安琪优雅的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又拿起纸巾拭拭她的唇角,终于微笑地看着他:“我们订婚吧!”
韩拓想也不想便大笑起来:“你疯了!”
“我没有疯,这是很正常的根本啊!情侣到了一定的阶段不都是走上这条路的吗?”
“我们不是情侣,所以你别妄想!”他起身来准备离去。
“不听听我的条件?”她依然优雅。
韩拓停下脚步,憎恶地又坐回来:“我不会被你威胁,你听清楚,就算我身败名裂我也不会娶你!”他警告她。
“我知道。”她微笑地点头:“但——如果是荆泰生呢?”
韩拓变了脸色,何安琪满意的笑了起来:“这就是我的条件,一个订婚宴换荆泰生救你公司的证据如何?”
“免谈。”他简洁回答。
“你——”她微微变色:“你不顾虑她在商场上几年的心血?”
“你说出去最好,那方群智说不定会放弃她,而我正好可以开始追求她。”他希祈地微笑,邪恶的朝她压低声音:“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
何安琪冷下了脸,锐利的眼光恶毒的在韩拓身上扫过:“你比我想象的还——”
“聪明。”他迅速接口:“何安琪,那份合约还在我手里,我迟早会找出你伪造文书的证据,而关于是不是泰生救了我的公司这件事我的心里早就明白了。”他简单的朝她微笑:“总之现在牌全都在我的手里,你才是我的俎上肉!你可要弄清楚。”
出乎韩拓意料之外的,她并没有应有的反应,反而自皮包中拿出一份医生的检验报告:“这张牌如何?”
“没用的。”
“我会把它公诸于世!”她要胁。
韩拓笑着摇摇头:“我说过我不在乎是不是会身败名裂,反正这世上我只要荆泰生一个,现在她要订婚了我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他拿起那张报告在手上把玩,朝安琪冷笑:“这张牌你打得太慢了,孩子不是我的,我甚至怀疑这张报告到底花你多少钱!”
“你——”她气急。
“我怎么样?我告诉过你别把我惹火,否则我也是可以六亲不认的,而你却处处欺人太甚!还有什么把戏你尽管使出来吧!”
何安琪阴冷的瞪他:“你不信?那华伯母呢?她也不信吗?如果她不信我就去把孩子打掉!她最痛恨人堕胎的不是吗?你不要脸,堂堂的华大律师可不会也不要脸吧!”
“婊子!”他怒极惊道。
安琪得意的笑了:“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要一个订婚典礼是要定了,时间地点全和荆泰生他们一样,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等着在典礼上相会吧!”
※※※
“你真是糊涂!”华香梅叹息。
“才说了要你不能出状况你就给我捅出这么大一个漏子!”韩奇风又叫又跳的,无奈到了极点!
韩拓酒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苦涩的表情令人看了不忍。
“虽然你说孩子不是你的,甚至根本没有孩子,但是她有医生的证明,而且要胁如果星期六没有订婚典礼就要采取行动,我们冒不起这个险,那是一条生命,只有照她说的去办了。”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他大叫,冲向自己的房间砰然一声关上房门,在里面尽情的发泄他的怒气!
“看来真的完了。”韩奇风沮丧得无以复加。
“只有指望远达了,可是——哎!韩拓——”华香梅莫可奈何的叹息,难道就真的这样没有希望了吗?”
四十多年前,她不能和荆远达在一起,四十几年后,他们的儿女竟也无缘——
※※※
“都已经要订婚了才来征求我的同意?你们的心里还有我吗?”荆远达冷笑。
方世城、方群智和他的女儿坐成一列,在他的面前沉默着。
“泰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把你养大了,会飞了,你就可以事事自作主张了?”
泰生圆睁着眼,不明白她的父亲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他不管她已有二十年了,难道在这件事上他决定要展现他为人父的权威?
“荆伯伯,你不要怪泰生,是我疏忽了——”群智开口维护泰生。
“住口!你是个什么东西?”他怒斥:“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远达,你这样不会太小题大作了吗?我都已经亲自来向你赔罪了,你怎么还这样不通人情?”方世城忍不住开口:“我们二家是世交,儿女在一起是很正常的,难道你不赞成这件婚事?”
“对!”
他们全都吓了一大跳。
“是不是因为我们太晚来向您请安了?我会改的!”群智着急的说着:“而且我会好好对待泰生的,您不用担心,我——”
荆远达举起手阻止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