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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可善见状,白了一眼王崎直,对秦须笑道:“子迟兄大可不必伤神。以子迟兄之经国之材,状元之位,唾手可取。礼部试之日,便是子迟兄扬名天下之时。”
王崎直也忙道:“士则所言极是。到时还怕安姑娘不领子迟兄之情么?自古佳人配才子,似尉迟决那般武人,怎可与子迟兄相提并论……”
“莫要胡言乱语,”秦须打断王崎直的话,眉头锁起,“大丈夫出则将,入则相;尉迟将军自是英雄,然我等考取功名,亦是一心为国为家,怎可拿男女之事来说……北国所占天朝十六州县,还需仰仗尉迟将军这等名将为我天朝收复,叔正万万不可存重文轻武之念。”
王崎直本是想要开导秦须,不过是口无遮拦了一点,哪里想得到会引来秦须一顿责备,但又没法替自己辩解,只得应了下来。
对面的潘可善嘴早已咧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对着王崎直,仿佛在说,看吧,就知道你不会说话,现在弄巧成拙了吧。
王崎直心里一怒,正待发作,却见张自享手里捧了东西朝他们这桌走过来,只好忍住,瞪了潘可善几眼才算罢了。
“秦公子,”张自享微胖的身子移到桌边,也挡去了周遭大部分人的目光,他看了看王潘二人,略微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东西搁在面前的桌上,红光满面的脸上堆起了笑容,“这是天音楼的安姑娘差人送过来的。”
是一个细长的黑纹锦盒。
王潘二人听了张自享的话,兴奋得直看秦须。
秦须神情毫无起伏,长手一伸,将那锦盒移到面前,毫不迟疑地打开来。
里面搁了一支毛笔,通透润泽的象牙笔管,紫黑光亮的笔锋。
合上盖子,秦须一句话都不留下,也不管身后呀然的王潘二人,只是径自起身回房。
这功名,他取定了。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十一章 难求
帝京外城南部朱雀门外的国子监,因路边春雪消融,门前淌起了一条细细的小溪。
带着暖意的阳光铺洒下来,一只着青靴的脚跨过了那汪冰水,人慢悠悠地朝国子监门外候着的一辆马车走去。
曲领大袖的紫色遥巯掳诒挥娑吹姆绱档霉牧似鹄矗冻雠圩酉旅娴淖厣憬牛飞系娜斫乓i头软绵绵地贴着束起的发,男人面如温玉,唇红齿白,身形清瘦,但举手投足间自有风姿。
在马车旁候着的一名便服中年男子早已上前,毕恭毕敬道:“主子。”
年轻男子看着那马车,眉头皱起,红唇一张,“啧。不是同你说过了么,备马!备马备马!备马什么意思你懂不懂?不是让你备马车!”
这语气颇为刺耳,但中年男子面色丝毫不改,显是已经习惯了,“主子,行事要注意身份。”
年轻男子眼睛朝天翻了翻,深吸一口气,又道:“好,马车便马车,但这是什么,四轮的!你存心不想让我出去是不是?”
“主子,您既要出门,自然要乘四轮马车,小的已经将舆上饰物拿掉许多,为的就是让您方便……”
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得了,你那一套今天给我省省吧。你现下立即给我卸一匹马下来,我才不会乘这个出去。”
“主子,您若坚持这样,小的只能回去禀报……”
“别,别别别,”年轻男子脸上的肉抽动了下,叹了口气,大有壮士断腕的神情,道:“那便这样吧。回去后你若敢多嘴,看我以后……”眼珠转了转,却也想不出来能威胁人的词儿,年轻男子无奈地撩起袍子,抬脚上了马车。
这辆四轮马车在帝京街道上缓缓而行,引来街头众人的驻足观看。
“喂,你能不能快点儿,再这么慢我可就自己跳下去用脚走了!”车厢里传出闷闷的年轻男子声音。
中年男子唇边划过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微笑,加快了驾车的速度。
“这还差不多……”年轻男子又嘟囔了一声。
车行了近一柱香的功夫,突然停了下来。
年轻男子一见车停,大喜,急急忙地便要下来,撩开帘子一看车外,声音怒道:“怎么停这儿了?我不是说了要去天音楼么?”
中年男子不急不缓道:“主子,您且不急,先瞧瞧前面再说罢。”
年轻男子闻言,探出头,向前面望了一眼,不禁咋舌,道:“这……这是何理?”
离天音楼约还有半里地,街面上已排了长长的车马队伍,这辆四轮马车被挡在后面,是左也不能行,右也不能穿的,只得停在了原地。
眼前此景仿佛正是中年男子意料中事一般,他面色平稳道:“想是天音楼安可洛终肯登台一事传出来后,那些王公子弟、朝庭命官,均欲一睹其绝世风姿,便一涌而来了。”
年轻男子的嘴角撇了下来,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真得动脚走过这半里地去?”
他看着前面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马匹嘶鸣,车驾东倒西歪的景象,脸上浮现出挫败的神情,不由叹道:“罢了罢了,看来老天是遂了你的愿了。”他盯着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脸,“我说,你想笑就笑吧,憋得久了对身子可不好!”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道:“主子,那咱们可是要回去了?”
年轻男子手指轻轻摸着下巴,突然笑得极其灿烂,道:“掉头,去钦封怀化大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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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楼内,大厅靠近门口之处,单单摆了一把红木椅子,上面坐着一名穿白色布袍的男子,面容异常清秀,俊雅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罔顾天音楼里姑娘小厮们向他投来的异样眼光,他就静静地坐着,看着门外。
每当有男人踏过门槛,不等天音楼的姑娘上前招呼,此人便马上开口:“这位公子,可是为了见安可洛姑娘而来?”脸上满挂温和的笑容。
纵使来人觉得莫名其妙,面对这样一张笑脸,也只能勉强道:“正是。不知兄台何意?”
此人便会接着笑问来者:“敢问公子带了多少钱来?”
来人听了总会面露愠色,撩下一句“关你何事?”,便要进去。
此人长腿一迈,手臂一伸,便牢牢挡住人家,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厚叠交钞,在人家面前晃晃,仍是笑嘻嘻地望着别人。
通常到此时,来者便会面露难色,悻悻而走。
但也有例外的,若来者为蛮横之人,往往一边口中骂着粗话一边要硬闯,根本不理会他亮出来的那叠交钞。
此人也不和人急,摆着笑脸,手掌一转,便扣住人家手腕,另一只手把交钞揣好,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件物什,在人眼前晃晃。
被他扣住手腕的人,早已痛得额角发汗,待到看清他手里之物,更是大惊失色。
随后他手一松,再蛮横之人都会默然离去,他就笑嘻嘻地看着人家背影,再笑嘻嘻地坐回椅子上,等着下一个登门的男人。
负责在大厅擦桌子的小厮已经将同一张桌子擦了十八遍了,眼睁睁地瞧着这个怪异男人的怪异行径,不停地咽自己的口水。
这人不光不让欲见安可洛的男人进来,还不时地看看在大厅的姑娘们,对着她们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范衾衾走到他跟前,满脸怒色,大声道:“喂,你这人真是好生奇怪。天音楼如何得罪你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这人听了,朝范衾衾眨眨眼睛,黑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眼睛眯成了半月形,笑得更是迷人,道:“这位姑娘不单貌美,连声音都这么动听。”直直的眼神将范衾衾瞅得脸都红了,“我先前不是说了么,我有事要见安姑娘,还请这位姑娘去帮我传个话。”
范衾衾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你说这话也不觉得脸红,那么多人要见安姐姐,都被你赶走,凭什么你要见便见?好端端一个人,正事儿不做,偏在我们天音楼从下午一直耗到现在,你瞧瞧,外面天都黑了,你烦不烦啊?”
这人听了,哈哈笑了两声,道:“天黑了正好。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耐心倒是足得很。何况,即是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这位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范衾衾奇怪道:“受人之托?难道还有人求你来这儿赶别人走?真是奇了!”
男人的嘴角弯起来,道:“只要安姑娘下来,我说完要说的事,便走。决不食言。”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十二章 旧识
范衾衾还欲开口,就见白袍男子笑嘻嘻地望着她身后,突然站了起来,道:“这位可是安姑娘?”
范衾衾转身,见安可洛陪了楚沐怜下来,急急叫道:“安姐姐,你出来做什么,这人根本不需要理会,索性让他等到底,不吃不喝的,看他能坚持多久!”
楚沐怜嗔道:“瞧瞧这张没轻没重的嘴,让旁人听了,还当我们天音楼的姑娘个个像你似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白袍男子因笑道:“这倒不要紧,在下最喜欢这样不服常理的姑娘。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范衾衾见他语气颇为轻佻,脸又是一阵红,正要张口再骂,手却被安可洛拉住了。
安可洛微微一福,道:“楚娘今日身上不爽,我一直陪在身边,郎中才来看过。先前是怠慢了公子,只是不知公子挡着天音楼的门槛,究竟何意?”
“不敢,”白袍男子勾了勾唇角,“想必安姑娘也瞧见了外头的人马盛况,在下实是受人之托,不想安姑娘受扰,给安姑娘一个清净罢了。”
“受何人所托,公子可否言明?”安可洛虽在楼上,但先前梳云已将这男子在大厅的行径细细对她描述了,心中料定此人不凡,但听到他是受人之托,也不免惊讶,竟不知什么样的人可以开口让他做事。
白袍男子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安可洛,笑道:“那人说了,安姑娘一见这个便知。”
他掏出帕子之时,安可洛便已明白——是她昨日在偏厅替尉迟决擦拭手背上血迹时用的,后来便怎么也寻不到了,谁能想到此刻却在这白袍男子身上?
一想到尉迟决,她便浑身不自在起来,耳朵发烧,却也不得不接过那帕子,赶紧塞进袖子里。
身旁的范衾衾早叫了起来,“那不是安姐姐一直随身带的帕子么?你是怎么偷了去的?”
白袍男子闻言,一脸愕然,“这位姑娘,在下如何得罪你了,你要如此污蔑在下?我与安姑娘今日才见,那帕子怎会是我偷去的?”
范衾衾小脸俏红,仍不依不饶道:“看你这人嬉皮笑脸的样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偷了这帕子,还不就是处心积虑地要见安姐姐一面!”
白袍男子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得,本想做件好事以成人之美,谁料竟被一小母狼咬住不放?我何时受过如此待遇,哎……”
范衾衾跳了起来,怒道:“你骂谁是小母狼?”
白袍男子却不再接茬,看着安可洛苦笑道:“还望安姑娘还在下一个清白罢。”
安可洛已是尴尬至极,低声道:“那人……他为何要让你来这一遭?”
白袍男子一击掌,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嘻嘻笑道:“差点就忘了正事儿了。那人说了,若安姑娘最后肯见我,便要我给安姑娘带一句话:‘我一向是说到做到之人’。”
安可洛听了,脸噌地一下红透了,想起尉迟决先前对她说的“既是我迫了你登台,那我便负责还你个清净。”——这白袍男子今日所为,可不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