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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态度转为冷淡,以示不敢高攀或不屑高攀,深怕与“趋炎附势”这四个沾上一点边儿。
默婵见天色微暗,转身就走,这才惊醒了沉思中的范啼明,朝她背后大声问道:“姑娘,你和张师涯是什么关系?”她没有回头,完全不予理会,可是,看她那优闲的步履,又不像急着要回家的样子。
“难道她……”范啼明想到了什么,又摇头否决:“不,不可能。”他把默婵的反应解释为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基于某一种原因,他尾随她的脚步而行,而她却完全不知有人在跟踪她,不曾停顿脚步,不曾回望。
雨后的竹林,碧绿如洗,油润润的,像可以滴出翠来。
范啼明记得小时候这里没有木头小径,只是一条小泥巴路,雨季时来玩,往往弄得一身泥泞,都教家里的洗衣妇一边洗一边骂。如今他长大了,比较趋向于欣赏木头小路,看来买下这片土地的张师涯是以成人的心态看待小湖风光,所幸他不俗,没有做多余的改变。
走出竹林,听得“喵——喵——”的呜叫,一团蓝影扑进默婵的怀里,默婵喜得拿脸摩擦它柔软的蓝色丝毛,笑骂道:“蓝丝坏东西!自己跑掉。”小女儿的娇憨神态教范啼明看痴了,没注意前头跑来的何道尧和另一名不知名姓的少年。
“喂!前头那位可是蓝色猫的主人?”何道尧的叫嚷教人想漠视也难。
他想默婵姑娘沉醉于和蓝丝嬉戏,已到浑然忘我的境地,完全充耳不闻。何道尧停在她跟前,她这才抬起头来正视他,同时也看到追踪而来的那位少年,表情立刻不同,熟识的、亲密的笑颜表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凡响。
“默婵!”跑到她面前,那少年有点喘气着说:“这强盗想抓蓝丝,被我当场人脏俱获,他还敢矢口否认,又跑给我追!”
默婵神情冷漠的瞟了何道尧的脸一眼,他的右脸有被猫爪过的痕迹。
何道尧可受不了被人误解成盗贼,神情激昂的大声辩解:“我不是匪徒,只是喜爱这只特殊的蓝猫,想以金银收购,带回北方送人,这才跟着蓝猫,目的是想找到它的主人才好商量。”
那少年嗤之以鼻。“默婵,你别信他胡说八道。他若是清白的,为何我一喊‘捉贼’,他转身就跑?”
何道尧回答得非常坦然:“我不是跑给你追,我是要追回被你的叫声吓跑的蓝猫!”这是什么世道?那臭小子害他的脸被抓伤,还一脸正义凛然的指着人鼻头骂。
“你现在当然可以这么说啦!”那少年紧咬不放。“可惜你失算了,蓝丝和我是认识的,不会被我的叫声吓跑。分明是你意图不轨,敏感的猫咪为了脱离魔掌,逮着机会赏你一爪子。蓝丝,干得好!”还扣手以资鼓励。
蓝丝听到有人赞美,很骄傲的“咪呜”一声,无疑是火上添油。
何道尧磨着他的牙齿,快气疯了。
那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论外貌,比清秀文静的江默婵更美上三分,像生错性别似的;可是,那张可以把人气昏的“毒嘴”绝不是锁在深闺的少女所能拥有,若不是早出道的江湖小子,便是跟随父兄四处跑的商人之子,不过不会是混迹下层社会的地痞无赖,因为他与江默婵相识,因为他的仪表不俗。
范啼明不知自己的推论对不对,不过他确定何道尧的火爆性子快爆发了,赶紧出面调解:“这位公子,我可以为我的朋友何道尧作证,他绝无偷盗蓝猫的意思,因为先前我和他一同发现这只蓝猫,他就表明想买下它的立场。”
那少年以手肘碰了默婵一下,示意默婵侧身面对范啼明,似乎要她看清楚他有多可笑似的。“他说他们是朋友,在公堂之上,朋友替犯人作证会被采信吗?”
范啼明皱眉。“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吧?”
“错了!”那少年骄傲得像只孔雀,睥睨着说:“制造乱象的是你们,我不过代为声讨罢了!请不要倒果为因,故意混淆是非,企图蒙混过关。”
何道尧火大:“不过是一只猫,还不值得我大费周章的去抢!”
“坏戏锣鼓多,小人说话多。”那少年哼道:“你曾看过蓝色的猫吗?当然没有。那是远从省外暹罗国买来的,稀贵可见一斑。呵,我劝你不要愈描愈黑吧!”
何道尧气极反笑:“谁是小人?谁说话最多?要不要清算一下从我们碰面到现在,是谁喙长三尺,废话连篇?”
那少年分明以正义使者自居,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当然是你的废话最多,一起想为自己脱罪,若非有我堵住你的贼嘴巴,单纯的默婵早被你蒙骗过去。”
何道尧连喘了三口大气,才压下想揍扁少年的冲动,而范啼明拉住他一边手肘,虽没用力,也产生牵制的作用。
那少年若不是故意挑衅,就是任性到从不看人脸色,明明何道尧已气上眉梢,他还不怕死的讽笑道:“看你颠倒是非,使我想起我老爹的至理名言,‘人嘴如青草,风吹两面倒’,绝对的死不认错,咬紧牙根非辨赢不可。”
范啼明忍不住讽道:“看来,你不愧是你爹的孩子。”
那少年连忙否认:“休将我谙同他语,未必他心似我心。”说得流利无比,显然常拿出来说嘴。默婵在一旁抿嘴笑着。
“还出口成章咧!”何道尧嗤笑。“原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小流氓。”
“你有眼无珠嘛,看也知道。”少年嘴快无比。
何道尧又横眉竖眼起来。
“元宝!”默婵不再沉默,面对少年悠悠地说:“算了啦,你别再和人争执,跟我一道回家吃饭吧!”
范啼明眼神一亮。“你叫元宝?”原来元宝是一个人的名字。
少年圆睁杏目。“我就叫金元宝,怎么样!”那口气充满防卫性,似乎常被人拿名字取笑,索性自己先发作。
何道尧听了哈哈大笑。“金元宝,金元宝,真是好名字!喂,你家老爹是爱财如命还是想钱想疯了?”
“阿尧。”范啼明责备的看了他一眼。
金元宝骄傲的回敬过去:“我爹的金银财宝就像那‘瓦屋檐前水,点点不离窝’,富得流油!我叫金元宝,可是半点没叫错。”
比起来,默婵真是八风吹不动,情绪不受人左右,仍是一派优闲的口吻:“元宝,我可是要回家吃饭了,先声明,不等人的。”
“那怎么行!我才不吃冷饭剩菜。走罗!走罗!到你家吃好料的。”说走就走,马上把两个外乡人抛之脑后,亲亲热热的和默婵相伴而去。
何道尧仍不死心,高喊:“姑娘,你的蓝猫十两黄金卖不卖?”
默婵不予回应,倒是金元宝回头朝他扮个鬼脸。“你喊破了喉咙也没用,谁希罕十两黄金,呸。”
一双少年男女在暮色里愈行愈远。
范啼明感到一种莫名的寂寞笼上心头,不知为何。
何道尧沉思的道:“十两黄金都不看在眼里?不会吧!我明明看见他从那间老房子里跑出来,那两扇木门早该换新的或重新上漆,显然日子并不宽裕。”
“哪间老房子?”
“就是前头你停下来听风铃声的那一家。”
“如果是那一家,你大可省下唾沫,不必再白费心机了。另外挑些花样新颖的丝绸或胭脂花粉,带回去送给霍香吧!”
“为什么?”
“你适才提到过这一片已是私人土地,你可知道主人是谁吗?”
“是谁?”
“张师涯。”一提到此人,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是他!”何道尧的惊异不在他之下。竟是这般凑巧?才到江南便与张师涯扯上关系。“是那姑娘告诉你的?她又是张师涯的什么人?”
“我不知道,只知她叫江默婵。”
“奇怪了,如果那旧房子是张师涯的,以他的财力,大可整修得美轮美奂,没道理任其老旧而不管。”
“财主的怪癖各有千秋,不需多费思虑。”
“呵,我看是华宅美厦住久了也不感觉美,买下城郊的小湖旧屋,心血来潮时住上几天,更能体会他用黑心肝建构出的‘愚目山庄’是多能彰显他的得意。”
“别说了,回去吧!”
范啼明幽微地一笑,不愿宣泄太多的心事。
何道尧回头看了看,只有风吹竹叶响,并无异状,不过还是跟着范啼明回去。
林风低吟,寒气动。
昏暗的竹林内,夜行使者悄悄的活动起来,看不见的飞虫发出嗡嗡声,大鸟黑影掠过湖面,飞进杳无人迹的树丛里。
某些人,也是属于夜行动物之一。
譬如鬼,或活得像鬼一样的人。
黑夜降临了,晚春仍带凉意,此时若有人站在默婵四人方才伫立的地方,会感觉到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窜上心窝,以致全身抖擞,牙根打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周围的气息变了,变得阴森森、冷飕飕,而这一切只因为多了一个人。
一位昂藏八尺的黑袍男子,一张不知是俊是丑的脸,藏在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下,令人望而生畏,突觉寒冷,由心底冷出来,而这,不完全是鬼面具吓人,是从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人类的暖意。
他是来自地底的鬼主?还是睡在冰窖里长大的?
注意看,只有那一对眼波不动的黑眸里,正隐隐闪烁着两簇火苗。
“她就是金元宝?真是久违了!”声音也像结了冻的冰珠子,慢慢吐出。
“就从她身上下手吧!”
这句话流进寂静的暮色中,虚空的不引起任何回响,旋即消逝。
任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断定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子,避之唯恐不及吧!或许,这是他的心愿之一,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少来惹我!”可不,他冷得像一座冰山,嘴里吐出的是冰珠子,即使是跟随他数年的“黑内双姝”冷慧凡和姬水柔,也只能隔着一座无形的冰墙和他交谈,久而久之,这两位原本似水柔情的江南娇娃,也被薰陶出一身清冷气质。
冷慧凡一身的黑,姬水柔一身的白,她们全对主人忠贞不贰,愿意付出她们的所有,却只能各自守着自己的孤独,一年两年,因为她们的主人——“厉鬼”郭冰岩不需要,他不要她们付出“所有”,他从来只知夺取他想要的!至于他不要的,弃若敝履。
“主人!”先开口的一向是姬水柔,冷慧凡向来寡言,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受了影响。
黑袍男子动也不动一下,只以冷极的声音道:
“如何?”
“办妥了。”姬水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情知项二个字多令他满意,顿了一下,才细诉详情:“我们两人押着‘登封五鼠’到他们的巢穴一探究竟,脏物之多真是惊人,显然这几年他们联手劫盗,手法十分高明。我们遵照主人指令,将脏物全数没收,留下一斗明珠,其余的全部变卖,所得银两用来救济因水患而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此外,将‘登封五鼠’交付官府,得到一笔赏金……”
“那是你们应得的。”把这句话都说得无一丝温情,不愧是郭冰岩,不愧是冰冷的岩石。
“多谢主人。”姬水柔仍是满意的,因为主人对她说的话有所反应。
“可是,为什么?”冷慧凡突然开口,虽说仍装出冷若冰霜的样子,但声音微微颤抖,显示了内心的激动。“为什么独留下一斗明珠?可是与主人辞去‘代理鬼王’之位有关?”
“慧凡姊!”姬水柔难得的花容失色,足见她多么惊讶,连“姊”字都随口而出。郭冰岩一向厌恶无血缘之亲的人搞姊姊妹妹那一套,世事无常,有朝一日姊妹变仇人,该有多可笑!所以,她只也在私底下尊重一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