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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啊!”
“什么诅咒?”
“余寒花临死之前的诅咒,说要报应到林家头上。”
“有谁听到?”
“啊?”元宝傻眼。
“余寒花死前周遭可有旁人在场?”
“没有。传说她听到意中人另娶名媛淑女,独自一人在她居住的小园里哀泣三日,最后投井而死的。若有旁人在场,应该会阻止。”
“既无旁人在场,余寒花在临死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晓得,何来诅咒谣传?”
“人家全都这么相信。”
“那是无稽之谈呀!元宝。所谓谣言,都是禁不起打破沙锅问到底。”
元宝吃了一惊。哑口无言地瞠目而视,好半晌才道:
“默婵,我一向知道你聪慧过人,不像令姊是只骄傲的笨孔雀——中看不中用,但没想到你的见解总是高人一等。”
“你谬赞了,元宝。因为我听不见,各种谣言都无法混淆我清明的思绪,我尽可能的‘读取’正确的讯息,如此而已。”
“也对,我就是听太多了,有时难免疑神疑鬼。”元宝意味深长地暂停下来,又看了闯入者一眼,纳闷道:“她既然不是来投湖解脱痛苦,又为什么来?还有,她干嘛走个不停?”
“我想,她在等人。”
“等人?等谁?”
默婵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用回答。
第二名闯入者出现了,意态潇洒,宛如在家中一样安适。
他的名字叫范啼明。
第五章
突然约一名陌生男子来到人烟罕至之地,他会如何看待她?路柳墙花吗?林翦冰苦恼的思忖着,几乎教忧愁给击倒了。
若不是一种坠入深渊的感觉即将吞没她,使她有一种走到绝境的恐惧,不得不随手捉住任何一条能够救援的绳索,打死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她以为她说不出求人的话,然则,当范啼明潇洒的身影一出现,问她一句:
“你要我帮忙吗?”
“是的,求你。”林翦冰战栗地说,眸子里充满泪水,为他的亲切。“你一定要救救我!除了你,我真是求救无门了。”
范啼明微微锁着眉,因为这一切来得突然、莫名。
“你收到我字条,肯走这一趟,足见还愿意承认我是你的表妹?”她一方面渴望有一位表哥能现身来守卫她,一方面又羞愧地自认太奢求了,毕竟林家亏欠他太多。
“你说我是……”
“是,我猜的。”她幽幽的接口:“我从不相信你死了,虽然当年我年纪太小,不懂事,可是后来我听寒花姊时常念着:‘他总有一日会回来,夺回属于他的这一切。’我也就认定你会回来,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直到你出现在余园废墟中,眼里含着泪,我心里即有感应,加上你的容貌和我记忆中的寒花姐有几分相似,我偷偷在心里盼望真的是你,却不敢多嘴。后来你买下没人敢要的余园。我告诉自己,还会有别人吗?我又自问,我有什么颜面和你相认?我……”
“好了,别再自说自话。”范啼明尖锐的说:“你很容易一厢情愿,但这行不通。我来自北方,我叫范啼明。有关于余园的种种传说,我事先都打听过,可是我不在乎。我不富有,又喜欢住大房子,才贪小便宜买下余园,如果因此使你误以为我是那位已经消失多年的表兄,可就太糟糕了。”他一双眼睛不曾流露多余的感情,平和道:“我为何来赴约?因为我好奇,一位传说中大胆谋财的狡猾人物的女儿,会有什么需要求人的?”
她不知所措的呆立着,静默了一会。
“那么,我是无望了?”她欲泣还忍,神情悲苦。“我不懂得我爹是如何得到原本不属于他的财产,我只知道,他怕继母,他没有办法保护我。”
范啼明不是铁石心肠,忍不住同情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要把我许配给一个可怕的男人,可是我不要。”
“谁?”
“巫起扬,我家总管的儿子。”她开始啜泣起来。
范啼明马上了解到其中的内情,不由得可怜起她成了旁人谋财的工具。只是他不了解,谋财害命之徒的女儿,怎会生成这样软弱无用的个性?
“我不要嫁他,我情愿去死!”她悲泣她的不幸。
“姑娘,你求错人了。”他慢条斯理地说:“自上而下婚姻都是由父母作主,你应该私底下求你的父亲代你出头,我一个外人能做什么?”
她的眼泪更多了,吸着鼻子,哽咽地说:“没有用的,继母说的每一件事,我爹无不遵从。”她的头垂得更低,宛若正遭风霜雪打的一枝梨花。“我家如今是‘女主掌权’,继母欲招赘巫起扬,也是为了一辈子控制我,等于控制林家的一切。”
“你能看出这点,足见不是笨蛋,难怪你想寻求外援。”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某种深思的意味望着她。“这事,外人绝对插不上手……”
“你可以的。”她急切的说:“只要你出面承认你是余家失踪十五年的独生子余莲洞,你可以要回所有的产业,一旦林家没了钱,我成了无足轻重的贫家女,继母不会再关心我的婚事,问题就解决了。”
范啼明真是被她的异想天开给惊呆了,半晌才爆出一串大笑,摇头道:
“别说不是余莲洞——原来他叫余莲洞——即使要我去冒充,证据何在?如何证明我不是贪财冒认之人?一场官司诉讼少说也要拖上几年,那里你早已绿叶成荫子满枝,今日的烦恼已不存在,想想,又何苦来哉?”
“但是……”
“再说,”他严声道:“范某人并非无耻贪财之辈。”
“我……”林翦冰心情激荡,双颊绯红,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太……太……”
“太无助了。”范啼明善解人意的替她接上。
她掩面痛哭起来。
他无语问天,她的泪水加起来比这个小湖的水还多吧?
这时,第三名闯入者突然出现,正好瞧见这一幕。
“哈哈!”那年轻人笑得不怀好意。“瞧我逮到了什么?一只偷吃腥的小老鼠!妙啊,当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
“你……”林翦冰看到他,可吓坏了。
范啼明好奇的打量这位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青年。
“借问贵姓大名?”
“少来文诌诌这一套!我叫巫起扬。”青年紧盯着林翦冰不放。“我就奇怪嘛,一个快要和我订亲的女人不乖乖待在闺房里,却从后门偷偷溜出来,想干什么?原来是跑到这儿私会男人,还真懂得选地方!”他瞧一瞧了无人烟的四周。
“你跟踪我?”她又怨又怕。
“我是跟踪你,如何?”巫起扬贱得二五八万。“我拒绝不了我那个贪财好色的没脑猪爹,只好自己想法子,捉住你的小辫子,好回绝这门亲事。”
“你……你说什么?”林翦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要她?
“对,我根本不想要你!”巫起扬哈哈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急着和你成亲?笑话!我巫起扬再没志气也不可能入赘女方。更何况,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装模作样、没骨头的女人!”
林翦冰的脸色煞是惨白,看了范啼明一眼。多么讽刺!多么羞耻!人家压根儿不要她,甚至看不起她,而她,居然费尽心思的求人帮她退亲。
可笑不可笑?自以为“奇货可居”,谁知人家当她是破铜烂铁。
她瑟缩的打了个寒颤,她的脸涨红了,泪水重新在她眼眶里滚动。
“瞧瞧,她又要哭了。”巫起扬撇了撇嘴。
范啼明婉转而又坦白道:“巫起扬,你说的过分,手段更过分。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都不愿成亲,一起向家长反应才是正理,何苦拐弯抹角的使手段?巫起扬你若是个男子汉,不要破坏林姑娘的声誉,只为了达到你的目的。”
“怎么,这小老鼠也会搬救兵?”巫起扬好笑的瞄着瑟缩在一旁的林翦冰。
“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你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套吧,掉眼泪啊,哭诉啊,装可怜……”
她的眼泪终究还是往下滴。她哭喊着:“你住嘴!你住嘴!我讨厌你——”哭着跑走了。
没有人追上去。
范啼明自知没那个立场。“你不该刻薄对待一个可怜的人。”他责备道。
巫起扬有点狼狈,耸了耸肩。“我只是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可能有任何人会让自己像她那样可怜。”
“你不该这么说。”范啼明庄重地道:“忧虑和坎坷会使一名弱者变成可怜的人,也会使一名强者更加茁壮;差别在于她是前者,你是后者。”
巫起扬讶然地侧身看他。
“你这个外地人,似乎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
“没这回事,只怪贵府太出名了。”范啼明含蓄的说道。
巫起扬嘿嘿地笑了。
范啼明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两名女孩从树丛里钻出来。
这下子,连默婵也失去了偷闲睡午觉的兴致。
“你猜,哪一个撒谎?哪一个说真话?”元宝将默婵读不到唇语的部分口述给她听,然后问她:“范啼明果真是失踪十五年的余莲洞?”
默婵的表情说不上愉快。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他真是,那么他买下余园的目的就不单纯了,极可能是踩着‘复仇’的脚步,有计划的向姓林的讨回公道。”元宝扳一下手指,几乎确定道:“这正好解释他为何单独留下余寒花的小园子不加整理。换了一般正常买主,老早清理得焕然一新,务必不留下丝毫痕迹,否则心里岂不疙瘩?我真笨!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默婵生性含蓄,不像她那么容易激动。
“这完全是揣测之辞,元宝,事实上,范公子完全否认。”
“说也奇怪,他何必否认?怕打草惊蛇吗?”
“说来说去,你仍然是相信林翦冰之言。”
“倒也不完全是。不过,她今天可出了大丑,真可怜!”
所有人对林翦冰的印象,都离不开“可怜”两字。
默婵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同情和忧虑,声音也变得有些伤感:
“这样子不合理?”
“什么?”
“我是说林姑娘的处境……”
“是不合理。”元宝急切的说:“林家如今富有了,她应该可以过着称心满意的日子,谁晓得继母进了门——你不知道那女人多厉害,‘把持朝政’,如果这样形容正确的话,林翦冰不吃瘪才怪!”
“这通常是男人纵容的结果,这也是使我感到不合理的另一个因素。”默婵敏感的神经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不合理?”
“在你的印象中,勇于阴谋夺财之人,该是具备怎样的性格?”
“要贪、要狠。”元宝凭直觉道出。
默婵激赏的看了她一眼。
“一个又贪又狠的角色肯容忍牝鸡司晨吗?”
“这也不一定,或许他老了,迷恋年轻貌美的小老婆,由爱生敬,由敬生畏,最后变成老胡涂一个,唐明皇即是最好的例证。”
默婵缺少她那样口齿伶俐,没有争辩下去。
元宝取得主导权:“你真的不认为范啼明和余莲洞是同一个人?”
“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瞧你说得多冷淡,可怜的范啼明,我不信你感觉不出他对你怀有好感,注视你的眼神特别不一样,而你也是喜欢他的。”
“你少胡说了!”默婵羞恼道。
“我从来不胡说。”才怪!她吐吐小舌尖。“你别不当一回事,如果他真是余莲洞,又能夺回余家原来的财富,张师涯才有五成的可能性与他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