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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生轻叹出声,“傻孩子。”
痴绝回鞘,顾长生双掌疾推,右掌仍直攻夏侯日月,左掌却握起,挥拳直击剑身。
劲气交击,发出爆炸般的激响。
微晃一下,夏侯日月喷出了一口血,面色苍白,惨然道,“我输了……”
顾长生微笑,由衷道,“能让我以痴绝全力迎战,已是难得之极。你,长进良多。”
“……却,依然输了……”夏侯日月心下明白,若非顾长生收剑回鞘,自己绝对会命丧于剑下。若非顾长生只用五成功力,身中一掌的自己,仍然会命绝于此刻。
顾长生温言道,“别忘了,你我终有差距离。你在进步的同时,我亦然在长进。”
“……我在进步的同时,你亦然在长进……”夏侯日月喃喃的重复着,“……我在进步的同时,你亦然在长进……”几乎是有些绝望的问道,“那是不是我永远也无法与你并驾齐驱?”永远忘不了,他好整以暇的收剑回鞘那一幕,自在、轻松,全不把自己当作一回事!
沉吟片刻,顾长生诚实回答,“如果不出意外,应是如此。”
夏侯日月闻言悲嘶一声,宛如一头负伤的兽!
不解他为何会如此难过,顾长生道,“胜负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赢得尽这天下所有人?——你无须把得失看得太重。”
目光深沉的凝视着他半晌,夏侯日月方恨恨说道,“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原因,可好?”
而夏侯日月只是深深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知道这人若打定主意不说,是绝不会吐露只言片词,顾长生也不再强求,只道,“是,我的确不知道原因,我只知道,现在我要杀了她。”
即使败落,即使负创,夏侯日月仍然护在战东宁身前,挡住了顾长生前进的步伐。
“让开。”
“不。”
“不要逼我杀你。”
夏侯日月抿紧了唇,倔强的回答,“要杀她,你先杀了我。”
顾长生的眉宇间平添许多戚伤,有些惆怅的轻笑起来,“……我以为,对我所说的话,你真的会照做不误……看来,是我误解了,十三。”
“……”夏侯日月悄然不语,但坚定的眼神却开始龟裂……
“原来,”顾长生怅然叹息,似有所悟,“应允和承诺,总是有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夏侯日月的嘴唇动了动,却依然无语。只是,眼中却浮现动摇。
悠悠一叹,顾长生低声道,“我总是,过于天真,永远会相信那些虚无飘渺的话。”
夏侯日月的双目中满是痛苦。默然片刻,他轻轻道,“长生,只此一次,绝对只此一次。”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几难听清。这句话,既像是在对顾长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么,这一次,我们依旧会动手了?”
夏侯日月闻言又是一阵默然,许久过后,方低低道,“长生……对不起……”他深深的看着他,一双眼中似燃着无热度的幽冥之火,没有烈焰,却可无声无息焚尽一切,“就算死在你手上,我不后悔。”然后,双掌幻化出重重掌影,全力向顾长生攻去。
面对夏侯日月雷霆万钧的强猛攻势,顾长生不避反迎,双手食中二指戳出,迎上夏侯日月双掌。
夏侯日月脸色一变,急急撤掌,却已太迟,顾长生的手指仿若附骨之蛆,黏着他撤退的真力,终于剌上他的掌心。
指掌交接。
指劲破开掌力,透脉而入。
夏侯日月全身剧震,喷出鲜血,他的身躯似断了线的风筝,被硬生生震得往天空抛去。
眼看他就要坠往地面,顾长生双足后蹬,借力一跃而起,将他牢牢接住,拥在怀中。
伸手拂过夏侯日月周身大穴,温柔拭去他唇畔血痕,顾长生柔声道,“傻孩子,你先睡会儿吧。”
随即,夏侯日月就陷入昏迷中。
也所以,顾长生没有看到昏迷前的夏侯日月眼中所隐藏着的一丝笑意……
放下怀中男子,顾长生一步一步走向战东宁,——他可以杀掉她了。
这即将成为事实的行动,让他感到无比快意。抽出痴绝,他准备断她头颅——怕以掌伤了她后,她仍有救治。所以,他要斩下她的头颅,让她绝无存活的可能!
就在他拔剑那一瞬,一道人影闪电般掠过他身边,抱起战东宁便走,迅若流星。
刹那间,人影已在数丈之外。
是他!
没有追赶,顾长生只站在原地,淡淡对那人道,“我在栖霞山顶等你。咱们说个一清二楚。”
近两个时辰后。
那人来了,满脸怒容。一见到顾长生,就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很清楚。”顾长生的脸色平静无波,无所谓的笑笑,“不就是伤了你妻子战东宁吗?怎么,心疼了?”
“你疯了!“上官清明怒斥道,怒视着顾长生毫无悔意的双眼,他怒道,“她何其无辜,你居然下得了手!要不是日月拼死相救,此刻她早就死了!!”
“她无辜?”顾长生淡淡一笑,一双眼睛却危险的眯起,直视着上官清明,他一字一字说道,“早在她嫁给你,成为你妻子那一刻开始,就绝不是无辜的。”
“……”
“我说过,不要让我遇见战东宁——一看到她,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杀战东宁,他不悔。虽有歉仄愧疚,但不后悔。
怔忡许久,上官清明方低声问道,“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回明教来?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回来?”
“我本想送你一样东西,给你一个惊喜……”顾长生笑了笑,方道,“如今,惊是有了,怒也有了,喜却不知到何处去了……”
“……”
沉默片刻,顾长生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救治之中。”
“会死吗?”
“……不知道。”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我要她死。”
“你!”上官清明不敢置信的看牢他,像是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
顾长生却神情自若,淡淡的重复道,“我要她死。我要杀了她。”
“绝对不行!”上官清明断然道,“战氏一族如今在教中极为重要,杀了她会出乱子——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不容许有任何意外……而且,她是个好女人,不该无端被杀。”
“无端被杀?“顾长生的声音冷得就像是结了冰,“当她成为你的妻子,拥有了我的人后,她就该死。”
“我绝对不许你再伤她!”
“绝对不许我再伤她?”顾长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当年,你只要一统明教就好,如今你要一统天下。当你真做了皇帝,她是不是就会成为你的皇后,百年之后同葬一穴,千秋万世,伴在你的身边?”
上官清明没有回答。
——有的时候,没有反驳,没有回答,没有辩解,其实就已经是承认。
恐慌,排山倒海的涌上顾长生心头,一把抓住上官清明的手,他急切的说道,“清明,放下一切,我们走!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上官清明,却退后一步,无言的,将手抽离。然后,轻轻说道,“我不会走。”
哀伤的看着空落落的手,顾长生低低问道,“为什么?”
“大丈夫当有所为!——男儿,必须为自己确立一个目标,然后永不言倦、永不言悔、永不气馁、永不放弃的朝这目标迈进——如今眼看我就要实现它了,我又怎会走?——你知道,逍遥自在,从不是我所求——只有在惊涛骇浪中步步挣扎前进,才能使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与价值!——我,不会走。绝不。”
“……你真的不跟我走?”
“来不及了。一切,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顾长生怔怔的听着,突然打断了他,问道,“你,爱我吗?”
“爱,最爱是你。”
顾长生无奈的笑道,“可是,却无法为我放开其他?”
就算他们彼此深爱又如何?不能如何的。曾经不止一次的奢望过,天地间,只余彼此;全世界里,只剩他们,而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但,全世界不会只存在他们。而在上官的心里,不会只有爱情,永远不会。
上官清明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明教的准备已经做好。不久后,我会让日月回宫,助他夺位。他若能够成为皇帝是最好,若不能……明教就会起事……”
“……起事时,打的旗号自然是清君侧吧。然后拥那孩子登位,成为皇帝,而你,执掌一切大权……”
“不错。”
寒意自脚尖慢慢爬了上来,顾长生木然道,“……你要让那个孩子回皇宫?还会助他夺位?只怕他不过是你控制下的傀儡罢了。时机一至,你自会废了他,取而代之。而后,再送上一杯毒酒,——对不对?”
上官清明没有反驳,淡淡道,“不错。”
震惊的看着上官清明,顾长生咬着牙说道,“他是你外甥!你唯一的姐姐的唯一的孩子!你怎下得了手?!?”
直视着顾长生犀利的盯视,上官清明的眉宇间刻着残酷,“那孩子,绝非池中物,绝不会甘居人下。”顿了顿,上官清明的眼中闪过阴冷,他森然道,“我不能,养、虎、为、患!”他必须以大局为重,为免变乱发生,他必须残忍,不然,就永无太平。
顾长生面色一整,“我,绝不会让你伤他,绝不。”
凝视着顾长生,上官清明轻轻叹道,“……我以为,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就算全世界都背弃我,只有你不会。一直以来,我都这么深信着……”
顾长生凝然道,“只有他,不行!”
听到这句话,上官清明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深吸一口气,他问顾长生道,“你以前为我杀过那么多人,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为什么他就不同?”
顾长生垂眼呆呆的看着地面良久,终于抬起头,直直迎视着上官清明探询的双眸,断然道,“我可以不杀战东宁,但你必须不加害那孩子。”
上官清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道,“我宁愿拿东宁的命抵他!”
“你!”
秋月清冷的明光,让一切无所遁形。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瞪视着对方,不发一言。
眼睛都在燃烧,神情皆是疑惑。
死死的盯着对方,他们尤如两只困兽,无话可说,却,不肯妥协。
轻缓的足音不紧不慢的自远处传来,逃避一般,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发音处,却是夏侯日月来了。
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夏侯日月面无表情,“舅舅,舅娘醒了。”
上官清明与夏侯日月同去探视战东宁,顾长生就在山顶等着上官回来,把一切说得清楚明白。
看着上官清明与夏侯日月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顾长生突然微微笑了:人说外甥总是酷似舅舅。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这两个人,除了上官比十三略高寸许,站在一起,竟酷似一对双生子——那孩子,真是像煞了上官。而自己当年居然还会奇怪他们俩长得完全不像——明教易容术,当真是巧夺天工。
如果十三不揭开人皮,向自己坦认,只怕终自己一生,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竟然会有长得如此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