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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头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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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要脱口而出。

然,她急急张口却又缓缓闭口,将那三个字又吞了回去。不知怎地,她居然有种熟悉感,一种总被无形中守护著的感觉,可却捕捉不到那些守护过她的人的身影,有她爹,有她在她三岁即仙逝的娘,还有谁?阔天吗?

似是不是,因为那是一种时间更久更绵长,且更强烈的感受,它堆在她心头,始终没消失,只是……她一时想不出来而已。而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般,一生都不时接受著他人的帮助,心头明明感激,但当时没说出口,时间一久,就忘了呢?

楞然对住眼前的布帘,她接受凤玉的建议,尽量不将方才的事情挂心,可擦擦眼,她的眼早在莫名情绪下,雾湿了……

※※※

接下来的车程加快,日头未下山,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兰舫望进的是一幢由木头盖起来的小屋,外壁糊著泥,虽简朴,可感觉起来确是十分宜人。这屋子让她有著熟悉感,因为跟她的老家很像,无论搭造的方式和座落的方位都像得十足,无独有偶,这小屋也建在一座小丘上。

该不会这屋後还有间工作坊,而屋後那片树林内也有条小溪吧?她胡乱想。

“你先进屋吧,我带马到後头的小溪饮水。”将马车卸下,凤玉牵著马往屋子的後头去。

当真有溪?她极意外。

折腾了两天,她很累,而凤玉也该很累,可除了在车子里的那一段之外,她似乎很难见到他的疲态。盯著凤玉羊脂白的身影,兰舫未回应,迳自进了屋内。

小屋的前厅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桌两张椅,至多在一张小茶几,她将随身的包袱放上几,人坐上椅,眼儿瞅著屋角四方,和门外那片被午後日光晒得金黄耀眼的泥土地。

许是长途跋涉加上蒸气薰人,不到半刻,她居然开始昏昏欲睡,人偎著椅背,手臂托著纤纤下颔,眼皮儿悄悄闭……

“我不下去,你走开!”

屋外忽来一阵尖锐的女童嚷叫,惊醒了兰舫所有的睡虫,她狐疑地望向门外,没见人也没再听到声音,是以起身走到们边,抬袖挡住些微剌眼的光线,想将外头的情况看仔细。

“下来吧,这棵树禁不住你在上头乱跳,一会儿树枝要断了,你肯定会跌伤。”

远处,一株枝叶扶疏的果树下站著一名男童,他仰头对著树上头绑著麻花辫的女童说著,手里则拿著草叶不知编著什麽。

而若要看得更仔细,那名女童的睑上早擦了几道血痕,看了教人惊心。

“你走啦!我不要人理我,尤其是你!”两条小臂挂在不甚坚固的树枝之上,女童表情固执,她怕是讨厌极了树下的男童。

“你不下来,我就不走开。”低头审视著手中逐渐成形的作品,跟著才又抬头。

“你下来,我这个就送给你,如何?”他抬高的手上,执著的是一只紧实精致的草扎鸟,那鸟迎著日色,在他的把弄下像极了活生生的飞禽。

见著草鸟,似是动心,可却僵持。“我才不要,你怎麽都不走?这又不是你家!”扁嘴,唇翘得可以吊肉。

“你爹不在,我照顾你。”

听了,女童瞪大眼。“哼,原来是我爹找来的,那我更讨厌你了,我讨厌爹,所以更讨厌你!”脚下猛踏树枝,险状使人发汗。

“你爹只是到城里办事,很多人的地方你不好去,怕你走丢,所以才将你一个人留在家,他是怕你累,为你好。”

“我才不信,你不知道我多想进城里,那里有糖葫芦、纸风车,还有很多小孩可以跟我一起玩,爹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去。”说著,眼儿蒙蒙。

“他知道。”

“你又知道了,”撇开头。

“我知道,因为这回他会带很多你喜欢的东西回来,像糖葫芦和纸风车。”

终於动心。“你说真的吗?”卸下孩童的拗,她的笑脸顿显倦意,实际上她已经在树上待了好久了,好想睡。

“对。”男童温暖笑著。“下来吧。”

低头盯著男童,嘟起唇瓣,别扭问:“你……为什么对我这麽好?你住在我家附近吗?为什麽每次我爹不在的时候,你都会来。”一阵风吹来,她垂下的乌黑发辫跟著一摆一荡,模样清丽,依稀能猜出其成长後的雏状。

风亦扬起男童素白的衣摆,眼前的他虽是稚颜童身,却不由得让人有额外的感觉。

“我……是住在你家附近,你只是不知道罢了。你爹不在,你喊著没人陪,我听到了,这才过来。”以他的年龄,不该有这种成年人才有的冷静,他的举止过於成熟。

“我才没喊你咧!”佯怒,嗤了声,跟著又说:“怕我爹赶你吗?他不会,因为他只赶坏孩子,你看起来……还不坏。”又是别扭,抬起像是拿著东西的手抠抠发窘的脸。

“这样吗?”笑。“你不讨厌我?”

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抬眼望天,装作不在乎,且答非所问。“嗯……你叫什麽名字?”

“我……”想想,忽地抬起手,亮著草扎鸟。

“鸟?”移动娇小的身躯,衡量著哪根树枝能让自己安全下树,可左踏右踏都不合意。

是凤吧,快猜。门前,看著一场两小无猜,兰舫无疑是津津有味,她暗笑,并在心头出著主意。

“不是鸟。”男童注意著女童危险的攀爬动作。

“怎麽不是鸟……”两手抓著树枝,两脚合抱著树干,就要下树,可当她不经意瞅进手中的东西,於是忽地一叫:“啊!我知道了,你跟这块玉一样,那个字我爹教过我的,叫……哇啊……”

唉啊,怎麽?因为分心,女童就这麽从树上摔了下来,兰舫心头一颤,也要奔出门……

※※※

“兰舫,醒醒。”同时,耳边传来凤玉的声音。

“凤玉,那小女孩……呀!”回过头想找救兵,可不知怎地,眼前却突然一片模糊,等她闭上眼再张开眼,眼前的景象竟然全都变了。

“怎麽了?作恶梦了?”她跟前,是一脸平静的凤玉,他望住她,飞凤似的眼眨都不眨,只是出於自然地探手拂开她汗湿的额前细发。

“作恶梦?”只是梦?不可能!没躲开他亲昵的小动作,她自己亦捏捏额间,又低头看看,刚刚站在门前的她居然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还斜倚著椅把。“这……怎可能?”

无法置信,莫非刚刚瞧见的,全是梦境?她自椅子上站起,心急地跑到门边,看向门外,只是远处除了被日光晒得白亮的泥地与随风摇曳的绿树丛外,便空无一物,更别说有什麽男童女童了。

“你刚刚有无瞧见人,在外头?”恍惚地将视线挪回凤玉身上,她有个不好的感觉。

“没有,离我这里最近的人家也要一小段路程,平时这里除了我,很少其他人。”

“你真的没瞧见?”

摇摇头,反问。“你看见谁了吗?”

就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女的大概七八岁,长得跟她小时有些像,男的则约莫十一、二跟他一样喜欢穿白衣!心头嚷著,却没说出来,她神色黯淡地踱回椅边,并安静坐下。难不成,她下了车,走进屋,坐上椅就睡著了?不但睡著,还作了个逼真的梦。

她究竟是累了,还是怎麽著?昨夜赶路瞧见不该见的,今天作梦还梦见这些,这一切可有什么意义?“唉呀!怎麽又来!”倏地捂起脸,哀嚎一声。

“兰舫。”

“嗯。”放下手,盯著凤玉,发现他的表情……“我……我没事,也没怕。”

他一定又要笑她胆小了,可是她这一次是真的不会怕。难为情地瞥向别处。“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拿起包袱,等待分配。

指著屋内的布局。“你睡那间,我睡这间。一路下来累了,歇歇也好,等晚饭我再叫你。”

“那後面是……”

“灶房、茅厕……和工作坊。”

“工作坊?”真的和她想得一样,那麽这屋子的布局就和她老家一模一样了。

她讶异。

“对,想看吗?”

“唔,不用了。”背身,提著包袱往“她的”房间去,是以也没注意到凤玉换上的忧愁表情。她……看到了什麽他看不见的吗?

第八章

男孩,穿白衣,女孩……像她,为何每次遇上,都只有她见著,而凤玉却都置身事外?

第一次,在来此地的路途中,第二次在这幢屋子的外头,之後又遇见三次,一次在灶房,而其馀两次各在屋前及屋後。

灶房里女孩因烹饪而烫伤,男孩找来烫伤的药替她医治;屋後捡拾柴火的女孩儿被不知何处飞来的蜂群攻击,而男孩亦奋不顾身将她救离了该处;午夜里,天空无雨,夏雷却轰隆隆地作响,原本想将窗关上,却见外头男孩飞抱女孩的景象,如果不是男孩,那在树下弯腰赶鸡入笼的女孩,一定逃不过被那雷电劈中断裂的树干打中的命运。

而这几次,见著的仍是只有她……

回想著数天来的怪状,她的脑子里理出一个连自己都不太敢承认的结论。短短时间他们的外貌却有著些微改变,明显同样两个人,却长大了些,而这些恍若记忆片段的景象,若真只是幻象,又为何出现在她眼前,莫非“他们”……想告诉她什么?又或意味著什麽?

她的心底虽然有了底数,可却不敢就此相信,因为有个症结仍困惑著她,让她无法将现实及想像作一连贯。

厚实的木床上,一条纤细的人影辗转反侧,入夜的温度微降,却无法稍减她偏高的体温,那热意,逼得她又是汗溽,又是失眠,好难受。

睁开眼,兰舫抹去堆在眉间的细汗,拿来枕边凤玉给她的小蒲扇搧著凉,可却一点作用也无,因为风是热的,怎搧都枉然。

以往睡不著时,她总是会起床做些针黹活儿打发,可现下出门在外,没那些细款可做,可好?

欸,说也奇怪,几天来她不仅夜里无趣,连那该依照约定寻找玉精的凤玉更是一点动作都没有。日间他俩就像一般的村妇野夫相安无事地度日,夜间两人又各自回到自己的房,这一切看来平静无忧,但实际上却不该是如此。他们不是来找解药的吗?这个问题她已问他不下数十次,可是结果还是如同没事人般悠哉著。莫非,是他骗了她,刻意拐带她来不成?

可深思之後,又不该是,因为他看来对她压根无企图,甚至……甚至还对她体贴入微,吃的、用的均不需她动手,这情况就好像他看著她、听著她就很满足一般。

不过她倒也挺很喜欢这种感觉,嗯,喜欢!唇边泛笑,可一会儿……

噫,喜欢?天,她想到哪而去了?居然这麽不怕羞!她脸儿生热。

提袖对著脸扇了两下,又抚了两下几天来没作怪的腹肚,她这才昏昏沉沉地下了床,踱到半开的窗边,睇向窗外,那儿自然只有成片的阒静。反应地,她打开窗,想让外头的风透进来,可却迎来一位意外的访客,是一只萤亮的飞虫,它绕著她的身边转了几圈,又似醉酒地显向窗外。

呵,是流萤……

屋外,是一片繁星世界,夜的使者,让她这个怕黑的人都想扑向它怀里。想著想著,她低头摸摸汗湿的前襟,跟著,她突生一念,立刻拿了几件换洗衣物悄悄走出屋子。

听凤玉说,屋子後头的小径可通往一条小溪,距离不远。回头望住一扇窗,窗内阒暗,那麽他应该已经睡著了。

此刻,她那固执的恐惧已被抛到脑後,有的只是一股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趁夜深无人,偷偷到溪边仔细将身子洗上一洗,连日来的燠热,已然逼得她没精力害怕了。

绕过小屋,寻到小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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