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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天音--女皇神慧(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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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头,吩咐说:“去打开窗子,朕气闷得慌。”
  
   窗外,星移斗转,乌云遮月。一阵凉风吹过,潇潇秋雨洒落。
  
   齐洁沉思着很久,才问我:“陛下,别怪奴婢多嘴。现在陛下还瞒着大人吗?大人在徐州了却残局,心里面不知道有多么牵挂陛下。告诉他那个好消息,不是等于给了他胜利以外最大的奖赏吗?”
  
   我微笑:“先不忙。等他回来吧,不出十天,他就可以凯旋回京了。我们要在建康城门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朕本人也要登上城楼。我打算派蒋源先到军中,去慰问他们。”
   
   齐洁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奴婢有件事情一直想说呢。最近这两个月,禁宫的卫士,多了好些生面孔。陛下在大人太尉回来之前,不是准备迁回东宫去吗?奴婢今天跑了一下那里。嗨,几个队长都不熟悉了。”
  
   我点头:“前面光顾着战争,朕倒疏忽了。太尉自从上次的行刺事件后,交出禁军的管辖权,你也是知道的。柳昙上任,大约就掉了些亲信。但卫戍的人选,朕还是得亲自过目。明天你去和杨卫辰说。让他把这些人的名单和档案搜集齐了,送到上书房。”
 
   一口一口的吃着茶水,我倒念叨起柳昙这个人来。王家和鉴容针锋相对,倒是他得了便宜。掌握了禁军。他有皇族血统,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上任不久,就换了班底。心,也忒急了。
  
   鉴容离开我,已经整整七十天了。两个多月中,每一天都是况味的相思。抬头看雨中的秋空,像是梦里他的眼波。雨点的节奏,犹如凯旋大军,马蹄与步伐疾徐相间。赫赫声威中,鉴容指点江山,顾盼自豪,该多么令人神往。
  
   我徐徐摸着自己的腹部,对着里面的胎儿说:“你爹爹就要回来了。我们一家,永远不分开。”有了鉴容,竹珈,和这个将要出生的孩子。举世无俦的人儿,温馨的梦境成真,是残酷的战争以后,老天厚赐给我的。的e0 
  
   第二天,蒋源出发去鉴容大营。我对他说:“朕盼着你跟着太尉的大军,早日归来。”
  
   他笑容开朗:“臣自当竭力向将士们传达圣上慰劳的厚意。众人重见天颜之日,千般辛苦都会烟消云散了。”
  
   鉴容回京,指日可待。我也知道自己难免面露喜色。北国的政变,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我走到上书房,翻看文折。
  
   书桌的上方,有一方新贡端砚,平滑如镜,我可以扫见自己的笑容。可是,读了几页,那墨色中,我的笑容凝固了。
 
   我合上奏本。这是怎么一回事?


七十二 十面埋伏
 

  东宫新任命的卫军队长里面,居然有王氏的家奴?毫无资历,如何可以担当此任?我沉思着,命令杨卫辰:“叫柳昙来见我。”
  
   柳昙很快到来。他年过半百。鹰钩鼻子下面,是很薄的嘴唇。他有一张自负而优美的面孔,皇家的血液,赋予他天生的优美,也加深了他的自负。
  
   我把名单往他脚跟一扔:“怎么回事?这样的人可以当上禁军队长?将来有一点点差池,你怎么担当得起?”
  
   他皱眉,回答:“这是王尚书令推荐的人选。臣和他共事,虽然并不很亲密。断然拒绝有所不妥。”他与王琪,素来不亲近。太平书阁的奏报也很清楚地指出这一点。因此,我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尴尬于他们的私心。禁卫军,号称铜墙铁壁。但混杂的新鲜血液,如果不纯粹,也就不存在坚不可摧的禁军了。
   
   我的太阳穴一跳,有些愤怒:“王琪没有能力节制你,你们都是大臣。他是外戚,你是皇族?难道你就甘心受别人驱使?你什么也不用说,把这些人退回王家去。朕自有道理。下次还这样,你自己上失职的折子吧。”
  
   柳昙为父皇宠信,在皇族中间,属于长辈。因此我今天第一次对他严厉说话。退出书房的时候,我看到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珠。
  
   望着窗外的青天,我笑得苦涩。最后一次去济南之前,览曾经说过,举贤不避亲,王家的人,确实没有经世的才能,因此不提拔。我当时不以为然,还觉得览自谦。可是,今天看来,王琪虽然文采卓然,但在政治上真应了一个“狭隘自私”。而他的两个儿子,不仅庸碌……我不愿意想下去。王琪的年纪已过七十,即使有出格处,毕竟也可包容。至于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已经给我禁锢在家,另外一个,向来兢兢业业。虽然没有功劳,总也没有大过失。处罚他们,实在有损王览的英名。这一次和平在望,我也不愿意起什么波澜。让柳昙退人给王门,也算是无声的警告了。
  
   “陛下……”杨卫辰想说什么,却没有讲下去。因为,他曾经发誓,在战争结束以后,不对政治再发一言。
  
   我体谅他的心情,收起一脸阴云,对他微笑:“去准备吧。朕明日要去自己的皇陵。”自从战事兴起,我还没有去过王览的长眠之地。人的感情,总是要有寄托的。对王家越失望,我就越思念王览时代。他的清明气息,他的温和的笑容。
 
   秋日的原野,是一片原色的旷达。远处山间的一川红叶,勾勒出谜样的道路。庄严的皇陵之下,秋菊盛开,百草清芬,好似泼墨的图画。
  
   春天以来,我一直对面对着览的墓地,有所不安。可是,等我经历过战争的浩劫,再次坐在我和他共同的陵墓面前的时候。我的心,却意外的坦然。即使死去,览仍然有着超人的宁谧和美好的气息。每一棵花草,都是祥和的生命。每一块石头,都是坚强的物质。在这座陵墓前面,最初的哀伤已经化成温暖。我还活着,在我进入这个死亡庇护所在的地方之前,我必须要努力生存。
  
   蒲公英随风飞过,一直飘到百步外,竹珈的脑后。竹珈还是小孩子。在伟大的建筑面前,他是个渺小的黑点。我噙着泪花望着他。不知道何时开始,竹珈到了他父亲的陵前,就会流泪。今天孩子跑得远远的,在山脚下,仰起头好半天。我明白,那不是因为顽皮,只是因为不想让我看见他哭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帝国的太子。他都不可以有普通孩子的喜怒哀乐。这何尝不是我的残忍?
  
   我一直耐心的等待着。终于,竹珈朝我走过来。看到了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是,我也注意到,他的眼圈,还有点发红。
  
   “母亲,我刚才告诉爹爹我们打胜仗了。爹爹一定会看到孩儿的,对嘛?”
  
   “嗯。”我点点头。我把竹珈的小手放到我的衣襟里面。这孩子象我,哭过就会手脚冰凉。我爱竹珈,远超过对自己的生命。我之所以想要个孩子,也是因为,皇家近半个世纪血脉单薄。即使鉴容的孩子是个男孩,竹珈的地位仍然是巩固的。那么这个男孩,可以为竹珈辅助。竹珈,已经不可能同我所期望的一样,依靠览的家族了。
  
   “仲父会带着十万大军回来吗?我也去建康城门看好不好?”
  
   我抱着他,亲亲:“好啊。不过,你仲父最多只会带几千人进城。”
   
   他不解:“为什么呀?”
  
   我解释道:“即使取得胜利的是十万大军。只要不是御驾亲征,进京之前,大军也必须留在扬州。这是祖宗的规矩。即使是母亲,也要遵守。你仲父是忠义之臣,自然更加清楚其中的利害。”
  
   回到东宫之前,天气已经起了雾。我抱着竹珈,透过车帘看。本来就已经弱势的阳光,被云层遮挡而消失。竹珈问我:“母亲,我爹爹真的在佛国看着我们吗?”
   
   我和竹珈额头碰额头,说:“佛的世界,本来不过是给世间的人们一时的安慰。但因为有了你爹爹这样的人,佛国必定永生。你仲父要求我,把所有阵亡的将士的名字,刻在石碑之上。我也答应了。”竹珈的眼睛,更加明亮。
  
   俄而,大雨倾盆。我刚到昭阳殿,就看到陆凯弯着腰,站在雨幕后面。
 
   “陛下,北宫的那个婕妤身体不行了。”他凑近我,低声说。竹珈扫了他一眼。竹珈平时颇不喜欢太监们鬼鬼祟祟的。但因为他毕竟是孩子,所以也就乖乖跟着阿松径直到侧殿他的住处去了。疯掉的婕妤,牵涉到我的母后。我默许对竹珈隐讳这事。陆凯——自然知道我的心思。
   
   我皱眉,想了想:“去叫周远薰,让他陪朕到北宫去。”
  
   周远薰的身上,竟然有股酒气。他和我来到北宫的时候,因为路滑,他差点摔倒。反而是齐洁拉了他一把。
 
   北宫也有好的住处,目前沈婕妤就是在最上等的房间。因为她的身份,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
   
   “你也认识婕妤吧?”我问周远薰。
  
   他苍白的脸上闪过疑问:“她是婕妤?怎么会这般田地?臣只不过见了她几回,还以为她不过是个白头宫女呢。”顺着周远薰的纤瘦影子,我看到史太医和几个宫人在床头忙碌着。那个曾经风华明媚的女子,只剩下一把支离的病骨,在床中奄奄一息。
 
   我不敢刺激她,只是走到边上,踮起脚瞧了瞧。陆凯和太医低声絮语。轻声奉劝我:“陛下,这里鬼气重。恐怕对陛下龙体不利。奴才斗胆劝一句,您还是出去吧。这样一个人,陛下在她临终来看了那么一眼。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世态炎凉,我记得小时候,陆凯就是我的贴身宦官。那时候,童稚的他见了沈婕妤,就会脸红的像个苹果。可是今天,他说此话毫无感情。我指了指远薰:“你,过去看一眼。”
 
   周远薰本来茫然若失,听了我的话,犹豫的向前。许是半醉,脚下绵软。梦游般来到床头。他的惨白衣服,在大雨的黄昏下。给我如同鬼魅的不吉利之感。
  
   临死的女人看着他,迟疑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嘴里说着什么,像是随水漂流的人,拼命要拉取岸边的垂枝。周远薰瑟缩了一下,舒展开身体,半俯下去。
  
   我等待着婕妤说些什么,但是过了两株香的时间,屋里更加沉寂。只有廊下的水声,打在石板上。
 
   周远薰的眼睛湿润了,他伸出手指,为婕妤合上眼皮。我终于无法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而远薰,他知道什么吗?我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该再伤害他。
   
   史太医这时候才走到窗前,我以目视意,让他跟着我走到隔壁的屋子。
  
   “她还是熬不过去。”我叹息。
  
   “是啊,受了太多苦。再多的灵丹妙药,怎么可以把许多年的风霜逼迫弥补回来呢?只是陛下,”史玉的眼睛忽然有了老年的混沌:“上次陛下和太尉在时,曾经问过老臣婕妤有无生育……”
   
   我斜过脸:“太医不是说没有嘛。你难道也会误诊?”
  
   太医的脸像是给我的目光刺了下,僵硬了不少,他颤巍巍的说:“但据臣如今仔细推断。她很可能是怀过孕的,后来却……却遭受过宫刑。”
  
   我不寒而栗:“你是说幽闭?”
   
   他说:“是的。”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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