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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论黄得功如何努力,关外的满清越来越强,关内的流寇也是越剿越多,最终大明京城也被流寇攻破,一片石流寇被击败的消息传来,大明遗臣都弹寇相庆,黄得功却是忧虑万分,他与清军作战多年,自然知道清军的实力远比流寇强大,一旦清军南下,连流寇都打不过的明军用什么去和清军拼命。
如今满朝文武都拼命鼓吹借虏平寇,黄得功只是冷眼旁观,他不是傻子,若是独自一人反对,这些朝中的官员立马就会把他弄到前线向清军发起进攻,最后断绝援军,让他落得个力战而死的结局,这样的事他见过不少,他跟随的熊廷弼、熊文灿都是死于文官罗织的罪名,卢象升虽然力战而死,其实还是死于杨嗣昌手中,对于这些摇着笔杆子的文官,黄得功轻视之意也不得不为之忌惮。
前面一阵喧哗,隐约传来抢劫杀人的声音,人群纷纷四散开来,大街上顿时象炸开了锅一般。
在京城街头抢劫杀人,有这样的事,黄得功皱了一下眉,对着旁边的亲兵道:“怎么回事?去看看。”
“是,侯爷。”一名得到命令的亲兵挤开混乱的人群,快速向前,不一会儿,亲兵就返回来报告:“侯爷,是高杰的亲兵在大街上闹事,几名亲兵强行在一家绸缎庄取了一匹丝绸不给钱,双方打了起来,高杰的亲兵动了兵器之后,绸缎庄服了软,又赔出了几匹绸缎,眼下已经没事了。”
三镇亲兵在京城跋扈之事,黄得功亦有耳闻,若不是他军纪严酷,早有人有样学样了,他向自己的亲兵扫了一眼,有人厌恶,有人却是露出向往之色,能开绸缎庄的人非富则贵,最终还是要在刀下低头,黄得功不知是为自己庆幸还是该悲哀,庆幸的是他手下三万人都是转战多年的精锐,战力为四镇之冠,悲哀的是朝庭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还可以挽救。
“哼,这些垃圾,就会败坏官军的声誉,侯爷,要不要教训他们一顿?”一名亲兵愤然的道。
“对,侯爷,教训他们一顿。”不管是厌恶也好,向往也好,黄得功的亲兵口气出奇一致,他奶奶的,凭什么他们就能在大街上公然抢劫,自己却不可以。
黄得功与高杰驻地相近,高杰士兵经常捞过界,既使是原先没有矛盾也会产生矛盾,何况黄得功与高杰两人本来就不对头,矛盾自然更是加深。
“别胡说了,此事自然有五城兵马司处理。”黄得功制止了亲兵的喧哗,若是两镇的亲兵在南京城大打出手,传出来的震动可想而知,到时无论是高杰还是他都没有退路,黄得功暂时还不想将两镇的矛盾激化到如此地步。
一名小黄门突然从旁边钻了出来,正要靠近黄得功却被黄得功的亲兵拦住,那名小黄门急得大喊:“靖南侯,咱家总算找到你了,皇上召见,快随咱家入宫吧。”
“皇上召见我?”黄得功挥了挥手,示意亲兵让这名小黄门靠近自己:“可知是什么事?”
“这就不是咱家所知了,还请靖南侯快随咱家入宫,别让皇上久侯。”
“好吧,本侯马上入宫。”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黄得功伏地低头,心中诧异万分,刚才入宫时,外面侍卫重重把守,而偌大的宫殿内却只有皇帝和一名随身太监,看情景,分明是有大事发生。
“爱卿平身,赐坐。”
“谢万岁!”黄得功起身后,不等太监搬来椅子,就自己拉了一张坐下,屁股将整个椅子塞满,与文官只坐一半全不相同,随在皇帝身边的李祺撇了撇嘴,嘴角露出一丝轻视的笑意。
“黄爱卿,这里有几分奏折,爱卿可以先看看。”王福说完,将手上几份奏折递给李祺,让他交到黄得功手中。
黄得功接过奏折,马上翻看起来,他粗通文墨,很快将几份奏折看完,这并不是什么朝中重臣的奏折,一份是户部给事中熊汝霖所写,一份是兵部给事中陈子龙所写,还有一份是吏科给事中章正宸所写,三人来自三个部门,又刚好都是七品的给事中,他们所奏的内容也大同小异,与眼下朝中所议借虏平寇恰恰相反,他们主张眼下偏安之局并末稳,朝庭应当锐意进取,先恢复河南,山东两省。
恢复河南,山东两省,意味着就要与满清正面对上,无疑是朝中文武不乐意见的,这些人仿佛不知道,河南,山东大明不占,满清就要占,最终还是不免要与满清碰上,那时清军一旦突破淮南的防守,南京就要直面暴露在满清的兵锋下。
大明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一点,只是大多数人犹如鸵鸟一样,自以为把脑袋缩起来就安全了,或者他们认为这只是皇帝之事,到时清军一来,只要投降,他们照样可以保荣华富贵,只有这些低级别的官员还有热血,他们敢毫无顾忌的捅出来。
“皇上,臣看完了。”
“哦,看过这几份奏折,不知爱卿有什么感想?”
第27章 杀(一)
“好。”黄得功脱口而出,心中马上就后悔起来,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在皇帝面前反对朝中百官所议的借虏平寇之策。
“朕果然没有看错人,爱卿不同于那些庸臣一般见识,流寇虽然一度攻破京城,逼得先皇死难,留在京城的官吏纷纷投靠,可是李逆不知安定人心,一味追赃助饷,已经失却天下民心,一片石被吴三桂借清虏之手击败后,其精锐死伤大半,流寇既失人心,又失精锐,所辖之地已呈不稳,凭什么再来争夺天下,反观清虏,自从奴酋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以来,与大明多次交手,鲜有败绩,如今清虏奋三代之力,既掩有全辽之地作为根据,又与蒙古结盟,此番入关,先声夺人,占据京城,原转投李逆的大明官吏纷纷转投清虏,那些大臣们口口声声借虏平寇,不是鼠目寸光便是别有用心,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的用心,若是流寇攻过来,他们既使投诚,有京城的先例在,身家性命未必可保,若是清虏南下,他们只要剃发易服,不要祖宗,依然可保荣华富贵,哼,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黄得功听得呆了,皇帝一下子把朝中大半朝臣骂了进去,让他更意外的是皇帝对满清与流寇的分折与他不谋而合,外头传言皇帝不是只知吃喝玩乐吗,这番话是皇帝自己的结论还是另外有人给皇帝分析。只是不管怎样,皇帝明白这番道理总是好事。
“爱卿为何没有言语?”
“皇上英明,臣与清虏交战多年,深知清虏军法严酷,他们一切所需都是依靠军功取得,战场之上一人后退,全家连坐,故其士兵都拼死作战,实在是我大明劲敌。”黄得功已过了冲动的年龄,只是却不屑于说谎,皇帝既然说到如此地步,他再遮遮掩掩也没有必要,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只是现在满臣文武都言借虏平寇,既使微臣反对也是无用,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理此事?”
“如何处理此事,哈哈,爱卿问得好。”王福大笑起来:“朕若说要斩杀刘良佐、刘泽清两人,以震摄人心,不知爱卿以为如何?”
黄得功啊的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皇帝刚才试探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只所以还安然坐在位子上是因为听到皇帝两侧的屏风传来细微的嚓嚓声,这分明是刀剑的磨擦声,皇帝在殿中有埋伏,他若是有异常,说不定皇帝先杀的就是他。
刹时间,黄得功身后就被一身冷汗浸湿,他此时离皇帝不过数步的距离,黄得功相信,如果他暴起发难,肯定可以在伏兵出来之前控制住皇帝,只是他毕竟还是大明的臣子,尽管听过皇帝的种种传闻后,对皇帝信心已失,却从没有想过背叛大明,何况眼下看,皇帝并不是如同传闻的那般不堪。
王福也紧张的望着黄得功,却不是担心黄得功会向自己发难,他知道此时至少有六支火枪对准黄得功,黄得功若是向自己发难,只是找死。若是不能争取到黄得功,他就要同时应付江北四镇余部的叛乱。
黄得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细微的嚓嚓声越发清晰,他甚至看到一个屏凤稍晃了一下,黄得功并没有扑向皇帝,他跪了下来:“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难道皇上就只凭广昌伯与东平伯支持借虏平寇就要杀之,那兴平伯、马阁佬、高阁佬、刘御史等人又如何,如果单杀此二人,皇上如何服众,还请皇上三思。”
见黄得功跪了下去,王福心中一松:“朕当然不是单凭他们支持借虏平寇就要杀之,这两人遇贼不进,杀良冒功,盘剥地方,视百姓如寇仇,毫无忠义之心,他们这是动摇我大明的根基,把百姓推向清虏,单凭这一点,朕杀他们也不为过,何况刘良佐有一弟早投降清虏,焉知刘良佐没有与清虏取得联系,单等清虏南下他便要献地献民?”
黄得功听得哑口无言,后一条皇帝只是猜测,前面几条却是实实在在的罪名,若是太平时节,这两人的头早被朝庭砍了,可是若说杀良冒功,荼毒地方,高杰做的并不比两人少,为何皇帝却不提高杰。
“你在想朕为何不杀高杰吧?高杰亦该杀,只是朕念他杀贼有功,给他一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依然不改,那就别怪朕没给他机会了。”
黄得功默然半响才道:“皇上对微臣又如何处置?”
“爱卿放心,你部素来军纪严明,并无杀良冒功之事,与清虏,流寇作战,每每奋勇争先,一步步积功到靖南侯,朕必倚为干城,若能收复北方之地,他日青史留名,必不在唐汾阳郡王之下,朕也不会吝啬王侯赏赐。”
汾阳郡王指的是郭子仪,此时大明江山比起唐安史之乱更加险恶,安史之乱时,大唐虽然由于太平已久,朝庭无可用之兵,只是天下民心依然在唐,而眼下大明,不但无可用之兵,而且人心思动,实在到了危险万分的时候。
黄得功当然不知道皇帝此时心中其实打着逃跑的主意,若黄得功真有郭子仪的本事,将清兵挡住,不要说郡王,就是亲王皇帝也不会吝啬。
大明开国以来还没有封过异姓王,对于封王的诱惑,黄得功不置可否,先别说恢复中原,能不能保住这半壁江山都成问题。
大殿外,刘良佐、刘泽清、高杰三人互相瞪着大眼,已是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得到小黄门的圣旨还以为皇帝只是召见自己一下,没想到却是三人撞在了一起,听到皇帝单独如见黄得功时,更加不满,若不是担心刘良佐,刘泽清两人会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坏话,高杰差点要转身就走。
刘良佐与高杰同出于李自成帐下,本人两人应该有共同语言,只是高杰为人高傲,看不起刘良佐这种滑头,刘良佐同样看不起拐带主公妾室的高杰,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不如与刘泽清的关系。
第28章 杀(二)
一名内侍走了过来,看了三人一眼,张嘴道:“皇上有旨,传广昌伯、东平伯、兴平伯三人觐见。”
刘良佐、刘泽清、高杰三人甩了甩手,正在往宫内走去,传话的内侍伸手拦住了他们:“三位伯爵爷,觐见皇上还请解下兵器。”
三人齐“哼”了一声,并没有多说,将随身兵器解下,丢给了内侍,刘良佐大咧咧的问道:“皇上在哪里?快点带路。”
那名内侍怀中抱满了三人兵器,他将兵器放在殿外几名侍卫处,吩咐几人好生保管后才露出一丝笑意,向三人道:“三位伯爵爷不用急,跟在咱家身后即可。”
三人无奈,他们虽然跋扈却不是没有脑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