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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女人开始大肆讲起昨晚的细节来了,讲得声情并茂,有时还从椅子上下来用动作演示一下。
凡是涉及云舒的事情,青离一向承认自己是完全丧失判断能力的,听女人说着,她除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也渐渐由完全不信变得有二三分相信。
“也许吧。”她想着,但又想,就算是真的,又关她什么事呢?她是云舒什么人?说好听点单纯朋友,说难听点认识的人而已,哪里轮到她管人家私事了?
所以她只是像根木头似的矗着,力图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哎,你已经说了五六十次‘关我什么事?’了,老娘听腻了,不能换句新鲜的么?”女人突然停下,对她道。
青离一愣,这真是矫枉过正的反效果。
“说什么不关你的事,你喜欢他吧?”女人又说。
青离再一愣,这种女人居然也知道世上有喜欢两个字,但也许还是出于防御,她飞速地摇了头。
“你喜欢他多久?——多久也没用!”女人没理会她的答案,大笑道,“你这个样儿,一万年也还在那一步,比不上老娘手指头勾勾!”
要知道,骂一个美女丑八怪可能会被付之一笑,而骂一个丑女同样的话可能被砍死。越接近事实的攻击,伤害力才越大,所以青离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这么无趣么,好歹也反抗一下。老娘不爽的话,可不告诉你姐姐的事了。”女人笑道。
“那又怎样!又怎样!”青离终于吼起来,“我输了,我不甘心,我承认还比不上你这种女人,行了么!满意了么?”
女人眯起眼睛看她的失态,许久,终于笑道,“不怎样,可就凑合了吧。”
“今晚二更前,你到沙滩上去,可能看见姐姐。”她终于轻轻吐出这句话。
天哪,天哪!受了这么久的气,不就为了等这一句话么!可这样被轻轻松松说出来,青离一下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停地追问起来,“你说什么!?”,而语气由于心里还满溢着愤怒,又颇为僵硬。
女人扭过头去,没有打算再搭理她的样子。
青离确实也并非没听清楚,飞一样夺门窜出去了。
…
…
青离在沙滩激动地跑了几圈之后,渐渐平静下来,这时毕竟才下午,她也不能一直这么望眼欲穿地等啊。
还不如先去找云舒,一个是说不定他能帮什么忙,再一个原因就比较阴暗了:她到底还介意女人说的事情,虽然大半是不信的,多少想确证一下。
所以她就跑到渔村里去,云舒借住在一个老头家里,一天给人家三钱银子,老头全家已经快把他当菩萨供着了。
“青离?我还说去找你呢,这家大伯说今晚上是满月,千万不要到……”云舒看见她,脸上立刻盛开了笑意,迎出来道。
但青离半点没听进去,只是惊恐地打断了他,“你身上怎么这么大酒味?”
“这,这,中午在这家喝了点酒。”云舒闻闻袖子,稍退了一步,笑道。
青离觉得有点头晕,以她的了解,这人说违心话时,才会这样结巴与变调。而且,那酒味分明是女人店里那种烈而劣的味道。
“你昨儿有去找我么?”她强做不动声色地问。
“不,不曾啊。”他笑道,“昨儿白天咱们不是见过么。就没再去了。”
这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铺天盖地地泼下来,青离只觉得半晌回不过神,他当她是什么人?看不到他衣服下摆有那店边才有的红泥么?
她本来想着,那女人那么勾魂,云舒再怎样是个单身男子,受次蛊惑她能明白,只要他坦率承认,她可以像以前一样待他。
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说谎。
为了什么?得到那女人的美色,却又完全不打算放弃她的感情么?
这时才知道,那女人怎样的辱骂,也不过是愤怒而已,而他的一句话,却是真正的伤。
一时间她很想大叫大嚷,揭穿他的谎话。
但一转念,何必呢,让这样的人知道她为他伤,不值得。
何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撕破脸皮也不好看……
于是她只是冷淡地笑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了聊。
说了些什么她后来完全忘了,只记得最后似乎是安抚他留在村里便好,也没说她要去海边的事。
因为她不想看见他……
(七十二章首罪三)
首罪七十三章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更新时间:2008…8…101:33:00本章字数:3856
为啥大家都责怪青离受骗,没人追问云舒为何说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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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但丁对七宗罪的排序,或是中国一句深入人心的观念中,淫欲都是恶德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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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过初更,月亮还没有上来,但青离已经在海边站了很久了。
沙滩很空旷,劳累了一天的渔民不会有心思来欣赏傍晚的海景,往断崖的方向看去,崖下横系了一只小船,随浪涛轻轻起伏。
青离正看得眼睛疼,身后响起了一声轻佻的招呼。
听声音就知道,是那女人。
她头皮发麻地——她对那女人的感觉已经从厌恶几乎转到打怵了——回过身看了一眼,果然是她。
“你又来干什么?”青离语气警惕,心里却在发毛,哀鸣道,我不记得得罪过你,你就换个人折腾不行么?
“我来开价的。怎么,不想听啊?”
开价?对了,早上她说了那一大通只是定金,也就是说,还有更多的消息!?青离一下反应过来,于是又顾不上反感或是生气,忙道:“快说!只要我付得起的!”
“呸,你以为钱能买一切啊?”女人露出不屑的神情。
青离无语,居然被这种女人义正词严地鄙视了一回。
女人看她不响了,淡淡笑起来。“我要你坐在这里听我把我的故事讲完,这就是开价。”
这话让青离大为惊诧,打死她也想不到女人的要求会这么简单而奇怪。
然而她想到早上女人那样兴致勃勃地描述着那些不堪入耳的细节,忍不住略带讽刺地滑了一句出来:“讲给我不是浪费了?你若讲给个写话本的,保证几天洛阳纸贵。”
话说出口她有点想往回收,来这里她忍气吞声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姐姐!要是这当口惹这无赖一个不高兴,告诉她点假消息什么的,那才叫一个前功尽弃。
两个人的对峙中,在乎得多的那个人,永远是输家……
不过意外的是,女人没生气,只幽幽笑道,“他们只要听床上段子,可我要讲得是完完全全的故事。”
青离这才注意,女人今晚有点不同,虽然衣料仍然是薄透露当道,但至少站得直溜,没再搔首弄姿,语气也没有以往的放浪。
于是她带着疑惑地点点头,“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你还没问过我的名字吧?”女人第一句话是这样。
青离有点好笑,但也配合地开口去问。
“朝云,我叫朝云,好听么?”女人笑起来,不过这笑不见妩媚,竟反而透出几分灿烂。
青离心里讶异一下,以为这女人应该叫个什么“金莲”之类的,不过当然并没表现出来。
“我做姑娘时是没名字的,就叫一声‘小六’,这名字是个秀才给起的,起时给我讲了一堆故事,什么楚王在巫山的……那时我还不像现在这样……”女人笑着,仿佛有些疲倦,可又止不住地要讲话。
“我十五岁上,嫁了一个进士做小。亲戚都说我这是修来的福气嫁的好,进士那是什么人!读过圣贤书的,放了道台坐八抬大轿的!就算家里有个大娘子厉害些,进士那人看着斯文干净,一开口都是一套套的,想来也不会吃苦。”
“我听着,未嫁前心下也一直欢喜,哪知道……”女人摇摇头叹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这也是后来秀才教的——说的就是那人……”
“在外头,他说什么一心为公鞠躬尽瘁,私下里财物收到要多盖一间库房,外头说什么谦恭礼让君子之风,回家里天天算计如何弹劾哪个同僚,在外头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圣人之德,回家后在我身上……”女人顿了下,笑道,“床上的事不细说了,那个留给写话本的讲去。”
青离莞尔,放松了些,听女人继续说下去。
“开始的时候,他差不多天天到我这儿来,可不出两个月,他就对我腻了,加上大老婆管得紧,一个月只来我这儿一两天。”
“我心里不喜欢他,甚至还烦他,但他这一不来,我才知道什么叫旷得厉害,每天每天过的白水一样,只想等他过来加上盐。”
“叫他大婆娘知道了,他妈的想出了一个毒招。”女人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愤愤起来,“我也是后来东一耳朵西一耳朵才知道清楚。他们商量拿我泡枣!”
青离先一愣,一时明白过来个八九分,脸上不由红了。
“那丑贱货说,从道士那里来的偏方,将三枚干枣放在那个地方,次日服食,是大补。又说,这样也能防着我熬不住去偷野汉子,给他家丢了颜面,进士一听,乐得不行,当晚就按样来做。”
“不知怎的,不出一月,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个事儿。有那好事的家丁趁没人就来我门口嬉笑,说什么‘枣儿也给哥哥尝尝’之类的。我骂,用石头砸,可骂跑了砸跑了一会儿又回来。”
话到这里停了一下,半晌,女人竟吃力地笑起来,“两年前我想到这事还老哭,可现在,终于是没泪可流了。”
青离也没有话,她可以想到,对一个羞耻未泯的人,那是何等的难堪。
“可这府里也不是完全没人待我好的。”女人沉默一会,语气突然转了下来,“就是给我起名那个秀才——进士忙着应酬,几个公子小姐都是他在教。他教书的地儿在我东院,有时就便儿绕来看看我,教我识几个字,或是摇头晃脑地讲大道理,很多我不怎么懂,就是因为进士,还记住个‘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那一段儿,我白儿黑儿地想着他,想他跟我说话,跟我笑,有时也瞎想着他跟我那个。进士来不来我压根不管了。”
“这时候我已经特别恨进士了,我觉得好人就是该做得跟想得一样,所以有一天,秀才来时,我就脱了衣裳在房里等他。”
“没想到他一下背转过去了,满口什么‘勿视’。”
“我气急了,过去骂着他说没想到你也跟进士一样的,我不信你心里不想跟我上床,偏要装一副圣人相。”
“他说那不一样,然后又是一通道理,挣开我手走了。”
“我心里那个恨哪,恨进士,也恨秀才,回头,却正好看见一个黑壮长工趴在窗户后头偷瞄我的光身子,我认得他叫二狗,就把他叫进来了。”
“本来我只是赌气,想跟他弄一次,让那两个男人当回王八就算了,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