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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还记得玉官?因为情人没来横死了的玉官?”惊叫出于霜官,她跑上来,有些紧张地扯住云舒衣袖,道,“玉官那相好我曾撞见过一次,不会记错!就是这个人!!”
“什么?你说皮南是十年前玉官的相好?”天翔骤然站起问道。
“皮南?”霜官轻微摇头,“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那你可知他身份来历?”
“更不知道了。”
青离叹息一声,这是哪跟哪啊,明明多了一个线索,可怎么反越来越复杂了。
这边说着,那边云舒前去细查那红衣女子,看她肌肤润泽,真不知到底是死了还是只是梦游到此,于是云舒伸手想去拍她。
青离看女子随他手而倒,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却突然僵住了,整个人脸色变得煞白,接着竟“敖喔”一声望后便跳,连退了三四步还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看天翔,神色也极惊骇,万年不变的笑容不知哪里去了,嘴上都没了血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离大为惊愕,到底是什么能把这整天跟尸骨打交道的两人吓成这样?
“玉、玉、玉……”云舒一只手指指画画,一口气上不来句子怎样也说不囫囵。
“玉奴?”青离一下子想起新娘山的传说,心中猛然一寒,警觉地问,但毕竟想着,怎么说也是个鬼故事而已,何至如此?
“玉官……”身后霜官语气有些虚脱,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青离先一惊,继而笑道,“她不是十年前就死了么,怎么可能?就算活着,也肯定大变了样子,你们认错了吧。”
“问,问题是……她跟十年前一模一样啊!”云舒几乎是扑着过来,抓着她衣领道。
“什么?”青离大骇,但细细一看,果然那女子年纪不会超过十五岁,穿着长相,与先前闲聊时他们说的毫无二致。也就是说,这十年她若是在生,丝毫没有老去,若是已死,身体也丝毫没有腐坏!
大雨!大槐树!树下的新娘子!而且这新娘与十年前一点都没变!
青离一下明白了云舒的害怕——十年前印象极深的一幕在他人生中整个重演一遍,他也是人哪,怎会不怕!
“报应!报应!”霜官在后,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大笑,尖锐的声音划在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上,令人头皮发麻。
“怎,怎么说?”天翔还勉强稳得住,问道。
“她刚才说玉奴,你们想必也知道新娘山那个传说了?”霜官语速极快,语调却只是一线飘高,“那少爷没来迎亲,害玉奴在山上被狼咬死,玉奴便化身厉鬼去报复他,却不与现在这局面一样?”
青离脑中转圜一下,明白了:在现世的局面中,玉官便相当于玉奴,没有按时去赴约的皮南是那少爷,而夜行凶徒扮演的是狼的角色。
可那故事再惊悚,也是人讲出来的故事,而这不是故事,是活生生亲眼见到的现实,不可思议的现实,现实照着故事在演吗!?
此时,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流言四起,也许今晚的子不语中又多了一个好素材,官府的人也已经赶到现场,忙忙乱乱,开始查验。
在天翔的指挥下,官差们多管齐下,一面令仵作验尸,一面派人查证死者的身份,一面寻找是否有人证物证。
仵作验尸的结果:虽然男子手中握有匕首,二人身上都并无一处刀伤。男子死因是天灵破裂,凶器为钝物,按伤口大小看,当是极大的木棒或巨石。死亡时间最早在昨夜初更,至迟不超过三更。女子死因是后脑遭袭,凶器似乎是小铁锤之类,说到这里时,仵作也倒抽一口冷气,“这伤口好像有年头了,为何人这么新鲜地在这儿?”
没人答他,也没人能答他。
然后,死者的身份一个也没查出,或者说,一个也没有更确认地查出。对女子的认识停留在她叫玉官,十年前在永昌侯家唱小旦,但问遍附近的观众以及近日刚娶亲的人家,都说完全没见过这个人;皮南倒是有不少人见过,可又没人说得清他身家来历,所知的只不过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以及刚才霜官提到的是玉官从前的情人一事。云舒青离他们按昨天商议的,从小二那里拿客人名单来看,没想到,上面却也根本没有这个名字。
物证人证方面,就更一筹莫展:物证搜了附近几条街,都没有仵作所说的那种木棒或巨石;至于人证,三更半夜大雷雨,除非未卜先知,谁会等在这儿看凶杀啊?
哦,不,似乎居然有那么一个目击证人,虽然她没有看到现场,但可能看到了疑凶。
青离突然想起来,昨夜看到跑过去那人。由于皮南已经身高八尺,想在他头上造成这样的伤口,凶手确实要有金刚铁柱般的身材,那么,她本来以为是眼花的事情,就可能是真的。
而验证这人是否属实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将他说出来——一个一丈二高的大汉,若是存在,一定像皮南一样令人过目不忘。
果然,本地官府的的李巡捕当下一拍大腿:“那可不是牛大么!”
(六十六章画皮六)
画皮六十七章不腐之谜
更新时间:2008…8…101:32:57本章字数:3254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俗语,见于《三国演义》
…
牛大何许人也?
在去他家突查的路上,青离已经从李巡捕那里得到一个较完整的印象:此人曾经在衙门里有过案底,说起来,他倒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但与其一丈二的魁梧身材相比,头脑实在简单得出奇。说他胆小吧,他又不甚敬畏鬼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他胆大吧,做的事情又仅仅是因为没考虑后果。上次致人重伤就是这样,不知哪儿听了两句挑拨的话就犯下大错,听说要判三年大狱又吓得屁滚尿流的。出来之后,靠打零工卖苦力为生,难以糊口时,据邻里反映,有些鸡鸣狗盗之行,也属无奈了。不过要说他会杀人,李巡捕一个劲摇着脑袋说不敢相信。
等到了牛大的家,青离一看,是临街一间小房,不起眼,由于地势低洼,院子里灌满了水,看见牛大时,他正在处理精湿的被褥。另外,若出了巷口,但凡望城北去,那大槐树是必经之路。
“这位大哥,城里出了件凶案,我等在挨家挨户寻访证人。”天翔用无害的笑容先给对方一记定心丸,道,“你可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没,没看见!”牛大脸色慌张,道。
“哦,搜查一上午,弟兄们都渴了,借大哥家水井喝口水,不会不通融吧。”天翔笑道,手上拿出二三钱的一块碎银。
官差们会意,不由分说已经进去院中,牛大看阻拦不了,又看见银子,遂赔笑收了,立在一旁。
“大哥昨晚敢是出去了?怎么被褥都湿透?”
“不曾,不曾……我睡得死,水都灌进房了还不知道。”
天翔还没再说话,李巡捕已经出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然而又笑起来,道,“那就不叨扰了,我们去下一家。”
李巡捕悄悄追上来问,“怎么这就走了。”
这问题青离是知道答案的,她那一瞥自己都以为是眼花了,又没有仔细看清楚脸面,只能算是线索,还不能算是证据。而物证方面显然没有新的发现。
果然天翔瞪了巡捕一眼,道:“人证物证都没有,能怎么办!”巡捕听出言下有些责怪,唯唯退下了。
于是牛大这边暂时搁置,天翔命李巡捕安排人手继续暗中观察,一有动静前来报告,而他自己则跟云舒分开调查皮南与玉官的来历。那才是能穿起所有珠子的“线”。
…
…
“是啊,是啊!半个月前我看到的,前一天下午还在洞里,第二天中午竟然在洞口坐着,我拿手一推,就倒了!”济世堂的采药童子画着夸张的手势,生怕人不相信他似的。
“是这个新娘子么?”
顺着青离手指看过去,童子的话一下变成语无伦次的惊叫:“就是!就是她没错,当时身上水淋淋的!那翡翠锁……红衣裳……还有那笑……怎么在这里?!”
青离向云舒看了一眼,果然,鬼母的故事关于现世的一部分常常并非空穴来风。而云舒钦佩地看回一眼,似乎赞她能一下找到突破之处。
二人未敢告诉这童子凶案的事情,编了套话让他带着上山找当时看见新娘的那个洞。童子好容易才答应,不过上去后,隔着七八丈遥指着,死活不肯再靠近一步,云舒青离只好自己进去。
“云舒,你说过,十年前那案子,玉官身上财物被搜刮一空,连手上玉戒指都被摘走了,是么?”
青离一边扶着洞壁的青苔前进,一边问道,声音在幽暗中折返着。
“嗯。”云舒答应着,腾出一只手来点亮火折子,带着些微的光明。
“可今日看见,玉官身上有许多珠宝,既然这两幕如此相似,为何这点却是不同?”
“这……”
云舒答不上来,而青离也并未指望他能回答,继续问道,“今日你注意玉官的鞋没?”
“鞋底花纹清晰,是新的。与十年前不一样。”云舒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让她一点一点挤了。
“这说明,十年前的案子,是玉官自己跑到槐树下去,而今天的案子,是有人为了让它像十年前的样子,故意安排的——你觉得这样解释通不通?”青离道。
“难道是霜官!?”云舒惊愕出声,这个联想并不难,因为霜官不但出现得有些奇怪,而且又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你觉得”,青离直接问道,“十年前,若是霜官杀了玉官可不可能?”
“不太可能。”云舒很快摇头。
“为何?关于玉官的事大部分都是霜官说的,若是她想隐瞒一些事情,也轻而易举。”
“可动机呢?”
“说不定是为了皮南。”青离道,“那样俊美的男子,也许霜官一眼之下,也有情思,于是妒恨玉官,起了杀意,而对那男子来说,可能厌倦了玉官,或是霜官有许多财帛许他,便也当了帮凶。”
“可如今为何又要杀了他?”
青离笑起来,“大约是当初贪恋皮囊,如今却发现百无一用,甚至要倒贴养着,想甩了累赘吧。”
云舒沉吟一下,道,“你不知道,霜官不是那样人,那女子,烈性聪明,甚至不在你之下,我看她不会作此蠢事。”
“我亦知你们有些情分,可别把这个带进案子里来。”青离道。她本想借机挤兑一下云舒,可转瞬想到,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一层无形的隔阂,于是只是正色说道。
云舒于是无话,半晌,说,“十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可如今这事,你也见了,霜官昨夜在我们那里,如何有作案时间?”
“霜官未必要自己前来,说不定是叫其他人动得手。”
“以今日情形看,若有这个人,便是牛大。”云舒想了想,道,“可李巡捕说打死也不相信这人有故意杀人的胆量,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人慌张笨拙,不足成事,若你是霜官,会找这样的人动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