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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包你俩在黑边的袍子里,走了。”
“么么蹲下来亲我一下……脸在光的背后,看不清楚……然后转身……一次都没回头。”
这些断断续续的话却交织出一幅如在眼前的画面,青离鼻子突然一酸,那种最后一个亲人也挽留不住的无助感觉,没人比她更明白。
“那时,我想……长大就好了,长成山一样高的男人,就能看到你的脸,也不会让人把你带走……却原来……”达延抬起头苦涩地笑笑,后半句说不下去。
“你想走就走吧,我保护不了在乎的女人,但不会要她陪葬。”他最终落下这句话,拨转马头,向大队的方向回行。
云层此时撇开月亮,极淡的黑影在雪地上拉得细长,马蹄印的间距渐渐由细碎到慢慢放开。青离看着达延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她心里还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于是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回来!!”
出于意外,达延的身影一激灵,扭回头疑惑地看她。
“我有话问你!”她不知怎的,说话像有些气冲冲地,“你把我许给哪个王爷领主了?”
达延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这两日来难得的灿烂,问,“你不知道为何打仗么?”
高处的女子迟疑地摇摇头。
“亦思马因来下聘,让我臭骂回去了。”他看着她,眯起狼眼答道。
青离呆住,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好像烟花一样喷出来。
原来是这样,他没有把她给别人。
而且,这样说,这场战争是因她而起的……
尸横遍野,血染江河,被多少人诅咒的战争是因她而起的。
她应该低下头去深深惶恐,实际上,她也确有内疚。
但更多的,是一种满溢的幸福感……
或许每个女人心底,都想做一回祸水。
因为那证明你够红颜……
达延回转来,很近地打量青离。她是那种月光下比日光下好看数倍的女子,白日过于苍白的肌肤显出象牙般的质感,煞气过重的眼睛也被中和得略有温柔,月光更放大了她那独有的冷澈气质,此时立在高处,长发海浪一样翻飞,美得那么不可一世。
“老贼与我是大仇,怎么会把这么好的妹妹嫁给他。”他过来拉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叹息道。白马仿佛知道主人心意,也恋恋不舍地去叼青离的袍襟。
他要的是妹妹,不是蒙古公主。这就够了,足够让青离做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
“喂,知道柳不恕么?”她看着他,突然说道。
达延显得有些奇怪,摇摇头。
“你会知道的。”青离把手抽回来,全身一阵乱掏,实在没有信封,便掏出张白纸递给他,“写上你想杀的人的名字,折起来给我。这人三个月之内,会从世界上消失。”
五千两她不打算要了,反正这强盗也是去抢。
“我不信萨满。”达延古怪地看着她。
“我比你们萨满灵多了。”青离诡异地笑,“你写了,我就不走。”
于是达延眼睛里闪出光来,咬破尾指,认真地写了亦思马因的名字给她。
青离快活地笑,接过来收进怀里,自言自语道:“刺人者诛,刺国者诸侯!”
就像她看不懂蒙古字,达延也在纳闷什么“猪”和“猪猴”,但他也快活地笑,因为青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与他并马而行。
达延原来的黑马残废了,这次的白马是年轻牝马,似乎与青离的小栗马情谊深厚,走着走着总去耳鬓厮磨,青离开始还吆喝硬拉,后来也不管了,整个人就跟白马的主人蹭来蹭去。
并行间,她眯起眼睛看达延,觉得自己并没有昏头,而是看得很清楚:
每颗心的深处,都有最期待最渴求的东西,化作一个妖媚的幻影,睥睨而蛊惑地勾引着自己的主人。
当人以为自己爱上什么人,其实是爱上心中的幻影。不然,世上何来“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当初怎么没看清楚”的说辞?
从小在世上全无一个血亲,妻子的身份更像恩人,宠妃曾经无情地背叛。达延的幻影,无疑是一个可以放胆地单纯地去爱的人。
妹妹是这个人可能在现实中存在的一种形式。
如果拿着狼牙的是男子,里头又会扯有汗位权力的纠纷。
可就那么巧,出现的是她。
一个突如其来、娇弱纤细、倔强聪敏、仙姿殊色的女子。
于是便有三分惊喜、五分保护、三分征服以及一分因不能得而倍加诱惑的情欲,织成一片十二分的迷恋。
但幻影就是幻影,当他知道最下面支撑的事实会像泡沫一样破碎,迷恋会变成什么呢?
青离笑,为何自己已经看得这么清楚了,还是绕了进去。
不过,她不管了,高高昂起头,高亢铿锵的诗句抑扬顿挫地从喉间飞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达延默默地歪头看她半天,轻声道,“不懂,但是好听。”
青离笑着,他不会明白,这是多么幸福的诗句,看前头,满以为会落在什么家国、大义,不想,末句转起,为着的只是你一个……这个理由就够了。
于是她越发得意,声嘶力竭地像狼对着月亮那样长啸,天高野旷,清脆的女声传得极远: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五十七章报君八)
刺国五十八章报君黄金台上意(九)
更新时间:2008…8…101:32:54本章字数:3693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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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蒙蒙地笼罩了这一片水草贫瘠之地,达延困囿在金顶的大帐中,走来走去,脑中还翻腾着白天着帐篷里的激烈争论。
争论当然是蒙语,但为了方便,这里只写汉译。
“图尔根河上我们损失了八千名勇士与无数的好马,亦思马因则还有他的长子帖木儿,麾下六千精锐的重骑,明日即将从自己的领地发兵。他一来,敌人的兵力将是我们三倍之多。依现在的形势,不如暂且将公主送给他们,以求停战。”
“放屁!你xx什么时候叫人切了?!是男人的就好好干他娘一仗!”
“接羔要在春天,打围要在秋天,目前的时机,只会白白流干勇士们的鲜血。”
“公主是个炮仗捻,炸的是炮仗!要是送过去他们就收兵,我挖眼珠子给你!”
“人祸赶上天灾,我们的牛羊战马都冻死饿瘦,我看,撤回哈特和林坚守,等来年草青马肥,报仇不晚。”
“一下子就撤回老家去,如果老家也守不住呢?”
显然,将领们分成主战主和与主退三派,争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没打起来了。
而这三种方案各自决定性的缺陷,也被互相攻击得淋漓尽致。
没错,正面迎击,是匹夫之勇,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取胜,也会耗尽精锐,荒茫的草原大漠上,可不是只打这一仗就一劳永逸了。
送出青离求和,是白白拿出尊严去给人践踏,像鄂如苏说的,要是得了公主对方就收兵,那才是个笑话。
至于后撤,说的倒是轻巧,可要打回来,又不知是多少年的征战。
真正是个困局……
最后,他们等着他裁决,可这次,看来他也处理不出让几全其美的结果,只好头疼地扔下一句“明日再议”。
可黑云压城,他还有几个明日?
‘
这时,帐帘轻掀,一股薄荷的味道隐约进来。
达延抽抽鼻子,他已经知道是谁,最近这段时间青离常往太阳穴上擦这种东西——虽然她明明知道他极度讨厌这味道。
飘进来的果然是青离,脚步像个小鬼似的,脸上是几分得意与魅惑的笑,披一身宽大的白袍子,看得达延心中微微一动,瞬间闪过很想上去用手将她纤细的身体从衣服里找出来的念头。
他不知道,青离凡嗅出人心的缝隙,打算用利刃像庖丁解牛那样割过去,都是这样笑。
“什么事?”他开口问。
“你知道我那天想叫你不去劫营么?”
“听满都海说了,却是为何?”
“因为对方有防备。”青离面色转向沉稳,答道。
“笑话,骑在马上的男人还不知道,坐在包里的女人就知道了?”
青离这时也没心思卖关子,直接道,“你们在营里,自然不知道,这边却有探子回报说咸水泡子里有大批人抬盐。”
“抬盐?”
达延头上划了一个问号,因为这是蒙古很常见的事情。
可是等等!
他似乎一下反应过来,那天马匹从冰面上冲过时,似乎是有蹄下踩着粗沙的感觉,当时他还在奇怪,只是没太往心里去。
“凡事都有因有果。”青离继续说,“平时三三两两,自然没什么。可没有边市又风雪方停的日子,突然大规模去抬盐,难道没有原因?”
“可敦一说劫营,我就突然想到”,说话的还是青离,“亦思马因怕是正料到这一点,将大块的盐剁碎,趁黑洒在冰面上——我在明国,见人除门前冰雪,都是此法——那河面本冻得坚实,但马蹄子一刨,盐一溶化,便越化越多,不可收拾,所以打头阵的能过去,到了中间,却必然突剌剌一声,将人马尽倾在河底!由是队伍被斩成两节,首尾不能相顾,他再早有伏兵,掩杀过来,岂非大事不妙?”
“因此听探子一说,我便想要可敦派人去阻止劫营,可惜那时已经晚了。”青离叹道。
达延听得瞠目结舌,当日的情况本不会到处去说,就算口风里露一两句,也都是蒙语,她却如何知道得有如亲眼看见一般!?
“如何,我比萨满还灵吧?”青离看着他的反应,又笑起来。
达延半晌,才想起来那个她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晚上,当时他根本未曾在意的那张白纸,以及她关于三个月内的承诺,而此时不由他不认真起来,甚至有些艰难地,吐出这样一句:难道,你有何退敌妙策?
……
‘
…
…
是夜,四月初七的夜,亦思马因的长子帖木儿在睡梦中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跑出帐篷一看,自己的营盘已经变成一片人间地狱。马厩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战马带着一身的火四散奔逃,有的就地翻滚,有的直冲向水源,更有的惊慌失措,冲进前来找寻它们的主人人群里,践踏起无数的哀呼。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明日就要上前线去支援,今夜都在一心享受最后的安宁,许多人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去见了阎王,伶俐些知道爬起来没命地跑,可又怎能快过四蹄生风的骏马,于是在背后便被一刀劈下,溅起滚烫的猩红。
帖木儿看着这群从天而降的神兵,或者说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的恶鬼,捶胸顿足,徒呼奈何。就在几个时辰前,他的探子还报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