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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牛鼻子说甚?”醉汉一把抓起相士的蓝布袍领,恶狠狠道。
“莫动气,莫动气,你可是从北边来?”相士不紧不慢地说。
醉汉没说话,但手上明显松了。相士趁势滑下来,往醉汉身上嗅了嗅。
“你这身上,有金戈之气,还有血腥味,而且,现在还有人在找你。”
醉汉的脸色变得惨白,酒似乎也醒了,往自己身上闻去,但显然他只闻到酒气。
“哎呀!”相士惊呼一声,“原来现在已经午时了,天道人道,午时阳气最盛,小鬼还不敢来缠你,若你无知无觉地等到阳气衰败,只怕有性命之忧啊。”
“神仙救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汉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蔫了,扑倒在相士面前。
“还好你今日遇到我,贫道助你一场,也算是个功德。”相士笑曰,从袖中摸张纸片,鬼画了几笔,道:“把这个捏在手中,口念‘唵嘛呢叭咪吽’,一直向东去,不得回头,出了城门,便可以解厄了。”
那大汉如得了宝贝一般,千恩万谢去了。
相士看他远去,长出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见青离止不住地晒笑:“好一个教人念‘唵嘛呢叭咪吽’的道士!”
相士无言,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满街春衫,穿毡衣者,八成是从寒处而来,不曾备得;面有伤疤,多半饱经干戈;手上红肿,乃是冻伤,常因值戍时双手曝露所致,加上身体强壮,说话粗鲁,这几条总起来看,此人十有八九是漠北军士,而此时瓦剌犯边,激战正酣,军士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那就只有一个结论,他是逃兵,按《大明律》当斩。”柳青离呷了口酒,幽幽说道,“不知小女子说的,对也不对,活神仙?”
相士大惊失色,显出一种被人看透的窘迫,嘴张了几张,大概既想表达对强者的敬意,又有些许不甘心。
“而且你不是什么相士。”柳青离拿过他的一只手来看,那掌丘处有厚厚一层茧,“你也是个使家伙(兵刃)的,又有如此识人功力,是个捕快无疑了,听你口音藏不住一点京腔,恐怕还是从六扇门直接过来的名捕呢。”
“神了,当真神了!”相士拍案道,“姑娘现在要我不住念着‘沈云舒,彘也’走出东门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的!”
“沈云舒,彘也”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沈云舒是猪”,青离不防他会这样讲,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罢道:“你叫沈云舒?‘闲看云卷云舒’的‘云舒’?”
“正是,不过我哥可不叫沈云卷。”
青离再次莞尔,如果在平日,她才不会与陌生人闲扯这么多,可今天,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心情放松,她又问道:“那你看,我像什么人?”
“如果说错,还请姑娘万万要恕在下冒犯。”沈云舒道,“因为这世上有机会受教育,能听到‘闲看云卷云舒’这句诗的女子,大概只有出身于显贵之家或烟花之所两种选择,而官宦小姐居于深闺,心地单纯,毫无阅历,又怎么说得出你刚刚那番话呢?所以在下猜测,姑娘出身于青楼。”
柳青离的笑容霎时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像给雷劈中,他猜中了事实,令她无以反驳的事实,可在19年的生涯中,她从来没有因这个事实像现在这样屈辱和难堪过,像从云端跌下来那样难堪。他说话的表情很诚恳,只是公事公办的分析,可这更让她感到想要流泪和发狂。
云舒瞬时间也明白了,这是事实,可是,有时候,真的不需要拿事实去伤害一个人的。他看着青离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气氛一时僵在那里。
平地一声雷,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喊,“不恕杀人啦!天下第一刺客不恕来我们镇上啦!”原本集市上南来北往的人群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刷拉拉地都改了一个方向,下饺子样都朝声音来源处奔去。
沈云舒一把丢掉“孔明再世”的番子,喊声“失陪”就也跑过去。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失陪”,因为对此事最讶异的还当说是柳青离本人了,所以比谁都还跑得更快,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冒用自己的名号。
(三章初见完)
初见四章不在场杀人事件(上)
更新时间:2008…8…101:32:38本章字数:3054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唐'鱼玄机《赠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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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京城六扇门的捕快沈云舒,手上有几个不恕的案子正在查,让我进去一下!”沈云舒边晃着手上的金牌边大喊,才得以从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圈中“杀开一条血路”,看到凶案现场。
柳青离闻言心中陡然一震,原来这人竟是为自己而来,不过老到的她自然不动声色,只跟着云舒前进。
“居然是六扇门总捕头的二公子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钱塘县吴县令忙不迭呵斥开观众,上来扶住沈云舒,满是皱纹的脸面笑得像朵盛开的雏菊花。
云舒摆摆手止住他,自己走上前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间临街的小院,三间土房,正中是厅,两边偏房是卧室,厨房挤在犄角里,小得就能容下一个人。屋子灰扑扑的,一副颓废的模样。县衙的衙役站在这院外封锁住现场,不让外人进去。衙役身旁,站了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那报案的民妇曹氏,六扇门名捕沈大人在此,有甚冤情,还不快快诉来!”吴县令立起眼睛道。
“小妇人命苦啊……昨晚回了趟娘家,今早来就看家夫,家夫他倒在地上啊……那个天杀的,还拿走了我家的宝贝……大人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沈云舒好容易才从这语无伦次的哭诉和众人七嘴八舌的补充中理出头绪,明白事情的原委:这曹氏是这家的女主人,丈夫白甲祖上本是高楼广厦良田百顷的大户,当初曹氏嫁到他家也是贪图彩礼给的足,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白甲人如其名,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不折不扣的败家子,老人蹬腿闭眼没多久,家势就日渐败落,现在祖屋也被典了出去,夫妻二人蜗居在临街的一进小院里,苦涯年月。
说是穷了,可也不全是,传言,白家有一祖传的飞凤蓝田玉镯,当初白甲的太爷爷路上丢了盘缠,七八天水米没沾牙,一进家门就晕地上了,可一摸怀里还紧紧捂着这玉镯,没舍得典当或贱卖换口饭吃,可见价值连城。如今白家势败,觊觎这宝贝的大有人在,可白甲硬是不吐口,对外宣称没这回事。可结果今儿早上,曹氏从娘家一回来,就见白甲躺在地上,身体冰凉,早已没了气息,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现在她还嚷着丢了玉镯,可见,不仅这宝贝是存在的,而且还真招来贼了。
沈云舒示意门口的衙役让开,便踏入小院去。
白甲倒在左边主卧房里,身旁一只瓷碗打得粉碎,隐约可见已干了大半的水迹,一些黑色小虫的尸体顺着水痕沾了一圈。死者面色发青,嘴唇发乌,龇牙咧嘴地拧着劲躺着,脑袋和脸被地上破碎的瓷片划破,流出些许黑血,脖子上被掐的青紫瘀痕清晰可见。手边有黑血写成的歪歪扭扭的“不恕”二字,想来就是引起恐慌的原因。据仵作所验,死亡时间约是昨夜子时,死因中毒和被掐兼而有之,所中之毒是砒霜,由于最近闹老鼠,这东西家家户户多半都会有一些。
沈云舒抬眼再看屋里整体陈设:卧房中,正对着门,是一排柜子,上好的檀木,就是老旧得不成样子。北边靠墙是一张大床,四周垂着粉红的纱帘,依稀有些香艳的味道。地上散开摊着几个大木头箱子,里面都翻得乱七八糟,一个楠木匣子摆在箱内的一堆杂物上面,展示着空空的肚子。床边有桌脚留下来的灰痕印子,不过一个小巧的圆木桌却摆在窗前,桌旁横躺着两边椅子,似乎是被人撞倒的,旁边地上有极小一块碎银。厨房中他也查看了,锅碗瓢盆都收在碗柜里,米缸是满的,水缸却空空如也。
“沈大人,如何?”吴县令跟上来问道,“一个人哪能死两回?依我看,是那天下第一刺客先用毒药逼供,问出那宝贝所在,再行凶将人掐死的。”
沈云舒眉头一皱,没有答话,而是转向报案人:“白家娘子,你说昨日回娘家,是何原因?为何今早又赶回来了?”
“实在让大人见笑了。家夫不肖,天天回来就是满身酒气睡死在地上,我一个妇道人家,背也背不动,抬也抬不动,还要收拾那些呕吐污秽,这越想是越委屈,昨儿下午就赌气回了娘家,结果父母责怪小妇人这是不守妇道,逼着小妇人今早就赶了回来,谁知……”,曹氏说着,又落下泪来。
“大人可别被那小蹄子骗了,这些日子她正与那赖大勾三搭四,亲夫不死,那得钱贴补野汉子?只怕是自个作出这事来,推在什么天下第一刺客头上!”人群中一个老鸹嗓子突然响起,看时,却是本县的铁嘴刘媒婆。
“你个半截入土的老王八,不怕烂了舌头!你问问我父母街坊,昨日可不见我在娘家?倒是你家汉子,上次被我男人打破头,我还怀疑他咧!”听闻有人挑衅,曹氏的眼泪突然也不知哪里去了,嗓门倒是大了一倍不止。
“白家娘子不可血口喷人那,念汝是女流之辈,吾不与汝计较,然而吾诗礼传家之人,岂会做出此等龌龊之事?依吾看,倒是那珠宝行的牛掌柜,觊觎贵府宝物多时,何诸君有所不察乎?”柳青离看时,这是酒肆中那私塾先生开口,近乎戏曲的念白腔配上文绉绉的词句,在两个女人的对骂中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这一嚷倒嚷出了不少线索,吴县令遂传所涉的几人到现场来。
刘媒婆口中的赖大是县里一个泼皮破落户,人高马大,脑袋上一块青皮,被传时正在与人耍钱,到场时衣如飞鹑,腰间别个酒葫芦,右手用白布包了,只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你就是赖大?昨夜子时在何处?”云舒问道。
“没,没去啥地方,就在家呆,呆着。”
“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叫家,家里刀划了——哎,我的酒!”
众人看时,柳青离不知何时已抄了那葫芦,倒些酒出来,只见异常清冽,醇香扑鼻,沈云舒不由心中一动。
“刘媒婆说你与曹氏有奸情,是否是实?”
“大人,说句实话,那小娘子鲜花般个人儿,哪里瞧得上俺。”赖大叩头道,“这街坊都知道,刘媒婆男人是私塾汪先生,好听人家墙根,上次叫白甲打了,所以她栽赃俺哩。”
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刘媒婆气得脸红脖子粗,嚷道:“老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一厥屁股就知道你拉什么屎,昨儿那浪蹄子在门口跟你比了一个‘三’,别当老娘没看到!”
“我出门倒个水,他正好过去,哪里比了什么手势与他!”曹氏也顿足哭道。
沈云舒忙整理开乱成一团的现场,继续传唤另外二人,汪先生就在现场,尽管极力辩解,但众人的笑声已经证实了刚才赖大的话。他也拿不出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