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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响,他呆住,我却笑容不变,连抬手擦拭口角的鲜血也懒,“口令!”我说。
他呆了半晌,突然举起手似乎是想伸过来替我擦拭口角的鲜血,但最后还是转回去用力地按了按他的眼睛,“东卿,东卿,”他颤抖地说,“你杀了我好不好,我的心,疼得受不了了!我心心念念,不敢松懈,全心全力,只想我们可以,可以在一起……我拼了命也想走到,你的身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我们到底为什么还是会走到这一步?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闭一闭眼睛,却更加恶意地笑笑,“口令!”这一次,我把枪口径直对准了生叔的头。
周天赐惨笑一声扑过去,用他自己的身体盖住生叔的要害,“你要杀的人是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我不会怨你,但你不能让我恨你,东卿,你会后悔的……”
我看着他绝望的眼神,看着我们之间越来越宽的银河在漫漫浮现,我移开了枪口,“你可以,遮住,他,一个人。但我,倒想,看看,你怎么,遮住,这所,房子!”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拖起来,往外拉到门口。
这时候,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就把周家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就连警方的人都跑了来。但特务中有人拿了张不知道什么照会的纸令出来以后,那几个警察顿时说不出话来。
“听说,这大宅,是你,周家的,祖业?”我问周天赐。
他怔了怔,猛然明白过来,“你……”
我冲他笑笑,把他一把推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火柴对着他晃了晃,“我再问,最后,一次!”我的视线跟他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口令,是,什么?”
他颤抖着张了张嘴,我微皱起眉头,“什么?”
“东卿……”他惨然地笑着,向我抬起手,“以后……回家……走正门……”他一边说,一边笑,透明的水珠却不断不断从他的眼睛里落到我的心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嚓!”
火柴被点燃,那一小簇的火焰中,我知道,燃烧着我的家,我的感情,我的所有的梦想!它漂亮,是因为从此以后我便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漂亮。
我举起手,手里的火焰带着完美的弧度落在周家大宅门口的汽油带上。
“以后回家走正门。”那个男人曾经这样说,“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他说的,这里会是我的家……
可是,可是,可是!
我的家,只有被焚毁的命运,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你会后悔的,周天赐,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决裂(《双城》第三版心理承受能力测试篇,亲妈绕道
“让开!”我手里举着南本给我的证件,严辞呵斥着守在周家别墅门口的两个日本兵,但他们看了我一眼,脸上闪过迟疑和不屑混合的复杂表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大怒,但还是强忍着怒气沉声喝道:“我再说,一次,让……”
然而下一刻,我隐隐约约听见从周家别墅楼上传来的女人的惨呼,顿时再不耽搁,提起脚来一踹一踢,手刀紧跟着劈在另一个日本兵的后颈,甚至连回头看看他们是否完全失去抵抗力的检查机会都没有,迅速地往周家别墅里冲进去。
一楼大部分都是被打伤或被关起来的周家下人,我匆匆看了眼即往楼上跑去。
没有,没有!我一间间房间踢开却什么都没有,直到最后那个房间。
我不知道我推开这间房门以后我会看见什么,但是就在推门以前,我的手心突然一片潮湿。稍稍顿了一下,我一咬牙,还是猛然推开房门。
门,訇然洞开!
进入我视线的,是五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压制着地上一具赤裸的女人的身体……
“轰”一声,我只觉得一股火从心里直烧上来,可是还没有到达头部,突然整个身体又冰凉一片。
恶心的,屈辱的,血腥的,那些我拼命要忘记的情形,与眼前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情形猛地发出“嘭”的巨响在我脑海里翻出来——
“……长得不赖啊,难怪当兔子……”
“……听说兔子的口技都不错,来伺候你三爷一顿……伺候好了,少你皮肉痛……啊,啊啊……”
“……三爷,三爷,他妈的,他把三爷咬了……”
“……够狠的啊!给我打……”
“……邢三完了,你也别想过好日子了!他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把他剥光了,操烂他的屁眼……”
断断续续的话语在我的耳边不断地响,不是的!我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过去了,那是过去的噩梦,现在已经过去了!鲍望春,你最怕的噩梦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但是,真的过去了吗?!
“滚开,滚开……放开我!混蛋……放开我……我毙了你们,毙了你们……放手!滚开……”
是谁在叫,是谁的声音,那么愤怒那么无助?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们,杀死我!杀了我吧……求求你们!”
是谁在哀求,是谁的声音,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那是,那是!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纷乱的恶心的画面一再与眼前的画面重叠,渐渐的,我分不清楚,我现在所在的,到底是哪一个时空。
我那么清楚地看见、听见自己的屈辱,我就像灵魂已经被抽离了自己的身体,无力控制这个躯体,却只能木然看着、听着自己,被一点点弄脏!
我看见自己竭力地反抗,我听见自己嘶声地大吼,但那些已经模糊了嘴脸的人们却置若罔闻,撕我的衣服,拉我,摸我,甚至掰我的腿,把我强行地按在地上,让我挣扎不得,无力反抗……整个世界黑透了,冷透了,却有无穷无尽的汗的臭味把我深深包裹,我无法呼吸,动弹不得。
周天赐,我想你,我从来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想你,我想你杀了我,杀了我!我甚至不需要你的拯救,我已经堕入地狱,谁救得了我,谁能够救我?
我只求你,杀了我!
可是,你没有出现……
我孤零零的一个,我遍体鳞伤,我遭受屈辱!可是发誓要跟我同生共死的人,没有出现……
而忍无可忍的屈辱却铺天盖地涌来,忍无可忍!!!
“呵呵,呵呵……哈哈,哈!”蓦地大笑起来,眼前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什么都是一片血红,腥臭的汗味好像一张恶心的网把我从头兜起来。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我猛地张大嘴,牙齿往舌头上狠狠咬下去……
我怎么能够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我是鲍望春,除了骄傲,我一无所有!所以就算死,至少也要死的时候,我是干净的!
我是干净的,干净的!干干净净的!!!
这是我,最后的,骄傲!
……
“啊,啊……啊!”头痛欲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我到底是还在那个噩梦里还是又一次进入了一个噩梦。我看不清楚,那个被污辱的身体是我的,还是别人的;我听不清楚,那个哀求着“杀了我”的声音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但我的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样,飞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枪,填入子弹,在那几个丑恶的赤裸男人的瞠目大喝中,完全连掩蔽都不去寻找就疯狂地射击起来。
枪声、硝烟、人的尖叫、鲜血四溅,我堕入地狱,不!我从来就是身在地狱!
我咬着牙不住射击,直到脸颊上一阵刺痛,手臂上、腿上也同时传来剧痛,才惊觉房间里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站着的人。
“杀了我……”但是一个噩梦里的声音还是不断在我耳边响,“杀死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我茫茫然地低下头,看见地上那个赤裸的女人,她抬起脸来哀求我:“求求你,杀了我!让我……死了吧!”她的脸很熟悉,不!也许不熟悉,也可能只是我觉得的熟悉——我已经混乱了,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哪里,应该干什么。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泣不成声,不住地哀求:“杀死我!杀死我!”
我的手颤抖起来,“杀死你?”
她说:“求求你!”
“……”我顿了一顿,提起枪说:“好!”
“砰!”我看着鲜红从她雪白的胸口喷出来,一直溅到我的脸上。
“不要!”男人的嘶吼和“谢谢你!”低声的女人的感谢一起响起来,我越发搞不清楚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我到底是谁,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后,一个拳头从小到大,闪电般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狠狠地打在我的肋骨上,我甚至听得清楚那轻轻的一声“咔嚓”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整个人往后被击得飞出去,一直撞到墙壁才停下来,但我不觉得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想吐出来,于是我低头,鲜红鲜红的液体落在我的手上,湿漉漉的,又腥又臭!
怎么会,怎么会?我最厌恶的东西怎么会从我的嘴里流出来?我不断地擦,不停地擦,但有人却不让我继续下去。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男人咆哮着把我整个身体提起来,“你杀了她!”他狠狠地一个耳光扇过来,“鲍望春……”他吼,“你杀了她!”
痛了!这一次,我痛了,我感觉到痛了!从心底开始,一根遍体长满刺的荆棘开始长出来,撕心裂肺,穿肠破腹。痛到让我忍不住要呻吟的时候,脸上被打的地方的火辣的感觉也传了过来,我开始一点点思绪回笼。
“鲍望春……”他叫我鲍望春,对,我是鲍望春,“你怎么能,怎么能……”那一双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眼睛怎么会这样悲伤?这样绝望?他吼着我名字,又为什么自己却不断地让眼睛湿润起来?
周天赐,荆棘上挂着你的名字,你叫周天赐,我知道了。
“明明,明明几天以前,我们还那么好,那么好……”他拽紧着我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要这样背叛我?你告诉我,鲍望春,你告诉我!”他狠狠地摇着我,“你告诉我啊!”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让自己逐渐恢复过来的理智更快一点地回来我的头,但他摇得我头昏脑胀,我终于耐心尽丧,一拳头捶过去,“放手!”
“砰!”拳头击在他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终于对我松手。
我撑着墙壁站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情形一点点才清晰明白过来。胸口疼得厉害,我不得不用手捂住了伤处,喘息着回头去看。
这时候我才认出来,那个被我杀死的女人,是周天赐的姨娘,伍玉卿。
“卿姨,”他蹒跚地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伍玉卿的尸身上,然后抱起她,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卿姨!”豆大的泪水扑面而下,“赐官返来了,赐官,返来了……”
“砰!”一声响从房间的角落传来,我们这时才发现,就在房间的角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捆缚在地,正是他挣扎着倒在地上的声音才让我们发现他的存在。
“天恩!”周天赐发出一声喊,放下伍玉卿的尸身,飞快地冲过去给他松绑并取下塞在他嘴里的手帕。我听见他的名字,就知道了,这个少年应该就是伍玉卿的亲生儿子,周天赐的弟弟周天恩。
难怪伍玉卿求我杀了她,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被……
忽又觉得好笑,我当着她儿子的面杀了她,却还有心思惦记着她的绝望,不由自主抹了一把脸。只是此刻我的双腿依然没有力气,连离开的能力也没有。
“我要杀了你!”周天恩一得到自由,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周天赐的怀里挣脱出来,周天赐一个没有拉住,只见他闪电般从地上日本兵尸体的手里抢了一把枪,上膛,开保险栓,下一刻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我。
这是我的报应来了吗?我苦笑,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