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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广州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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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茶铺老板哈哈大笑,“周老板,你是广州首富,你还要我便宜?要不然索性这样,我把整个凉茶铺都送给你算了。”笑容渐渐转为苦涩,“反正这世道,生意也做不下去。”
周天赐眉头微挑正要说话,猛地“呜呜”大作,奇异的声音从头上传过来,两架印着日本红膏药国徽的飞机嚣张地从广州上空掠过,不一会儿,远处又传来了轰炸的喧天巨响,不知又有几家家破人亡了。
周天赐几步跨出凉茶铺抬头看着远处的飞机,紧紧握住了拳头。
“赐少!”那边巷子里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周天赐转头看去眼神立刻闪了闪,先回头向自家司机关照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我稍后自己回去。”
司机应了一声,开车先走了。周天赐则迅速往巷子的那边跑去,刚跑进巷子,就听见身后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喇叭声响,不由眨了眨眼回头看去。那是三辆极快掠过的高级轿车,当周天赐回头的时候,头一辆车已经开过去了,而居中的那辆车,他透过开着的车窗玻璃只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清瘦人影坐在后座上。
不过,那已经足够!
“东卿……”破碎压抑的呼叫就这样下意识地冲口而出,等周天赐自己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已。
他来了,他来了!他到广州来了!
整整一年,他们整整有一年没有见过面,没有通过消息,就像一年前那个月的相处相知相爱都只是一场虚幻破碎的梦,梦醒了却是两败俱伤,痛苦不已。
可是,还是想念他,每个梦里都是他,微笑的他,不讲道理的他,倔强的他,跟自己对抗的他,遍体鳞伤的他,还有……一根根掰开自己的手指,对自己说“这是……天命”的他。
东卿,东卿,东卿!我究竟要怎样才能跟你说清楚我这一年来的忏悔?我希望把最好的最幸福的都给你,可是实际上,每次我带给你的都是伤害,都是痛苦。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爱你!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爱你又不让你再受伤害?
不由自主跟着那三辆轿车跑了两步,周天赐猛地停住,相比较这样无聊的追逐,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既然你已经来了,东卿,我们重逢的日子也就在眼前了,不远!
转身,周天赐跑回巷子口拉一把刚才叫他的那个洪门弟子,“什么事?”
“那个是代表上海临时政府过来广州揾钱的大汉奸,嗯,估计这是去广州饭店的,”那个洪门弟子指给周天赐看开过去的汽车,忍不住狐疑地问,“赐少认识?”
认识?他们何止只是“认识”?周天赐苦笑一下,“在上海见过面,他怎么了?”
“那个人可是伪政府里挂头号牌子的杀人狂!”洪门弟子吐吐舌头,“听说这个人冷血到极点,是就着人血佐餐的。”
周天赐忍不住笑起来,“胡说八道。”
“是真的啦!”那个洪门弟子做个小生怕怕的鬼脸,“而且,”他把头凑过来,“还有小道消息说,这位鲍局长其实,是个兔子……”
周天赐的脸色这次真的变了,“够了!”
可惜那个洪门弟子不够醒目,还在啰哩叭嗦,“赐少,不要怪小弟提醒你,你长得这样俊俏小心不要给他看见,多危险!”
“啪!”他的身体被周天赐猛地一把按到墙上去,“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的?”
洪门弟子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也怒了起来,“赐少!兄弟也只是开开玩笑,你这样生气作咩哉?”
“我是问你,你是从哪里听说这种消息的?”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周天赐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按理来说,他们不该知道的。因为一年前他们分手的时候,青帮老杜是亲口当着他的面下的禁口令,严禁青帮弟子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而东卿自当家伪临时政府的调查局以来,更是大开杀戒,把一年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几乎消灭殆尽,即便还有一两个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也不会也不敢到处宣扬。那么又是谁,在说这件事?
“赐少!”洪门弟子被他掐得几乎无法呼吸,“赐少!”
周天赐甩了甩头,终于还是把那个洪门弟子放了下来,“不好意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叹口气,“而且,他还救过我的命……”而我,我却送了他两颗子弹!
“呼!”洪门弟子深吸了口气,“对不住,我不知道他是赐少你的救命恩人,嗯……其实,我也是听上海的青帮弟兄传来的消息……”他尴尬地看看周天赐的脸色,“他们说,说这位鲍局长为了升官,陪……啊,不是,跟日本人搞在一起……”
周天赐的脸色灰白一片,其实最早知道这种消息的人就包括他,但是他坚持当作没有听见。可现在猛地被别人说出来,简直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口。
东卿不可能卖国,不可能跟日本人搞在一起!他知道,他确实地清楚地知道这个。可是同时,他又知道,东卿是以责任为人生第一要务的军人,当年即便是他们爱得最热切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工作他的责任。
所以,假如他是奉命打入伪政府的卧底,假如为了获得第一手的消息,他会不会……会不会又把自己牺牲掉?
这个傻瓜,他为什么就不明白他的党国他的军座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他,出卖他呢?
不!他明白,他始终都明白,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心甘情愿,就像——他明知道跟自己相爱他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拉着自己拜倒在他祖先的灵位之前。
他就是这样的,东卿啊!
突然之间,无法抑制地痛苦伴着眼泪喧嚣而下,吓坏了身边的洪门弟子,“赐少,赐少……”
“没事,没事!”周天赐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珠,可这种液体却像怎么抹都没有完一样,不断不断地涌出来,“DIU!”最后他自己也忍不住骂起来,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赐少,你没事吧?”洪门弟子战战兢兢地问。其实他们洪门的新入门弟子,大部分都是把周天赐当作自己偶像来看待的。只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既聪明又能干,心胸又开阔人有俊朗的大师兄会当着自己的面哭成这样。不过,或者这也不能成为哭吧,哪有人一面哭还一面给自己耳光训斥自己的?
狠狠捏了捏自己鼻梁的上方,强迫自己收住眼泪,周天赐跟他讲,“没事。”
“好,好……”洪门弟子颤巍巍地拿出一封信,“老爷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你或者有用得到的地方。”
抽走他手里的信,周天赐顺手摸出两张纸币交给他,“辛苦了,刚才……”
“我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啦,哈哈,没看见啊!”洪门弟子拿了钱立刻忘记了刚才所见,嘻嘻哈哈笑着转身就走了。
周天赐定了定神,这才打开信封,眉头猛地一蹙——这是,日本黑龙社的追杀令?但是,怎么是空白的呢?对了,老爷子是洪门的祖师辈人物,当年孙文先生组织起义的时候,洪门跟黑龙社都好得像蜜里调油一样,他有黑龙社的追杀令不奇怪。
眼睛转了转,周天赐眉头一点点松开,东卿!我来了,我要送你一份好礼,你,等我!


003

虽然亲眼目睹了日机对广州的轰炸,但鲍望春的车队还是顺利地抵达了他即将下榻的广州饭店。
饭店门口一排站着广州地方接待要员的官员。说起来,上海临时政府并不能真正地被称为“政府”,可是广州在日军的包围轰炸下已经疲惫不堪,一心求助的南京政府不予以理会,日本人却天天在广州上空耀武扬威,害得广州政府既抵抗不得又不敢投降。现在上海这个临时政府就算不能称为政府,可至少还能跟日本人说上话,既然是他们主动派人出来沟通,广州这个几方面都不讨好的地方政府当然要摆出高规格高姿态来迎接要员。
鲍望春下了车却只是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副官罗靖安理所当然地代表他发言:“感谢各位对于我们局座的关爱,只是一路上舟车劳顿,局座旧伤发作一时无法与各位详细倾谈。这样吧,晚上我们局座在广州最有名的莲香楼设宴款待各位,以期与地方军政进行进一步的交流,诸位意下如何?”
……
哄走了一票官员,罗靖安首先检查了一下房间,然后才请鲍望春进去休息。
“局座,您的药已经放在桌子上了。”罗靖安报告道,“下午两点,广州市市长曾养甫将与您共进午茶;四点,广州商业界代表请求接见……六点,您还有一个晚宴在莲香楼,今日的日程安排如上。”他合上记事本,“这以前,请局座好好休息,我会在下午一点左右前来请示。”
鲍望春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点点头,“可以了。”
“啪!”罗靖安立正,发出行礼的声音,然后转身出去。
鲍望春本打算洗个澡吃了药上床补个觉,但刚站起来眼神就猛地一变,“谁?出来!”
他的警觉还是那么厉害!周天赐叹口气,双手一按窗台翻身入内,“嗨!”他撑出两个酒窝地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东卿……”
鲍望春有片刻的仲怔,一向犀利的眼神也迷惘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样,拉过他后在窗口扫视了一遍这才拉上窗帘。可是接下来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怎么都收不回来。
“东卿,东卿……”周天赐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向往,他猛地收手想把眼前的人拉入自己的怀里,可是这一次,他被拒绝了。
“周先生,放手!”从那完美的唇瓣中吐出的字有些模糊,但还不至于听不清楚,但周天赐一下子僵住。
“你叫我什么?”
黑白分明的眼睛瞅住了他,冷淡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周先生,放手!”
“东,东卿!”周天赐只觉得眼前一黑,压心压肺的都是抗拒不得的剧痛,“我是赐官,赐官啊!你不是一直都叫我,赐官的吗?啊?东卿!”
即使是这样的热天,依然冰冷的手指在周天赐手腕上的麻经部位一弹,他不由自主松开紧握的手。但下一刻,他的左手又紧接着握了上来,可这一次鲍望春已经先一步抽走了自己的手。
他们的手指在半空中擦着彼此而过,一个火热,一个冰冷,只是擦着而过却烫伤了一个,冻痛了一人。
鲍望春首先反应过来,刻意忽略掉自己手上的感觉,退开一步,唇角微勾,“很久,不见。”
周天赐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惘,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一样,“你的手,为什么那么冷?”
修长的眉头微蹙,鲍望春鹰眼一眯,“这,不关,你的,事……”
“东卿,让我看看!你的舌头,就是上次……到现在都没有好吗?啊?”周天赐急着走上去,鲍望春却神色不动地迅速退开。
周天赐前进一步但看见鲍望春相应的动作,即便停住了,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带着些微颤抖地问:“你,到现在,也没有原谅我,是吗?”
鲍望春看着他,嘴唇却微微抿了起来,勾得嘴角形成两个熟悉的小鼓,“……言重了。”
明明还是那张稚气又俊美到令人心疼得脸,可是心呢?你给我的,那是属于我的心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周天赐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得灼伤了自己,心脏的每个跳动都抽紧了疼痛的那根弦,五内俱焚心痛,难忍!
“言重!哈,言重……”喃喃着,周天赐用手指按住疼得跳动的额角。这一年来,他想过很多很多他们再次会面的情景,他想过东卿看着他慢慢渗出眼泪的样子,他想过东卿看见他一时间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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