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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粮店门口,王朝云突然想到家中粮食好像不多了,决定捎带些回去。
两个人进了粮店,一个伙计见有人进来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坐在柜台里,将两条腿放在柜台上,优哉游哉地双手抱胸,斜着眼看着庞雨琴和王朝云。
“有米吗?”王朝云问道。
“有啊,不过……”那伙计一脸鄙夷地瞧了瞧王朝云的粗布衣裙,淡淡道:“就怕你们没有银子来买。”
庞雨琴皱眉道:“怎么,你们的米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镶了边了的,吃了可以长命百岁不成?”
伙计甚至都没看庞雨琴,仰着个脑袋哼了一声:“随你小嘴儿怎么厉害,没有钱就没有米,我们这米吃了自然不会长命百岁,但是若是不吃,恐怕……哈哈哈哈……,走,走,走,赶紧走,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真是的,瞧你们一副穷酸样,还想买米?去粥厂排队领粥去吧!”
庞雨琴冷笑道:“那你倒是给我们说说看,你们的米到底多少钱,我看我们买不买得起。”
伙计瞧也不瞧她们,从一旁的一个大木柜里随手抓起一把米,然后再轻轻地散落下去:“瞧见了吗,就这么一把,你就要付给我十文钱,你有吗?”
王朝云走上前去,正要说话,一直跟在她们后面护卫的侍卫听到里面伙计的话,手按腰刀铁青着脸迈步进来。那伙计一见来了军士,也不知道是跟着庞雨琴她们一起的,理也不理王朝云,赶紧起身一脸堆笑地对侍卫说道:“几位军爷也要买米?”扭头看见旁边一身粗布衣裙的王朝云还站在那里,皱眉道:“哎,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不是让你走吗?”
侍卫上前正要抬手打人,庞雨琴赶紧阻止道:“不可动粗!”那侍卫忙把手放下,退到一边。
伙计吓的脸都青了,这才发现王朝云后面还有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年轻夫人,看样子是这些军士的主人,心里咯噔一下,满脸堆笑正要招呼。
“怎么了?咋呼什么呢?”随着声音,从柜后走出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正是这米行掌柜,一脸横肉,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一出门,正要发火,突然看见几个侍卫,旁边还站着两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他脑子飞快地转了几下,眼珠子滴溜溜几圈,立即换成了一副笑脸,厉声呵斥让伙计让开,笑眯眯拱手道:“两位夫人,还有这几位军爷,是要买米吗?”
庞雨琴冷冷道:“你们伙计说了,我们买不起你店里的米,要赶我们走。”
掌柜陪笑道:“您别介意,我这伙计才来,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大姐多多担待。”
庞雨琴道:“算了,你伙计说了,要我们去粥厂领赈灾的粥就行了,我们身上的钱怕是也只够买一顿粥的。”拉着王朝云转身要走。
掌柜见庞雨琴衣着华丽,绝对是有钱人家的,现在生意不好做,兵灾之后,买得起米的人不多,可不能放掉先前这位大主顾,抬脚作势给了伙计一脚,然后追上几步,说道:“两位大姐,我们店的米可以说是整个雅州最便宜的了,而且都是新米,不比那什么‘惠民米行’放贷的米,都是几年前的陈米,都发霉了,拿来放贷给老百姓,赚得亏心钱!”
庞雨琴一听他提到了夫君的“惠民米行”,顿时站住了,慢慢转身,盯着他道:“你说什么?惠民米行放贷的米是发霉的陈米?”
“那当然,您先看看小店的米,一准新米,闻着都香喷喷的。”说罢,示意伙计扛了一袋米过来放在庞雨琴脚下,说道:“我们做的也是小本买卖,也只是够养家糊口的,比不上那些日进斗金的粮商们,可是,我们从来不赚昧良心的钱,你看,这米多好啊!”
庞雨琴弯腰伸手舀了一把,搓了搓,淡淡道:“一袋大米要多少钱啊?”
一旁的伙计嘴快不等掌柜的说话,便大声说道:“不是很贵,就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五千元,一袋米五千元,苏轼当初在黄州当团练副使,一个月才五百文,要差不多一年的薪水,才够买这一袋米,的确算得上天价了。
王朝云惊呆了:“五两银子?”
伙计嘴角又露出鄙夷的讥笑,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敢再说话。
掌柜眼望着庞雨琴:“呵呵,这个粮价确实贵了些,您也知道,眼下青黄不接的时候,番军这一次把好多粮食都抢走了烧了,这些米都是从外面长途跋涉进来的,这样是要贵些。”
王朝云下意思摸了摸瘪瘪的钱袋,诺诺道:“可这也……这也太贵了……”
身后的侍卫上前躬身拱手,对王朝云道:“夫人,别买这的米,杜大人他们米行放贷的米,比这便宜好几倍。”
王朝云摇头道:“我们不能从他们那贷米,杜大人不会要我们钱的。”
那胖掌柜眼睛都瞪圆了,脸上阴晴不定,忽然提起那袋米,点头哈腰对王朝云道:“夫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太在意,如果手头不方便,就先拿去吃好了,等手头宽裕了再说。”
“这……,这怎么行!”王朝云摸出钱袋,捏了捏,很是迟疑。
胖掌柜耳朵很灵,立即听出钱袋里都是些铜钱,估计只有百来文,忙把那袋米递到王朝云怀里,伸手去接那钱袋:“夫人,没关系的,这么多钱差不多了,这袋米卖给你了!”
一旁的伙计也听出那钱袋里的钱不多,急忙扯了一把掌柜的衣袖:“掌柜的,别……”
“滚一边去!”胖掌柜狠狠地在那伙计的头上拍了一下,伙计哎哟一声,嘟囔道:“您打我做什么?她袋子里没几个钱的。”
掌柜咬牙切齿低声对伙计道:“你……你懂个屁,滚开!”
伙计急忙退开,王朝云却不接那袋米,把钱袋放进怀里,低着头转身出了门。
庞雨琴对那伙计哼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几个侍卫对两人横眉怒视了一眼,这才跟出。
掌柜的追出几步,连声召唤,王朝云他们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伙计凑上来道:“掌柜的,一个穷光蛋,干嘛……”
啪!
胖掌柜恨恨抽了他一记耳光:“你他奶奶的气死我了!你有见过穷光蛋带着军士来买米的吗?”
“啊?”伙计有些回过味来了,“您是说,那几个军爷,是……,是那穷光蛋的……”
“还你妈的穷光蛋!”胖掌柜又是一记耳光,转头望向王朝云她们远去的背影,“我听说新来的州府大人为官清廉,一家人都很朴素,而且爱民若子,将州衙都让给老百姓做了什么……什么收容所,将军营的粮食都拿来给老百姓吃了,刚才那粗布衣裙女子,恐怕就是知州大人的夫人!另外那个身穿绸缎的女子,举止一点不像平常百姓家的女子,而且皮肤细腻,绝对不会是干活的人儿,恐怕就是勾管杜大人的夫人!你今日得罪了她们,老子还在这开个屁的店,老子今天打死你!”
胖掌柜越想越气,从门后拣起一根抵门杠,劈头盖脸朝伙计打去,那伙计动作倒也灵活,嘴里大呼小叫,抱着脑袋东躲西藏,一时间米行里乱成一团。
王朝云又到另一家米行,问了价格,和先前的那家差不多,很是伤感,好在夫君提升雅州知州之后,这月俸涨了不少,咬咬牙,还是买了一小袋米,准备拿回去合着野菜吃。
庞雨琴没有帮她买,因为她知道王朝云不会接受接济。两人回到衙门,杜文浩和苏轼正在客厅商量赈灾的事情。庞雨琴将这件事讲给杜文浩听了。
庞雨琴以为杜文浩和苏轼会吃惊,谁想,苏轼和杜文浩只是相视而笑,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意思。
王朝云对苏轼说道:“老爷,你们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掌柜的说你们放贷的都是陈米啊!”
“当然是陈米,哪有那么多新米啊?放贷的米比米行的米便宜很多,也是这个原因,只有陈米才那么便宜,不过,陈米也能吃,我检查过,米都是好米,保存还是不错的,不存在霉变的问题。”
“可你们放贷的米,没有抵押和保人的百姓,没办法从你们那贷米啊,粥厂赈灾的粥也只够很少一部分人吃,大部分人排到的时候便已经没粥了,城里好多百姓还饿着肚子呢。”
“这些我们都知道。”杜文浩苦笑:“就在你们回来之前,青黛和怜儿也才从外面回来,说是一把青菜竟然要二十文钱,一袋盐巴也要二十文钱,而且和你们一样买回来给我们看了。”
王朝云:“那亏得老爷和杜大人还笑得出来。”
杜文浩:“是啊,是不该笑,如今雅州什么都缺,物资匮乏,自然物价飞涨。韩将军调来的常平仓的粮只能作为朝廷投资投入惠民米行,不能擅自挪用赈灾。而这次运来的赈灾粮也已经用了大半了,对满城灾民来说,的确是杯水车薪。除了米之外,生活必需品严重匮缺,现在物价连你们都说贵,老百姓更是没有钱买这些日常吃穿的东西,我看是该想个办法了。”
这时,门外有人说道:“两位大人,有一个自称是万盛米行的钱掌柜说是要见杜大人。”
杜文浩悄声说道:“来的正好。”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装满了粮食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白褂长衫的男人,一张马脸,眉毛浓密,见杜文浩走了过来,赶紧躬身迎上前来,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明晃晃的金牙:“参见勾管大人,草民钱跃不请自来,还请大人见谅。”
杜文浩指着他身后的马车,戏谑道:“怎么,这么快连你都知道我们家没米下锅了?”
钱跃谄媚道:“大人家里何愁无米下锅,不过是草民来过几次,见大家都很忙,故而不敢叨扰,您是我们雅州的父母官,是我们雅州百姓的福气啊……”
“好了,好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杜文浩打断钱跃的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钱跃讨好地说道:“这时我们万盛米行的一点心意,还请勾管大人收下。”
杜文浩走到车前,数了数袋数,笑着对钱跃说道:“你这一车米怕是要花上几百两银子吧?”
钱跃:“让大人笑话了,我们万盛米行一直都是收购当地百姓的大米,自己家还有一些田地,故而不会那么贵。”
杜文浩看了看车上的大米,笑着说道:“你可知那房间里还有州府大人,你撇下他,只给我送,不怕得罪了州府大人?”
钱跃一愣,立刻打了一个口哨,立刻从树林中走出一个人牵着另外一辆马车过来,钱跃小声说道:“草民不是担心……呵呵,既然您收下了,那州府大人的,还请大人多多美言收下才好。”
杜文浩好好地看了看面前这个钱跃,看来真是名如其人,有钱就可以飞跃。杜文浩笑着招呼家中下人过来,朗声说道:“将这些粮食卸下来,搬到库房去。”
钱跃一听,顿时兴奋不已,帮着下人们将粮食抬进了院子,也不敢多看一眼院中还有何人,就乐呵呵地告辞了。
杜文浩望着钱跃带着两辆空着的马车从视线中渐渐地远去,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文浩,你怎么……”林青黛走到杜文浩身边疑惑地问道。
杜文浩笑而不答。
一旁的下人道:“少爷,这么多的粮食,我们放在哪里合适?”
“这些粮食暂且放在琴儿她们四个人的房间。”
这时,苏轼和王朝云也走了出来。
苏轼看了看摆了一院子的粮食,他知道杜文浩不是一个贪财的人,这样做必有用意,也不多说。
晚饭的时候,又有一些州府的商人相继送来了绸缎、布匹、和一些新鲜的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