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哪能将儒家八目胡乱解释,格训‘格除’,为‘御’之意?”君薰娇嗔的说道。
“礼述格物致知,只言‘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知后致,知至而后意诚’,”林缚说道,“至于‘格’字训作何意,不过是之后诸多儒学释附其意。他人能释‘御’、‘格除’之义,为何我不能训为‘究理’?说到底儒家八目到底怎么解释,不是过为政者的手段而已,天下莫不从我,我便叫他们知道‘格’训作‘御’之义是何等的残酷!”
顾君薰一怔,当知林缚这话里藏着怎样的杀机。
“格”字作“御”来解释,还有两个众所周知的词汇,一个是“格格不入”,一个就是‘格杀勿论’。林缚当要利用所掌握军政大权去重新解释儒学八目,便是将‘格物’二字解释成狗屎,也未必不成……
当然,林缚不会自己站起来去释儒学,只要他有这个意思,争着想做这事的大有人在。
“对儒学八目进行重新解释,或能缓冲新旧学之间的尖锐矛盾,”林缚说道,“那一干顽固不化的榆木疙瘩,总要给他们一个台阶好下……”
林缚也清楚他与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同在于那里。
当世人多以为道理先验而知,以修心养性、培育道德为首务;而给后世洗礼的林缚,却有一个根本跟当前主流格格不入的观念,就在于他始终认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是在他的掌控之下,淮东军政“务实不务虚”鲜明风格的根源。
林缚之所以推崇杂学匠术,除了杂学匠术实用外,更主要的一点就在于杂学匠术不同于主流,是当世最为主要的实证之学;只是千百年受到主流及官学的压制,难以形成与主流儒学相抗衡的学术体系。
林缚眼前做所的种种之努力,并没有奢望能立即建议起一个能与旧学抗衡的新学体系,而是要强行将“实验证之”的观念叫世人接受。
林缚难道能指望一次声势浩大的日蚀观察,就能将旧学基础完全推翻?就能将建立全新的实证科学来?林缚没有这么奢望,他更多的是要世人明白“实验证之”或“实测证之”的道理。
**************
林缚次日便将高宗庭、林梦得、宋浮、孙敬轩等人召来商议重新解释儒家八目的事情。
林梦得、孙敬轩、葛司虞等人要么是商贾出身,要么是会帮出身,要么是匠户出身,务实风格最为浓烈,也是淮东军政里反旧学最为坚定的人员。
高宗庭、林梦得则相视苦笑,他们自幼受儒学浸染尤深,但新帝国的缔造,必然也将涉及要采用一套理论作为治国立制的依据,林缚虽然强烈的推广新学,但新学还远未成体系,难以承担治国立制之理论依据的重任。
重新释儒学八目,将儒学经著里不合新说的先验而知的部分剔除出去,改造儒学,或许是调和新旧学之间矛盾的唯一出路。
不然旧学不低头,以林缚强烈的治政风格,指不定哪一天大杀天下儒士,为新学开路。
“主公所思,或为一条新路;许是应邀左相、胡相议论——左、胡二人,在儒学上,应有着精湛的见解,非我等能及。”宋浮说道。
能以进士及第而入宦海者,无一不精通当前作为官学的儒学,左承幕与胡文穆自然是其中翘楚。
“那你们私下里先找左胡二公说起此事,我怕左公、胡公也是榆木疙瘩,喷我一脸口水。”林缚从来就不擅长经义,释儒之事,他能提一个思路,但具体工作根本不是他能参与的。真要跟左承幕他们辩论,他一百张嘴都未必辩得过,他也知道必要时候需要藏拙,只要高宗庭、宋浮他们将他的意图贯彻下去就行。
*************
“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众人退去,在书室里留下宋佳单独协助林缚处理公务,她整日与林缚在一起,林缚能有什么起意,差不多都会跟她先谈,对林缚突然提要要新释儒学感到奇怪。
林缚自然不会跟宋佳说他昨夜在君薰身下“治国平天下”时突发异想,只是避重就轻的说道:“立新学,与旧学矛盾甚大,此时我能压制下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有效的策略从来都是分化敌人、拉拢敌人里可拉拢的人,达到削弱、消灭敌人的目的;即使达不到彻底改造儒学的目的,也要叫儒学内部分裂成新旧两派,叫他们互殴,减弱新学推广的阻力……”
“你真是奸滑如狐啊!”宋佳想想也是,无论是军政或日常事务,有效的指导原则就那么几条,分化敌对势力或者阻力,从来都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关键看怎么灵活运用了,也就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去。
林缚又对宋佳说道:“你替我拟一封信函给赵舒翰、张玉伯,在信里把这几点意思说透;赵舒翰、张玉伯二人眼下所处之尴尬,说到底,一是不能与旧传统彻底割裂,但他们又不再给旧传统接受,或许能更容易接受这些旧瓶灌新酒的作法。”
“你是要他们掩耳盗铃?”宋佳问道。
“不,”林缚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要他们明白适者生存的道理……”
“适者生存?”宋佳疑惑的问道,“何解?”
林缚拍了拍脑袋,适者生存是天演、进化论普及之后所常见的词汇,时人自然是陌生得很,他说道:“局势发生变化,我们要积极的去适应这个变化,才能更好的生存下来,而不是光想着旧时的好处而顽固不化;淮东能有今日之局面,实际也是源于此……虽然大势如此,但也难保会有反复。我下决心以后送政君就藩,说起来也是怕江宁会有反复,但终能在济州保留一些新学的火种……”
宋佳自然能明白林缚的苦心所在,能明白他在济州上所用的那些个心思。
济州是全新建造的一座城池,社会风气最为开化,旧儒根本上视济州为荒蛮野土,打心底都不愿去济州扎根;故而济州才是新学扎根繁衍、受旧说阻碍最小的优良沃土。
林缚除了派最信任的得意门生陈思泽去主持济州,将张玉伯、赵舒翰放逐的济州也是有目的。
表面看上去张玉伯、赵舒翰是反对淮东的,但他们本质已经与旧儒割裂开来。
赵舒翰实际是比姜岳、宋石宪更具代表意义的新学代表人物,林缚现在要赵舒翰监守济州观星台,实际是完全应用新学“实验证之”的手段去观测天象星海,为新学说的建立作准备;林缚另外许赵舒翰在济州开馆设学,是希望赵舒翰能在济州真正埋下新学的种子,不许旧儒干扰的形成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的学术流派。
张玉伯主张不废帝,而是希望林缚做一个权臣,实际是想在旧新之间找一个平衡,倒不是反对林缚执政——他只是要重视秩序的维持罢了;说到底他只是认为林缚另立新朝,不过是类同前陈、元越一个新的轮回。张玉伯本无坏心,但他的这个想法,不叫林缚与枢密院、军部诸人远远踢开才叫怪。
张玉伯在江宁碍眼得很,但用他在济州,却未必是坏。
林缚使长女政君就藩于济州,便于将济州永远从高丽、扶桑割裂出来,仅是一个目的。更主要的目的,林缚是要使济州将来在名义上有最高宗族的存在,以便能保持相对独立或自治的地位,使新学在济州的发展,更少受到中枢这边剧烈斗争的影响。
得知叶济白石率部去高丽参战的消息,虽知这可能是军部当前能抓住的一个时机,但林缚还是按部就班的实施之前相对稳妥的军事部署,最主要的目的,他眼下所做的种种事,更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
第37章 迁族
崇观八年之前的顾天桥,还是湖塘铁梁山茶栈的帐房,拿着月银养家糊口。之后入江宁,也是因为顾悟尘在顾族实在找不到其他能提携的后辈。但又因为与顾家的关系不如顾嗣明亲近,也不如顾嗣明那么能讨顾家少君顾嗣元及夫人的欢喜,故而给排斥在顾家嫡亲之外,反而叫他有机会能跟林缚走到一起。
之后数年的形势发展,变化之剧烈,叫人瞠目结舌——
在崇观八年之时,天下有几人能想到林缚会以司狱一小吏崛起江淮之间而叫天下风云变色?
顾天桥也不再是当年老实巴交的茶庄掌柜,而是身资巨万、在江宁城里跺一跺脚、地也会抖三抖的大人物;江宁战事之后,粮商操纵江宁粮价,便是以顾天桥为首。
只可恨给张玉伯当头打了一个闷棍,要不是林缚最后站出来调停,顾天桥那一回能不能保证脑袋都难说,叫顾天桥现在看到了张玉伯还是心头发忤。
此时张玉伯在济州任按察使,要不是林缚亲自点将,给顾天桥千般好处,他都不愿意去济州。
当然,这些年深入参与海东商贸的顾天桥,也知道济州非但不是什么苦寒之地,相比较之下,甚至繁荣不下济州。
林缚七月下旬为长女政君讨得济州郡君的封爵,打定主意要让政君在长大成年之后就藩济州,顾天桥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废话好啰嗦。
虽说这些年来,顾天桥对林缚忠心耿耿,但林顾两家的恩怨说不清、扯不清,离开江宁,到济州扎根,也非一个坏的选择。
另一方面,哪怕是构成淮东中坚力量的江淮商绅势力,林缚也不再支持他们在国内的正常商贸活动牟取超额的利润。
早年,张玉伯在江宁掀起米价风波,甚至要拿顾天桥杀鸡骇猴。
虽说事件最后给林缚压下来,保住顾天桥,但同样的,背后要没有林缚在背后支持,仅凭张玉伯个人,他怎么可能有与当时操纵江宁米市的东阳乡党抗衡?
林缚这几年来,也是着意于打破区域与行业之间的樊篱,要将江宁所辖的诸府县,形成一个不给传统势力割裂的、统一的市场,对欺行霸市的行为之打击,从不手软。
年后新税政的推行,拆榷税为场税与市商税,实际就是直接废除传统的榷卖制度。经营茶酒盐马粮盐等业的传统商贾势力,还想借榷卖制度的专卖特权牟取暴利,也不再成为可能。
当传统的榷卖制度给废除,新田制虽然没有直接禁止土地买卖,但粮亩超过五百亩者,所承担的田税要比基本田税高出一倍,也是正式揭开限制兼买田地以食利的序幕。
这还是其次。
殖商银庄成立之后,林缚将江宁等地高达六百万的公粮置入殖商银庄,以极低廉的价格向江淮无地及少数的民众出售,以筹措银庄成立后所需要的巨额本金。此举,直接将江宁的田价打掉一半。
表面上看去田价下降,更有利于兼买粮田,但实际上殖商银庄租卖相结合的模式,使得江淮地区无田或少田的佃农,更乐意租买殖殖商银庄推出的粮田。江淮的大田主,即使握有大量的粮田,也雇不到足够的佃农,而承担的田税一毫一厘也不敢短缺,再兼并田地,只是亏本买卖。
实际这种模式,淮东钱庄早就在用。
淮东钱庄早年从宋、陈等大族手里接手的粮田,就高达四五百万亩,最终都是以不到三五两银一亩的低廉价格,在三年间陆续出售给晋安、泉州及平江、丹江等府县的无地或少地农户。淮东钱庄借此筹得高达一千四百万两银,使得钱庄本金直逼三千万两银。
林氏、孙氏及周氏等势力,更是早在这之前,就大规模的抛售在津海田地。
虽说当时主要还是看到燕蓟、淮泗形势难以保全,才将津海、东阳等地的粮田抛售掉,转移到崇州以避险。但实际上,林缚早期在崇州大规模发展造船、冶铁、织染、巢丝、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