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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济格虽然不甘心,但还能保持理智:他在襄阳虽说还有五六千精锐,但打了半天,还给压制在桥头及铁桩码头里打不出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淮东军对樊城及桥渡区的控制将越来越严密,特别是大量战械补入防线以及樊城的苦役都反水甘为淮东军使用,他仅凭借襄阳的五六千战兵想要夺回樊城,无疑是妄想……
佟瑞麟出身佟佳氏,改汉姓为佟,是北燕宿将,阿济格不得不承认他所献确实是持重之策,在关键头上比自己要稳重一些。
无论是铁桩码头还是浮桥桥头,都不是能汇合援军的场地。
铁桩码头及飞羽岬,地势太狭窄,他们有再多的兵力也展不开,只会叫在防阵里拥有大量重弩战械的淮东军占尽便宜。
北燕不是不重视工造、战械,虽说许多马背厮杀搏战功的王公大臣对这些都不懈一顾,但天命帝早在治辽东时就重视冶锻等匠造之事。
得燕蓟时,天命帝甚到将王帐精锐派出去保护遵化铁厂,以确保其不毁于乱军之中;派出相当于户部侍郎一级的重臣去管理遵化铁厂,使铁石的铁料年产量在两年时间里增加到四百万斤。
占得燕京之后,天命帝更是首先将燕京城里的数万匠工列入军户保护起来,在军中也大规模的制造、使用床弩、抛石弩等战械,甚至还使工匠仿造淮东的战船、蝎子弩及那种在梢炮尾端系重物发射的重型投石弩……
只可惜淮东的重弩战械得益于其整体工造水平,非别人能简单模仿。
配重式投石弩,说起来简单,就在梢杆的尾端提起重逾数千斤甚至数万斤重的重物,然而猛然坠下,利用杠杆原理将梢头重逾百斤的大石弹打出去,其他跟普通的投石弩没有太大的区别——关键就是梢尾重物的打造。
淮东军直接造大铁球,四五千斤重的半球状铁球,到战场合并为二,重逾八千斤到一万两千左右,就组成重型投石弩的梢尾重物。
且不说当世铁与铜同价,八千斤重的铁料价值惊人,一场攻城战排开五十架重型投石弩,仅梢尾重物就要用去四五十万斤的铁料,又是哪家势力能轻易玩转的?
另外每只重逾四五千斤的半球状铁球如何方便快捷的运入战场,也是叫人心疼的问题……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也就使别人即使能仿造淮东的重型投石弩,也没有办法大规模的使用!
北燕军中倒是配有一些床弩,但是一切都要优先保障攻打荆州的兵马,襄阳作为后方,作为粮道枢纽,守军怎么可能存有多少重弩战械?
手头甚至连一架床弩都没有,又给压制在不易展开的狭窄地带,又拿什么与跟同样英勇但在防阵里放置十数重弩的淮东军拼消耗?再打下来,只会叫淮东军将襄阳守兵的精锐白白的磨耗掉。
阿济格想透这些,即与佟瑞麟、沈浩波返回战船。阿济格也不放弃桥头及铁桩码头,但减少兵力,避免兵力过于密集而给淮东军的战械大面积杀伤,以确保桥头及铁桩码头不失为主,而不再妄想这两处狭窄区域打开出,然而利用水军控制汉水的优势,到下游方向找开阔的登陆点,打算先在樊城外围站在阵脚等汇合各路援兵之后再打樊城。
阿济格、沈浩波以及佟瑞麟根本就没有想到淮东潜伏进荆襄腹地的兵马远远不及眼前这股,更没有想到尽早在襄阳西面建立新的渡河通道,与北岸的白阳关、丹江口连接起来,而是一心想夺回樊城。
敌将缓下攻势,恰是黄祖禹、周斌所愿,抓紧时间将装载各种物资的辎车拉入城里,抓紧时间修筑桥渡区的东西防垒,在防垒外侧挖长壕加强防守,挑选一些可靠的民夫青壮直接发放兵甲,编入军中,以补守御樊城兵力的不足。
哪怕孙壮所率援军给挡在半路上没能及时过来,黄祖禹、周斌也有决心率五千将卒、五千民夫守到淮东军主力打到樊城城下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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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黄祖禹、周斌率五千精锐扮作柴山押粮兵马袭得樊城。
襄阳守将阿济格反攻樊城不利,率水步军退到樊城东三十里的白河口登岸挖长堑,以待援军赶来。与此同时,襄阳信骑趁夜往各地驰出报信示敬:南往荆门,北往南阳、西往武关、东往枣阳、随州驰骋,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樊城遇袭的消息传往荆襄各地。
考虑到偷袭樊城的兵马从东面而来,在樊城以东地区可能会留斥候探马进行严密的封锁,阿济格派往枣阳、随州报信的信骑则是从汉水南岸钟宜绕道。
十九日清晨,襄阳出来的四名信骑携八匹快马从钟宜北乘舟渡过汉水,计划到黑石沟之后才分道往枣阳、随州而去。
黑石沟名为沟,实为山,乱石成滩,草木不生,四名信骑到黑石沟前的疏林前歇脚打尖,胡乱的吃些干粮,打算歇片刻就继续赶路。
探马斥候以及传信的信骑,通常都是北燕军中的精锐。其他不说,光在野地跑快马而不迷路,就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们还不晓得樊城已经失守的消息,他们坚信进袭樊城的淮东军只是小股,只要各地配合好,夺回樊城不是问题。
这时候在黑石沟的山尖上烧起一点野火,在午前太阳的照射下,不那么明显,只有淡淡的青烟升空而起,又给风吹散,了无痕迹。
钟宜以东的汉水东岸,本有些民众居住耕种,但随着战事的展开,大量的丁壮给抽上战场,这一片地区就彻底荒芜下来,山沟沟里偶有人烟,也多为逃兵役的苦民以及一些不受约束的猎户。
山头的野火没有引起四人的疑心,吃过干粮,换马北上,黑石沟北面有一条荒芜的驿道,北通枣阳、西通随州,四人打算到那里分道,只可惜赶到赶到预定的地点,就从疏林里杀出十数马客来——马客虽然穿着寻常马贼才会穿半挂子皮甲,但四名往枣阳、随州示警的信骑都迅速明白过来,樊城袭敌封锁信道竟然封锁这边来了,那表明敌兵的野心不仅仅是樊城一座城池。
对信道的封锁只会迟缓消息的传播,不能完全阻止消息的传播,特别是五千兵马偷袭樊城这桩事,必然会通过口口相传到传遍荆襄各地。派出大量人手封锁,只是叫其他地方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做出正确的应变。
四名信骑不知道前路有没有阻敌,但他们职责使得他们即使知道前方有阻敌还要继续往前冲……
对淮东军来说,这时根本不关心石城、荆门抑或南阳敌军援打樊城的问题,之所以重点封锁往随州的信道,还是要尽可能的拖延随州的警觉,以利柴山兵马主力出其不意攻打随州……
第119章 礼山
礼山位淮山西麓,要不是王相治柴山颇有成效,那礼山便是随州控制区域的东部边缘。
礼山境内丘山林壑,七分山三田地,特别是从柴山往礼山过来,山势很险,换成两年前,很难想象上千辆辎车能如此轻易的从淮山腹地出来。
礼山守将罗文虎兼知礼山县,为罗献成的远堂族侄,后给罗献成收为义子。
罗文虎读过几年书,后因罗献成早年贩运私盐杀人之事而给诛连坐过几年监牢,而随罗献成起事。他文武皆全,早年很得罗献成的信任跟重用,与王相关系也好。
只因罗献成成年的两子早年战死战场时,罗文虎酒后失态称罗献成必传位于他,叫钟嵘告了一状,罗献成从此对他有了戒心。虽说没有彻底夺去他的兵权,也将他踢到礼山来,离开随州军的中心;这两年罗文虎在礼山过得战战兢兢。
虽说柴山第二拔粮草从礼山借道来得额外的快,罗文虎倒也没有起疑心:王相这些年治政的水平有目共睹,要不是王相大搞屯田,长乐军也没有办法在随州站稳脚,柴山粮草运得快,只能说明王相准备充足。在罗文虎看来,王相看到北燕兵马不多日就能拿下荆州,天下大势尽在北燕之手,有意跟叔父罗献成和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今天地位的,谁都不会是茅坑里的石头,识时务才是俊杰。
既然如今天下大势尽在北燕之手,而叔父罗献成又附北燕得封襄阳王,罗文虎对襄阳王的爵位就不再那么重视。罗文虎也想化解叔父罗献成对他的戒心,好在北燕南下时多捞一些战功,说不定将来也能封个世袭的伯侯,不用什么事都看叔父的脸色。
王相在战前在信里对叔父罗献成恶言相对一事,罗文虎是清楚的,但他也没有多想,而叔父罗献成还能继续容王相守柴山,在他看来,叔父还是很器重王相的,现在王相能服软,什么事情都好说。
罗文虎还希望王相与叔父改善之后能替自己美言几句,王相率粮队过礼山,罗文虎倒是热情的出城来相见……
罗文虎一身儒服,乘车在十数扈从的陪同下,往停在礼山城东鹤东暂歇的粮队行来,与王相相会,也算是尽地主之谊、故友之道。
王相陪同唐复观站在鹤塘东的桑树之下,看着乘车从远处过来的罗文虎,悄声说道:“罗文虎对罗献成并无忠心,若能为淮东所用,夺随州应能成为助力……”
在确认黄祖禹、周斌率押粮兵马过枣阳之后,不管黄祖禹、周斌能不能顺利袭得樊城,曹子昂、周同率柴山兵马主力打礼山、再打随州的计划就同时启动,而不会再有更改。
派黄祖禹、周斌袭樊城是险计,是要将荆襄的敌兵都关起门来揍之,曹子昂率柴山兵马主力,则是要确保整个荆襄战事的发展不会因意外因素而脱离控制。
唐复观率一旅精锐扮成押粮兵马及民夫与王相先行,而曹子昂、周同及孙壮率崇城军及骑营第三旅主力,也已经进入礼山境内。
只是罗文虎在礼山根本没有想到东面的柴山会出问题,礼山与礼之间的大路小径,都就叫淮东探马、暗哨早一步控制。
不要说柴山兵马主力离礼山还有一段距离,以罗文虎此时的警惕性,只怕四万兵马接近礼山城十里,罗文虎都可能没有觉察。
唐复观思量王相的建议,心想拿下礼山并不困难,罗文虎在礼山就三千多杂兵,礼山城池又矮,还没有护城河,硬打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关键还是怎么打随州……
随州城是罗献成的老巢,罗献成这些年来也用尽心思经营随州城。
随州城池险固、深壕重城不说,罗献成在南北两线兵力紧缺之时,依旧还将他的一万嫡系精兵留在随州守老窝。
黄祖禹、周斌最迟不会拖过今晨对樊城发动奇袭。而他们现在扮成运粮队伍,就算不打礼山,而是赶去偷袭随州,还需要再走两天的路——希望两天之后,随州对樊城发生的变故还没有警觉,十分的不现实。
要是罗文虎愿意配合,那对随州能用的计策,就会有更多的选择。
唐复观想了想,说道:“那请王大人先将罗文虎稳定,实在不行先扣下,我这就派人去请示曹帅……”
罗文虎虽说给罗献成冷落,但也是随州军的核心人物,能不能赦免其罪、拉拢他投诚效力,这需要曹子昂来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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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粮兵马缓慢前行,王相与罗文虎学古时雅士,在鹤塘北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在桑树下铺布为席,摆壶饮宴,左右仆役伺侯,畅谈文事,也甚为畅快。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唐复观披甲走来,朝王相抱拳说道:“粮队已过前栅河,这日头不早了,还要赶夜路去随州,我们是不是去追上前队?”
罗文虎酒量大,饮了半天,只是微酣,站起来才看到左右多了许多甲卒,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