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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多坚决守御的心思。
只要淮东精锐江宁腹心里,奢家死活都不敢松驰军纪、纵兵卒去屠掠的。
“满城百姓啊!”张玉伯压着声音朝陈西言吼叫。
围城战对城里民众是最残酷的,岳冷秋守徐州,徐州里的民众饿死、病死几达三分之一,江宁城民众手里的储粮能支持多久,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即使奢家不屠城,但是将江宁城留上三五个月,将淮东、江州兵主力拖死在外围的能力还是有的。
奢家什么打算,这时候基本上是明白的:
一是将江宁彻底打残,江州军及淮西军将断钱粮,荆湖军也将长期为钱粮所困。
第二就是将淮东军、江州军主力拖在江宁。
第三就是由奢飞熊占领江西全境之后,再率兵马主力东进来江宁参加。
第四就是将大越的政权基础动摇掉,即便能邀得罗献成东进,也能改变兵力部署。
第五就是三五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东胡在河淮完整战略调整,从信阳或南阳猛攻,扯开淮河上游的防线——奢家投东胡,至少还能封王。
东胡为什么没有动静,不是东胡不想有动静,而是从昱岭关失陷到浙闽大军兵临江宁城下,才一个月稍多点的时间而已。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就不容东胡做出什么反应,要晓得江宁的信报通过暗哨要传到燕京城,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叫东胡反应不过来,但要是奢家攻下江宁城守上三五个月呢,东胡还会没有反应吗?
御营军最后没有离开的那些将校,也急切的看着陈西言。
皇上都仓促出城逃命,还想留守的御营军将卒对其保持忠诚,无疑是妄想。所以消息一经传开之后,御营军就乱了,大半兵卒在前夜就逃散掉,继而乱兵掀起更大的混乱。
留下来的不多将卒,有受陈西言的影响,有家眷集中到皇城要守护的,有当年李卓、顾悟尘从底层提拔起来的将领赤诚未改的——有种种原因让这些将卒坚持到现在没有散去,但不意味着他们就真有决死的意志去以卵击石,待叛军主力过来,在绝境之中,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要么散掉,要么投敌。
李卓任江宁守备将军时,高宗庭在原江宁守备军将校的影响仍在,有高宗庭在,有淮东三千甲卒,也叫这些坚持现在没有散去的御营军将卒看到守皇城还存在着希望。
第116章 乱兵
茅山东麓一战,余文山率部伏击,将杭湖军残部彻底击溃,继而不费吹灰之力得金山,入夜之时即得密报,永兴帝即将离开江宁,城中大乱。
奢飞虎也于此时率先部从溧阳赶到金山北,与余文山汇合。
中路军主力尚开始从溧阳开拔,奢飞虎与余文山汇合之后,才就万余精锐,连日来也是接连苦战,疲惫不堪,但斗志还在、士气给接连的胜利刺激到高昂。
余文山早在击溃杭湖军残部之后,就立即将手里仅有的四百余骑兵为前哨,先派往江宁。四百骑兵为前哨,主要是为刺探江宁外围的防御部署。在得知江宁城乱之后,奢飞虎与余文山商议,又增派得力勇将率三千步卒连夜北上,但集结到金山城北的浙闽军前部主力仍需要短暂的休整,才能恢复体力再进行强行军。
说实话,奢飞虎等人,包括浙闽军的主帅奢文庄在内,都没没有料到永兴帝会如此轻易的弃城而走。他没有料到永兴帝会这么没用,没有料到永兴帝早就成了惊弓之鸟,江宁之乱,要比他们预想的要早得多。
以奢文庄最初的设想,是中路、右翼两部以两面夹击之势,抵达江宁,寻其一面,猛击之,再使王学善配合潜伏暗桩在城里作乱,搅乱江宁的局势,迫使永兴帝弃城而逃。
得到进一步的确切消息时,已经是二十六日拂晓,田常同时也带了数百骑兵赶到金山北,与奢飞虎、余文山汇合。
左右百里内没有大股敌兵的接近,在金山城北不知名的坡地南侧背风处,浙闽军的驻营极为简陋。
除守值哨卒外,近万浙闽军将卒都呼呼而睡。
从大青溪战事开始,约两个月的时间,浙闽军都没有过一次像样的休整,接连的残酷战事,使得将卒在麻木之余,也只剩下对胜利的渴望,将最后的士气撑在高点而不竭。
唯一长期指挥作战的将领,才能深刻的理解,士气以及作战意志,是何等的重要。
浙闽军当前所面临的形势,特别是在闽东失守之后,就迫使他们必需一鼓作气的打下去,直到真正安全为止。
士气一旦衰竭,又面临淮东军这样的强敌,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简易战棚就搭设在约十余丈高的山顶上,冷月浮空,四野有残雪未化,北风刮来,吹得草断枝折。
奢飞虎铠甲不解,外面还穿一身深褐战袍御寒,田常、余文山等十数高级将领围着篝火而坐。
“淮东军也应该有所不及,不然淮东从扬子江过来的援军,即使弃舟陆行,也应该赶到秣陵与江宁城之间。”余文山说道。
知江宁城乱,而淮东水营必然也会抢着进江宁,只要提前一刻夺得江宁城,就能在即将到来的江宁会战中占据优势——岳冷秋也许会停滞在池州不敢急动,但淮东绝对是个敢火中取栗的主。
这一点,包括奢飞虎在内,围篝火而坐的浙闽军将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江宁要不要夺?当然要夺。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江宁城怎么能不取?
江宁城其实是事关浙闽军士气的转折——江宁城唾手可得,要是弃江宁城而走,浙闽军士气必然会由此时的极盛迅速掉落下去。
此时,即使奢飞熊在江州那边已经顺利夺城,但也远远谈不上立足稳固,需要这时拖往江州军、淮东军一段时间。
他们这边要是往南撤,一是淮东兵马主力可能会跟着后面猛攻宁国、徽州,咬着他们的屁股穷追猛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淮东兵马可以迅速通过水路西进,争夺江州。
接下来的局面,很可能是奢飞熊给围困在江州城里,淮东等着他们过去好打援。
他们要从徽州撤到浙西,再从浙西进江西,沿鄱阳湖西岸北上援江州,要走近两千里的崎岖道路。速度上要比淮东军主力沿江西进要慢得多。
余文山的意见很坚决:大越将江宁城拱手让出,浙闽军不取,就是自取其败。
“金川狱岛是林缚在江宁发迹之地,之后又一直归林氏所有,淮东不可能不在那里部署暗兵啊!”田常蹙着眉头,有所顾虑的说道,“确实,淮东从扬子江过来的援军前日还停在丹阳与江宁之间,从丹阳西沿江西进,江道曲折,江中淤沙又多,但同时东阳府县也在前日开始往南、往朝天荡北岸集结,不能就断定他们就会慢半拍啊……”
“苏将军应该能赶在前面。”方振鹤说道,即使到江宁城里的放一把火,对下面的将卒也有一个交待。不然接连打了这么久,又有什么意义?
郑明经所部在溧阳东南,要拦截从萧山北上的淮东军主力,后先一步撤入溧阳固守,保住江宁与宁国之间的联络。
中路军主力还在溧阳,在经历残酷的攻城战之后,即使立时拔营行军北上,赶到江宁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
他们能最快赶到江宁的主力,除了已经从金山派出的兵马外,就是苏庭瞻直接从溧水开拔直奔江宁的万余兵马。
奢飞虎眉头紧紧的揪着,关键是淮东在金川狱岛布下多少暗兵无法侦知。人数也许只有两三千,但是淮东拼死用三千精锐守住一座城门,待主力来援,情形还是相当的棘手。
不算林缚在萧山亲率的淮东军主力,淮东在北线能调动的,包括从扬子江上来的援军以及东阳府军,也差不多有三万人左右。
他们这时天亮就开拔,但必须现在就要将种种可能遇到的情况都考虑到,赶到江宁很可能就将立时参与战斗,没有从容商议的可能。
接下来这一战对浙闽军凶险无比,但又必须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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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晨,陈恩泽率一营甲卒、水陆并进,沿金川河往南,在秣陵湖西岸,与浙闽军前哨骑兵相遇,双方接触即退。
浙闽军的前哨兵马不多,但多为尖兵,又多配马,淮东军即使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形成兵力优势,但也无法将浙闽军前哨咬住。
高宗庭使陈恩泽率部果断出击,一是想使浙闽军在金山、溧水的兵马产生迟疑,争取更多的时间;一是要让江宁城里混乱的军民意识到淮东兵马的存在;还有一个就是狱岛要唱一出空城计。
陈恩泽率部也是稍接触就往东华门撤退,也是怕在城外给浙闽军后续赶来的兵马咬住。能肯定的,浙闽军今天就将有一万四五千的兵马赶到江宁。
而淮东能调用的兵力,只有津海军两营一千两百余甲卒、集云社武卫一千余人、编练民勇两千余人以及御营军还没有散去的将卒两千四百余人。
看上去在陈西言的主动配合下,高宗庭在江宁还能调用近七千人。但是兵太杂,无法用于野战,因为根本就不清楚野战时哪一部会出大漏子。最稳健也是最可行之策,就是保皇城及狱岛两个要点,首要是保皇城。
相比较城外无关痛痒的接触战,城内则要血腥得多。
满城都是乱兵、暴民,温和的驱赶必然不行。沐国公府紧挨着皇城,但张玉伯的宅子在城西。
在乱起之前,赵舒翰的家人也都避到张玉伯府上。
张玉伯在江宁长期任司寇,回江宁即使任闲职,对江宁府军的影响也深。
江宁府军大部分也乱了,但张玉伯还是召集到三百余旧部,他们在城中有家眷的,也大多聚到张玉伯宅子里集中保护,防止给暴民、乱兵冲击。
这部分人自然也要接到皇城去。
满街都是乱民、乱兵,赵虎身穿重甲,亲率甲卒、武卫,横街出击,当街者不论恶善,一律格杀。
行两百步余步,即连续斩杀百余人,血浸长街,满城的乱民、乱兵才回过神来,慌乱的回避——事实上也相当程度遏制城中的乱象。
除了必要守御皇城的兵力,御营军兵马也给派出去镇压暴民。
不在皇城范围之内的储粮仓,也都要纵火烧毁。
有奢家暗桩潜伏,短时间里根本不能彻底的肃清城中乱象。即使一时肃清,很快又会复起,但趁着浙闽军大部兵马未来、前哨兵马不敢进城之前,御营军散出去镇压暴民,还能收拢一些乱兵为己用,更主要的,是要让御营军的将卒见一见血。
人心里有暴戾、有杀性,精锐悍卒既要将这种暴戾、杀性释放出来,又要用严格的军纪将这些约束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有时间屠城虽然残酷,却是当世激励将卒杀性、持续维持士气的有效手段。不是谁都能学淮东的手段。
高宗庭始终陪同陈西言守在东华门城楼之上,时刻关注着浙闽军大部兵马是否赶来。
所幸皇城内物资充足,这些本是供应宫庭数千内侍及宫女所用。
御马营兵马撤出,仅少数内侍及宫女随行,但由于陈西言派得力将领接管皇城迅速,皇城没有出大乱子。虽有乱兵数次想冲击皇城抢掠,但都给击退,到赵虎率淮东甲卒进城,乱兵已没有敢接近皇城的。
高宗庭看着城外,密族的旌旗仿佛云块一样,出现在地平线上,对陈西言说道:“只能如此了……”下令左右点燃狼烟,勒令散在城中的将卒退回皇城,他们也要尽快避进皇城。
陈西言转身看向城里,嘴里都是苦涩。他以往一心忠于帝室,永兴帝一心出城之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