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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侵,兵力犹有不足,恐怕要向江宁请援兵……”
“对,对,”韩载点头说道,“兵将多多益善,不能打没有把握之战,你们若无良策,我去江宁、去濠州找岳帅请援兵……”他不管能不能请来援兵,只要他自己能暂时离开这个凶险之地就好。
“太湖盗出没江海,颇为猖獗,也说不定早有东海寇的探子渗透到内地去了,韩大人坐船去江宁,过暨阳县、白沙县,怕是不太平吧……”李书义在旁边说道。
韩载给李书义一吓,又惊疑不决起来,看向萧百鸣,问道:“萧都监可有意随我走一趟江宁?”
论道理,林缚对宁海镇驻扎军水寨的水军没有调遣之权,但是身为宣尉特使的韩载对江东左军、对军山寨名义上都有节制之权。
萧百鸣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林缚千方百计的想将他们从军山寨赶出去,江东左军好霸占军山寨这一处险地,这时候林缚与李书义演双簧哄他去江宁,是不是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不由权衡起厉害得失来。
林缚眯眼看了萧百鸣一眼,他倒不屑玩什么阴谋诡计,径直跟韩载说道:“韩大人去江宁请援兵,顺利则七八日能回,不顺利,也许要耽搁一两个月,无韩大人在崇州坐镇,崇州诸路兵马备寇不能杂乱无章,需有一人代韩大人节制诸军。若萧都监部属觉得受节制太勉强,江东左军可以撤回陆上,将江口留给军山寨守备……便是岳帅在此,我也是说这番话。”
韩载心头一跳,知道林缚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他关键时刻拿摞挑子来威胁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却没有勇气说留在崇州抗敌。
萧百鸣背脊寒意直窜,林缚要是摞挑子,江东左军退守内陆,仅凭军山寨六百水军四百杂兵,根本没有能力守住江口。但是要答应林缚的条件,军山寨也受林缚节制,林缚藏着怎样的祸心,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吴梅久暗道江东左军与宁海镇水营仇隙也深,不能协力御敌,甚至还相互制肘,都留在崇州,有害无益。这种情势,不能、也不可能让江东左军离开崇州,那就只能让宁海镇让出军山寨。
林缚如今以摞挑子相威胁,便是萧涛远、岳冷秋又能奈何,难道萧涛远还敢将宁海镇水营兵力悉数调动来守江口?
“还有三五日时间,韩大人是不是派信使快马驰往江宁,跟岳帅禀明此间难处,也许不需韩大人离开崇州,便有援兵开来……”吴梅久说道。
崇州无城可守,聚集嵊泗诸岛的东海寇又格外来的来势汹汹,三五日便可能大举入侵,哪路援兵敢来协守崇州,又怎么来得及援救崇州?韩载咬牙说道:“没有三五日时间可拖延,萧都监派船护送我去江宁,此间守备事,由林都监使总揽其职,诸军皆受节制——若郡司督府另有决议,则再议——务必御敌于江口之外……我回去就签公函,萧都监也快去做准备。”
韩载难得的干脆利落,也不给萧百鸣与暨阳方面商议的时间,就将逼进无法转身的角落里:要么留下来受林缚节制一起抵御将入侵的东海寇,要么借护送韩载的名义兴军离开崇州,但是军山寨这处险地给林缚占过来,想要他吐出来,则是千难万难。
韩载带随扈离开,萧百鸣焦急的喊道:“韩大人,等我一等……”追了过去,希望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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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返回东衙,人员进出匆忙,脸上都神色凝重,比起四月初的大侵,这次东海寇在嵊泗诸岛聚集的兵力更是超过万人,每日还不断有船抵达大横岛,使人无暇去享受大婚即至的喜庆。
东衙之内,除曹子昂、傅青河、孙敬堂、林梦得等人来,顾嗣元及马朝也在。
顾嗣元本在青州,林缚与其妹顾君薰大婚,青州那边其他人走不开身,顾嗣元却不能不来。顾嗣元便提前几日,与马朝带着一队骑兵,先回江宁,再护送其妹顾君薰及嫁妆从江宁来崇州。离大婚之日还有两日,怕有人作梗,顾君薰离开江宁也没有择期,甚至以船队为掩护,昨天就走陆路抵达崇州,暂时跟陪嫁的丫鬟、婆子住在顾盈袖那里。
顾嗣元身为顾悟尘之子,又在青州担任职事,崇州局势急迫,林缚虽然在外巡视防务,曹子昂、傅青河也不能将顾嗣元排斥在外,不让他知悉这边的军务。
“你们一路上辛苦了。”林缚与顾嗣元、马朝行礼说道。
“比起崇州来,我们没有什么辛苦的。”顾嗣元说道。
“拖到韩载离开崇州,再进行总动员,会不会来不及?”曹子昂有些担忧的问道,“虽说以常理推断,奢飞熊不应强攻崇州,但要防备他弄假成真,崇州的防务一点都不能松懈啊……”
“我考虑过,先将凤离步营第二哨、第三哨调到北岸来,加强这边的机动力量。西沙岛民勇先动员起来,使靖海水营第一营、第二营以紧缩态度守观音滩与月儿滩,”林缚蹙着眉头说道,“宁海镇不把军山寨让出来,江东左军没有守江口的职责……”
“如此一来,韩载更不敢留在崇州了,江口失守的责任,他可担不起,”林梦得说道,“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担子丢到你肩上,回江宁请援兵去,躲上一旬半月的,有过能推,有功能捞,他会想明白的,就怕萧百鸣硬着头皮留下来……”
“留下来也随他,岳冷秋另派援兵来也随他,我们眼下主要是防范东海寇登岸来肆意屠戮,主要的易登陆点,都要派哨探,建烽山墩,”林缚说道,“奢飞熊在嵊泗诸岛聚集了这么多兵力,真也好,假也好,不会一点动作都没有——这回萧百鸣不再避敌怯战,我还真找不到借口砍他的脑袋……”
“倒是害得你大婚无法热闹的操办了。”林梦得说道。
“我也不喜太铺张了。”林缚说道。
“你在外奔波了三天才回来,也该为大婚之事准备一二,”曹子昂说道,“此间倒没有什么要紧事。”
曹子昂有领军之才,但比起直接领军,他通晓军务、庶务,心思又细密,精力充沛,更是优秀的参谋人选,有他襄助军务,林缚要省力不少。
林缚便邀顾嗣元、马朝上山去,在山间林荫道下问起山东的势态。
去年东虏就是在十月初破边入寇,时至深秋,北方的局势也陡然紧迫起来,岳冷秋甚至将长淮军主力调到淮河北岸驻扎,做好北上勤王的准备——这也是林缚以崇州势态要挟萧百鸣撤出军山寨的根本,韩载根本从江宁请不到援军——黄河大堤上聚集的三十万民夫也是一个令人十分揪心的问题。
汤浩信在山东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这事不归他管辖,只能布些后手,不能改变局面。朝廷要抢在开春之前将黄河大堤修复、恢复平原府境内的漕路,就张协以及内廷来说,肯定不希望将咽喉之要害系于糜费甚巨的津海粮道上,但又拿不出更多的银子来改善修堤民夫的处境——即使能拿出更多的银子,官吏贪腐严重,无力整顿吏治,最终也不可能有什么助益。
此外,刘安儿、罗献成、龚玉裁等部流寇大规模侵入西秦、川东、中州,也分股进入晋中、荆楚、荆湖等郡,诱导窘困乡民屡屡举事,府县屡屡告失,官兵偶有胜绩,也只是勉强维持局面。
中原大乱、边郡又临大敌,面前这样的天下大局,林缚也只能守住崇州观望了。
第83章 兵临城下
顾嗣元昨天就带骑兵护送其妹薰娘送嫁来崇州,除了顾嗣元、马朝外,林续禄、赵舒翰等人能脱开身、又不畏崇州危局也都一起到崇州来观礼。
林缚昨日人还马不停蹄的在鹤城巡视防务,今日赶回崇州,自然要在宅中设宴给众人接风洗尘。
紧迫的局势冲淡了大婚的喜庆,山上也加强了戒备,东南麓削土覆砖的障墙上刀兵林立,衣甲折射着黄昏时的夕阳光泽。
夜宴前,林梦得也上山来陪席,林缚陪众人在禅院前的场地上观望山南的江天,风吹过,有几片落叶飘过,直坠山崖下去,久久不坠到的江面上去。
“要去沉疴,必学崇州下猛药不可,”赵舒翰倒不担心在嵊泗诸岛聚集的东海寇会撕破江东左军在崇州的防线,心里念着仍是天下大势,朝廷安危,“我今日走一趟西沙岛、西山河口,林兄在崇州清僧院、查公田、抑豪族、扶弱民,无一不是中兴之策,若诸郡府县能学崇州,流民不为害,又不虞缺养兵之资,人人勇战,奢家、东虏何足为患?”
赵舒翰虽有大才,却仍然幻想大越朝能有一个雄才伟略、英明神武的皇帝将摇摇欲坠的元氏王朝带出困境。
林缚微微一叹,在他回崇州之前,崇州的官绅势族势力已经受到严重的摧残,他在崇州兴清僧院、查公田、抑豪族诸策才没有遇到多少阻力,却是其他郡县难以效仿的。
顾嗣元、赵舒翰、林续禄等人都知道林缚要忙于防务、兵事,夜宴后便告辞下山回住处去。
月洒窗前,林缚坐在案前浏览各地塘抄。
江东左军还没有条件建立一个完善的覆盖诸郡的情报体系,林缚主要还是从各地递来的塘抄、邸报里,判断天下大势。
只是塘抄、邸报里充塞着虚夸瞒报,往往相邻府县官方传出来的消息就迥然不同,报喜不报忧是官场常态,另外时逢王朝末年,诸多官吏也陷入无以自拔的困境,变得戾气、急躁,传抄、上呈的消息自然也无法客观真实,矛盾处比比皆是,几乎十封塘抄里没有一封值得完全信任。
要从这种种彼此矛盾的塘抄里去伪存真的进行对比,筛选出一些有用、较为可信的信息出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宋佳却有一种异乎常人的才能,总是替林缚将最有价值的塘抄放在最上面,并用朱笔将虚张瞒报的地方点出来。
林缚连翻了几封塘抄,都是浙东地区明州、会稽诸府县的塘抄,他抬头看向在窗下案前整理书牍的宋佳。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宋佳的脸颊上,使她的肤色看上去腻如润玉,身姿端雅美丽,林缚将手里的塘抄放下,问宋佳:“你认为奢飞熊在嵊泗诸岛聚集兵力,做出大寇崇州的势态,意在诱浙东郡诸镇军入彀?都说两浙提督权次卿生性谨慎,怕是奢飞熊的算盘要落在空处……”
“说得好听是谨慎,”宋佳侧过身来,她的书案靠东墙窗外,林缚的书案居中靠北墙,两人隔着四五步远,她睁着月下美丽的眸子看着林缚,嫣然而笑道,“说得不好听,就是胆小怕事——胆小怕事的人,不敢轻易冒险,但一旦确定自己占据优势,又会变得格外的贪婪。又正因为权次卿生性胆小,他若反攻昌国,很可能会将手里的赌注都押上去。你觉得权次卿会不会是这样的人?”
林缚将案前的塘抄推开,闭目瞑思,对浙东局势也确实有很深的担忧,但是就眼前的局势看来,崇州与平江府诸县都不能形成统一的阵线,更不要说去影响浙东的军事行动了。
就算奢飞熊有意示弱于敌,也必然会对崇州有大的举动,才可能诱两浙提督权次卿踏入他所设的陷阱。
想到这里,林缚有些心烦意乱,不管江东左军能否成功御寇于境外,东海寇都很有可能在浙东获得一次重大的胜利,扭转浙东的军事力量对比,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林缚怀疑他直接给两浙提督府发一封公函提醒此事到底能发挥多少作用,袖手站起来,走到庭院里,看着庭中的月下桂树权衡利弊。宋佳看着天时不早,也要回住处休息去,刚走来看到七夫人、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