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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难受的感觉从未有过的袭上她的心头,难受得隐隐发疼,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椎心似的。
伏冉灵幽幽的叹息着,最不想明白的还是明白了,心灵深处清楚地知道,他将成为她日思夜想的唯一钟情。
东海步虚宫
从雕亮浮柱、长廊高阁内传出一阵阵隐忍不住的笑声,
“太出人意表了,你居然做出这种好事来,攸冥,酒后乱性的罪名可大了,你居然会把持不住……”袭朔日笑的前伏后仰,把火红的长发晃动得像激狂的火焰。
袭攸冥盯着桌案上的棋局,寒着脸。“笑够了没有?”
“就快笑够了,再等一会儿……”袭朔日仍止不住地大笑着。
“现在的我眼前一片愁云惨雾,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袭攸冥没好气地。
“喂喂喂,别把气出到我的身上。他摇手笑道,”明明提醒过你,你却还是照样犯错,情欲克制不住是犯大忌的事,你只能怪你自己,怨不了别人。“
袭攸冥长叹一声,内心百味杂陈。
“那天确实有七、八分醉,但应不至于难以自控才对,连我自己都想不透。”
“那凡间女子必然是以倾城的姿色迷惑了你,让你无法抗拒风月情浓。”袭朔日好笑地看着他,拈起一只黑子放下。
袭攸冥仰靠在花梨木椅上,双眼半合,近乎自语地说:
“她迷惑我的不只是绝世姿容,她的灵心慧质超越常人,性清孤高傲世,整个人就像一首绝美的诗歌,读来纯净清寂,曲折幽微。”
看着他迷惘的神情,袭朔日恍然大悟,显然他已触犯仙家大忌了,这个现象非比寻常,他不得不慎重给袭攸冥忠告。
“明媚鲜妍能有几时,百年后仍然只是黄土一坏,再也无处寻觅,攸冥,别沾惹凡尘情爱,到最后除了空留余恨,什么都不会有。”
袭攸冥呆了呆,果真被袭朔日的冷水浇得清醒了几分。
“别紧张。”他恍然回神,漫不经心地笑笑,走了一子。“就因为我不想沾惹,才决定实现她想见亡母的心愿,也算是替我补偿心里对她的愧疚。”
“阎王答应了吗?袭朔日再敬一子,将袭攸冥的白子重重困住。
“他只答应让我提借伏氏三个时辰,而且下不为例。”袭攸冥苦恼地看着艰困的棋局。
“看过她的命盘了吗?平凡还是尊贵?”袭朔日随口问。
“尊贵,非常尊贵。”他点头。
“那就好,凡间女子大抵都逃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只要她的命盘不变,你就不会有太大的祸事了。”
袭攸冥盯着大势己去的棋局,摊了摊手。“认输了。”
袭朔日得意地一笑。
袭攸冥仰着脸,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步错,悔之晚矣。”
袭朔日听出他话中的涵义,一股说不上来的忧虑突然在他脑海中隐约成形了,他猛地跳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袭攸冥被他吓了一跳。
“你想过没有?万一在凡间落了种,事情就不再这么单纯了。”
袭攸冥缓缓坐直了上身,心脏一瞬间失速狂跳了起来,他根本还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他豁然起身,急切地一室乱走,呼吸变得疾促而混乱,想不到一念之差,竟让他面临了空前的烦恼,此刻再要自责都嫌太迟了。
他在撞上琉璃屏风前蓦然止步,整个人呆立在惘然中。
袭朔日脑里推演着这个意外事件最坏的后果,毛发都竖直了替他紧张。
袭攸冥猛地回身,眉字间突然露出坦然无惧的神情,静静地与袭朔日对望。
他懒懒一笑。“如果……事情一定会发生,就让它来吧。”
袭朔日哑然地望着他,当事实的发展已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时,也就只能由它来了。
第三章
夜色渐浓。伏冉灵静望着窗外夜色,窗外鸟声凋瞅,摇荡的树影,晃荡着她因等待而焦躁的心。
她明白自己的焦躁从何而来,自那日与袭攸冥一夕缠绵以后,她的心绪再无一奇QīsuU。сom书刻得以平静,当察觉自己内心想再见他一面的那种渴念时,一颗心就饱受着折磨之苦。他答应她,会带娘来见她,她于是便开始了漫长而心焦的等待,一心等着见娘,也等看见他。
整个厢房都浸染在清沁的茶香之中,她将游离的思绪拉回来,心不在焉地把煎好的茶倒进几案上的青瓷茶碗里。
“爹,喝杯茶……”
她捧着茶碗回头低唤,这才发现不久前还清醒着的爹早已经醉卧在席上鼾声大作了。
她意兴阑珊地放下茶碗,瞅着碗内淡青色的水波,悠然长叹。
小院外,传来两声狗吠,她的心一震,静等了片刻。
“托、托??”门板传来叩门声。
她惊跳起身,飞快地把门开了。
门外昂然仁立着灿金色的身影,她仰起脸,看见一脸似笑非笑的袭攸冥,她的心一跳,难掩心中那股单纯的喜悦,当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时,脸色不禁一红,匆匆偏转了视线。
蓦然间,她瞥见了立在袭攸冥身后的人影,她瞪大了眼睛,先是呆愣地不敢信,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顺过呼吸来,她怔怔然地看着那名苍白瘦弱的白衣妇人,那……分明就是娘死前最后的形貌。
“娘??”她尝试着轻唤,一开口就哽咽,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伏氏祥和地浅笑。
“冉灵,我的孩子,别哭??”
阴阳相隔的母女突然紧紧相拥,同声大哭起来。
袭攸冥靠在门边,淡然望着泪眼相对的母女俩人,再过三天,伏氏将坠入轮回,此次相见,不过是母女两人最后的一点缘分,百年九转轮回以后,彼此将不再识得彼此,又有什么纠葛。安排这次的会面,从他眼中看起来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但这就是凡人单纯的愿望。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对伏冉灵开口说道:“冉灵,你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回阳,有什么话想说就要尽快,别误了时机,一旦过了三个时辰,她就不再识得你是谁了。”
伏冉灵听见了他的提醒,心一酸,没有时间拭泪,像孩子似的挽紧伏氏的手,急切地把她往屋里拉,一面抽抽噎噎地说着:“娘,我有好多话要跟您说,您不知道我有多想您……”
“你爹呢?”伏氏慈爱地轻拍她的脸。
“爹自您走后,每天以酒代茶,没有一刻不是醉眼惺松的。”她刻意忽视娘身上的冷寒之气,努力让感觉回到娘生前时的温馨自然。
伏氏一进屋,就看见躺卧在席上不省人事的伏裘,嗔怨地摇了摇头。
“怎可如此胡来。”
“您是该好好教训爹,这阵子爹太颓靡了,在广仁王面前尽惹一些麻烦让女儿来收拾。”伏冉灵试着让语调轻快,声音却忍不住沙哑哽咽了起来。
伏氏回过头,对着袭攸冥顶礼下拜。
“求冥海王行个方便,能否将伏袭唤醒,让我们一家人叙叙情。”
冥海王!伏冉灵转头看向他,冥海王……是他的身分?
袭攸冥不发一语,缓缓地端起几案上的茶碗,朝伏裘脸上泼洒过去。
伏裘瞬间清醒了,他眨了眨眼睛,神志清明地望了望四周,瞥见伏氏,他骇然爬起身来,犹不信,再用力眨眼睛。
“夫……人……”他使劲握住伏氏的手,掌心传来冰凉却有实体的触感,方知自己并非大梦一场,禁不住痛哭失声。
“见面是好事,应该欢喜,为什么哭呢?寻常人可没有这样的际遇。”伏氏从容不迫,泰然地微笑着,紧紧握往丈夫的手。
伏裘也紧紧握住伏氏的手,想起梦中常见她在地狱中受苦的情景,心一痛,涕泅纵横,哭道:“夫人,你受苦了……”
伏氏摇摇头,语带玄机。
“老爷,我没有受苦,只是等待轮回的时间太漫长了,倒是老爷你,千万莫坠入邪道,莫亵读神佛,否则将来受苦的人是老爷你呀。”
“夫人如今回来了,我从此陪着你敬神礼佛。”伏裘心满意足地笑说。
母女两人对望了一眼,伏冉灵小心翼翼地说道:“爹,娘只能还阳三个时辰便要走了。”
伏裘脸色一变,目光立刻凶狠地投向袭攸冥,露出阴森森的眼神来。
“我不许任何人把夫人带走,谁都不许!”他一边说,一边紧抓往伏氏的手臂不放。
伏氏苦笑着,急忙安抚伏裘。“老爷,这回多亏冥海王的帮忙,我们一家才得以相见,别太无礼了。”
伏冉灵再也忍不住,低低地问道:“娘,冥海王是什么样的神职?”
“冥海王是天帝册封的,元神是四天龙中的金龙神。”
一听见金龙神,伏冉灵呆了一呆,愕然望向袭攸冥,难怪他会对她所绘的龙形诸多意见,原来他的原形就是一条金色巨龙。
“我不管什么冥海王还是金龙神,谁都不能再把你带走。”他恶狠狠地瞪着袭攸冥,一派保护之姿。
袭攸冥毫不理会伏裘可笑的反应,迳自转过头看着窗外。
伏氏摇头苦笑,她的还阳与轮回可轮不到伏裘来决定,她以眼神示意伏冉灵暂时安抚下伏袭的情绪,然后迳自转开话题,单纯地以生前的模样与自家人细话家常,渐渐地,忘记静候在一旁的袭攸冥,也忘记时间飞快地流逝。
袭攸冥在咫尺外静望着伏冉灵,看着她在父母亲面前的软语娇嗔、一颦一笑,他漫不经心地挑着眉凝望她,思绪游移到了一个缥缈的境地。
伏冉灵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袭攸冥,目光与他交遇,她迅即低下头,掩饰心头的仓皇,一颗心醺醺然,仿佛灵魂深处都要被他看穿了一般。
她恩忖着,这三个时辰是与袭攸冥之间最后的联系了,她心中矛盾地渴望时间就此凝止,凝止在他深切迷魅的目光之中。
三个时辰匆促而且短暂,能满足的亲情很短,爱情的满足更短。
时辰一到,伏氏的神情蓦地转冷,脸色霎时变得木然,灰白,两眼空洞无神,她再也不认得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也不再记得冉灵娇喊娘亲的声音了。
伏冉灵的泪水迸出眼眶,遏抑住颤抖的哭泣。
袭攸冥在伏裘身上下了睡咒,免得伏裘疯癫起来胡乱痴缠一遍,他平静的琥珀色的瞳眸注视着伏冉灵泪痕斑斑的面容,这样的生离死别他已看得厌倦不过了,每一个凡人的生生世世都是如此,无一特别。
“再见一次死去的娘,对你有什么帮助吗?”他淡淡的问。
“纤解一点思念之苦而已。”她哽咽着。
袭攸冥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认为这是单纯而无用的愿望。”
伏冉灵转向他,不悦地说道:“对你而言是无用,你是神,与天地同寿,自然不必经历生离死别的痛苦,你们冷眼旁观红尘中的悲欢离合,怎能了解思念之苦有多么的折磨人。”
他听着,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异样之感,他当真不懂思念之苦吗?那么这几日来,对她念念不忘、错综复杂的感觉又是哪一种苦?
“我爹……”她哑声问,刻意避开流窜在两人之间的敏感情愫。
“你爹醒来后会以为自己作了一场梦,他的感情比你脆弱多了,我想这么做对他比较好。”他的嘴角微扬,轻轻说。
“能再见到我娘一面,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谢谢你。”她咬着唇。
“这是我能给你的补偿,你不需要谢我。”
这句话让她的心怦怦直跳,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那一夜的欢爱缠绵,她的眉眼染上娇羞,飞快地低下头来。“把你的手给我。”袭攸冥忽然说。
伏冉灵呆了呆,把手伸出去给他,他握住她的手腕,诊了诊脉。
“做什么?”她不解地望着他古怪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