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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裘愣住,呆呆地看着她,他所熟悉的女儿是幽静、沉稳的,不曾像此刻这样失控发怒过。
伏冉灵旋过身,迫切地想避开父亲那张疑惑怔呆的神情,她已经受够了父亲的消极颓丧,他不只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她,她真的受够了。
她笔直地穿过月牙门走出御花园,快步奔出宫门。
究竟能避多远她不知道,但她只想从沉重的压力中逃出来,她一定要透透气、透透气。※※※※※※※※※※※
南海异云宫
喝得酩酊大醉的袭攸冥椎了椎醉倒在地板上的袭朔日,口齿不清地喊着“朔日,你醉死了吗?”
“真那么容易死就好了……”袭朔日闭着眼睛冷笑了两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滋味也比死还苦……若能醉死也好,说不定还痛快生。”
袭攸冥缓缓抬起醉眼。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死过吗?怎么就知道那种苦比死还苦?”
袭朔日恍然地笑了两声,抓起酒瓶又灌了几口。
“别忘了自己的身分。”袭攸冥起身,踉跄了一下,“就算你想死,阎王那老头肯接待你这个日逐王?”
“谁想当这个神!”袭朔日咬牙切齿地,把酒瓶朝墙上甩去,低吼着。“我去请玉帝降旨,把日逐王的天职让给别人,坠入轮回也比现在好!”
袭攸冥哈哈大笑着。
“你这个忙我可帮不了。”袭攸冥扶着桌案站走,上身仍摇摇晃晃的,他知道自己这回醉得可不轻,眼前的景物全部晃悠不定,勉强只看得见袭朔日那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你想借酒浇愁可以,身为好友的我能陪你喝个大醉,但至于你想不想当日逐王这件事可就无能为力了,神不是不能谈情说爱,若你爱上的是天女或龙女,就奏请玉帝允婚,何必钻牛角尖,自寻烦恼呢?”
琉璃屏风后传出了微微的叹息声。
袭朔日咬牙不语,眉心纠结成了痛苦的线条。
袭攸冥偏过头,醉眯着眼,费力望着琉璃屏风后的纤长身影,是“她”没错,如果朔日真的是为了“她”而痛苦欲死,想来也不是没理由的了。
一阵酒气上涌,袭攸冥浑身焦热起来。
“我得走了,再不定恐怕会醉得走不出你的异云宫。”
“你是该走了,省得在我的异云宫职酒后乱性。”袭朔日低声一笑。“得罪了人事小,万一轻薄了我的侍女可就事大了,上一回大醉闯下的祸事应该没忘记吧;劝你在酒醒之前还是少到处乱晃为妙。”
袭攸冥放声人笑了起来,他的确有这个坏毛病没错,喝醉酒总会管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两百年前曾醉戏文殊菩萨座前的点灯侍女,诱得侍女为他动情,被贬下凡尘,这场祸闯得不小,总让袭朔日时不时的拿来调侃他。
他醉眼迷蒙地朝外走,袭朔日仍醉卧在地上,没有送客的打算。
袭攸冥不以为意,前颠后偃地走出异云宫。
月明星稀。
袭攸冥深深吸气,脑中清醒了些,便驾起瑞雾祥云,准备回步虚宫。
度雾穿云了几万里,渐渐地,酒力在他体内发作了起来,周身仿佛烈火在烧,他燥热得受不住,拨开云雾一看,见下界有座高山河谷,他一心急着想抒解体内难耐的焦躁,索性现了本相,飞入湍急的河谷中想醒醒酒。
他醉得没有留意随手带出来的酒瓶翻落了,造成晁东国一阵不小的骚动,也没有想到在浓云密雾中会有人不小心看见他的本相??一条灿金色的五爪巨龙!
※※※※※※
伏冉灵提着手绘的龙灯,走过一段树林子。她独自走出闺州城,走过林间小径,走了一整晚,也不知道自己打算走到哪里,茫然而无头绪,一心只想离那些烦扰的尘世越远越好。
夜很静,她静听着蛙鸣虫卿声,也听见了凉凉的流水声。
伏冉灵伫立在青浦河畔,这条大河阻断了她的去路,她已无路可走了。
她缓缓蹲下身,就着河水洗去点在脸上的泪痣,仰起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怔忡出神,想起醉鬼似的爹,再想到自己的未来,只觉前路茫茫,非常无助。
突然间,劈空发出一阵雷轰似的巨响,她大吃一惊,循声看去,乍见青浦河水浪涌如山,波翻千层,她惊异地呆望着,远远看见翻滚的河水中放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来。
她屏住呼吸,骇然地盯着眼前精光万丈的奇异景象,不多时,滔天狂浪陡地止息了,金光乍然褪去,河面静如明镜,倒映着的圆月微漾着,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大地河流又静默了。
伏冉灵眨了眨眼,怀疑刚才的景象可会是自己的幻觉?她缓缓举高手中的龙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四下照看,赫然间,她看见了河岸的浅滩上躺着一个人。
怎会有人深夜时分躺在浅滩上?她狐疑地猜想,莫非是个不幸落水的人,被河水冲到了岸边?也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若是活人,她怎能见死不救。
她打定主意,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渐渐的,她发现躺卧在浅滩上的那个人浑身上下泛着一层薄簿的金光,当她细看清楚那个人的形貌时,讶然地怔呆了,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多么俊魅慑人的一张脸孔!
但,真正让伏冉灵惊讶的不是那张俊美无暇的容貌,而是他那一头有如黄金般灿亮的乱发,以及他那一身不属于晁东国服饰的金丝甲臼。
伏冉灵的指尖无法克制地微微发颤,手中的龙灯也跟着隐隐晃动了起来,灯火忽明忽暗,将她眼中所见的映照得更为诡滴异样。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一探究竟,但异于寻常人的形貌却让她裹足不前,她揣测着他的身分,心头突实乱跳,在进与不进之间挣扎交战着。
龙灯晃动的光影似乎惊动了金光四射的男子,他慢慢撑起上身坐起来,偏过头,微眯看双眸盯住伏冉灵呆愣的神情,佣懒酣醉的目光紧锁住她不放,她感到一阵昏眩,肌肤泛起奇异莫名的战栗。
伏冉灵勉强镇定心神,考虑着该不该逃时,看见男子微微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令人目眩的笑,然后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近。
她骇然心惊,被他异常高硕挺拔的身形吓住,情急地后退了一、两步,男子悠然地伸出手攫住她雪白的手腕,迷蒙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懒懒地一笑。
“你看到了什么?”他俯下头,把脸凑近她,在她耳际轻柔低语着。
伏冉灵的思绪被那双逼视的瞳眸吞噬殆尽,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异香,这香气既熟悉又香甜,她隐约意识到危险不安的气氛,却无法从他魅惑的眸光中逃脱出来。
“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小美人”他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几乎贴在她的唇瓣吐息看,嗓音低沉温柔。
“我……什么都没看见……”她软弱地垂下眼睫,鼻尖嗅到的香甜气味更浓了,她屏住气息,试图从他令人迷魅的气息中捡拾破碎的意识。
“真的?”他端起她柔嫩的小脸,突然放肆地舔了舔她的唇瓣,沙哑地低问,“告诉我奇QīsuU。сom书,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奇特的异香、醉人的声音,让她像着了魔似的,幽幽答道:“伏……冉灵。”
她才刚开口,微张的红唇迅即被他吻住了,他霸道地吮尝她的舌尖,让她连愕然惊喘的余地都没有,心魂就在这一瞬间被掠夺而去。
他的狂吻酿然欲醉,伏冉灵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了,她迷失在他浓郁醉人的馨香气息里,什么都不能想,只能无助地喘息。
“冉灵,很好听的名字。”他环抱住她,唇舌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残存的醉意在他体内缓缓燃烧,理智被烧毁了,情欲被催动了。
他的掌心拉住她的后脑,灼热的吻愈来愈狂炙,他全然忘了自己的身分,也全然忘了不许沾惹人间爱欲纷争的天界诫条,酒精在他体内蠢蠢欲动,迷乱而堕落的一刻。
他仿佛嗅到怀中美人儿甜蜜催情的香气,引发了他难以抑遏的欲望,他深深吸取她口中甜美的幽香,饥渴地向她索求着??
“伏冉灵,我要你……”
第二章
龙灯跌坠落地,烛火烧融了龙灯的一角。
跃动的火光令伏冉灵乍然回神,发现自己亲手绘制的灯烧去了一角,她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啊,我的灯!”
蓦然间,意识清楚了,她倒抽一口气,嗅到陌生男子身上凛冽的奇异香昧,感觉自己正被陌生男子搂抱在怀,紧紧相贴到没有一丝缝隙。
她在干什么!怎能让不知什么来历的男子给轻薄玩弄了,急乱中,护卫自己的念头疾速闪过,她愤力推打着他坚实的手臂,扭头避开他灼热放肆的吻。“放开我、放开我!”袭攸冥缓缓垂眸,渺茫凝视着了火的龙灯,龙灯上彩绘的苍龙吸住了他的目光,他轻轻一挥手,火焰倏地止息,一丝星火也无。
他斜眼看伏冉灵错愕的眸子和嫣红的双颊,兴昧盎然地看着她。
“你的灯。”他仍紧箍着她不放,手指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
伏冉灵惊愕地与他互视,脑中只翻转着刚才他挥手弄熄火焰的画面,背脊猛然窜过一道寒颤,恐惧得无法动弹。
“你……莫非是……妖怪……”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嫣红的脸蛋渐渐褪色。
袭攸冥双眉挑起,有趣地盯着他怀中饱受惊吓、瑟瑟发抖的可人儿,忍不住爆笑出声。
“妖怪怎配与我相提并论。”他仍大笑个不停,箍住她的手臂略略松了松。
“那……你究竟是谁?”她的恐惧虽然没有稍减,但面对着俊美慑人的容貌却愈来愈感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记住我的名字??”他轻轻抚弄着她柔软的红唇,露出一抹自醉又醉人的笑容。“袭、攸、冥,记着了吗?”
“你不是晁东国的人。”她努力在他释放的魅力之下保持清醒,勉强指挥虚软的双手推拒他。“放开我,快放开我。”她凝聚最后一点力气奋力一推,终于将自己推出他强悍坚硬的胸膛。
四周一片黑,不见一丝烛火,除了淡淡的月光以外,唯一的光亮来自于他身上隐隐散发而出的淡金色光芒。
伏冉灵匆促地后退几步,不敢认真去想她究竟遇上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飞快地转过身拔腿就跑,惊慌地想逃离他的魔掌。
一阵风过,伏冉灵硬生生撞上一具坚硬的物体,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反弹了出去,在她摔跌下地之前,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撞上的正是袭攸冥,惊吓加上坠地的剧痛,让她止不住地放声狂叫。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大叫,惊慌失措地瞪着他,不解他是如何无声无息地挡在她的身前、她剧烈抽息着,他若不是妖怪却是什么?真想玩弄她,她又有何能耐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袭攸冥缓缓举高手中残破的龙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错愕地回视他,不懂他为什么会对一盏破龙灯感兴趣。
他微微蹩眉,嘴角嘲弄地一瞥。“我没见过比这还丑的龙。”
伏冉灵愣了愣,听出他语中的揶揄嘲笑,不自禁地怒从中来,她在晁东国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画师了,不论画龙、描龙、绣龙、雕龙,她总能绘制出栩栩如生的龙纹画饰,想不到这盏龙灯在他眼中竟是这等难堪的评语。
“这条龙缺乏宏伟气势,俊秀有余,刚猛不足。”他在她身前蹲下,捏了捏她的下巴,依然不客气地批评着。
伏冉灵被他的话羞辱得无地自容,长期压抑隐忍在心中的愁苦,竟然在瞬息之间,就被这个不知是魔是妖的男人翻搅得无以复加,多少委屈和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