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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骞点头,忙冲了出去想捡些柴火来烧热水,可一想不对啊!他们没有锅子怎么烧热水?
于是他又跑回破庙里,拿出平时父女俩煮东西的小瓦盆,想到附近湖里舀些水来烧;哪晓得才刚踏出庙门,便和一个人撞个满怀,连瓦盆都摔破了。
“哎哟,这可疼死我了!是哪个冒失鬼,走路不长眼睛啊?”一个女人大声地嚷嚷着,嘴里不住喊疼。
左骞听见这声音突然抬起头。咦,这不是他刚刚才去找过的产婆吗?“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那产婆见了左骞,连疼也不喊了,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我……我想你一个大男人,要照顾女人生产,实在……实在挺不容易的,我瞧着心里也不安,所以……所以就随后跟来了。”
左骞喜得直搔头,可继而想到银子,“我……我没有银子。”
“银子不打紧,人命哪有银子重要?不不不,我是说银子哪有人命重要?你那闺女在哪儿,我瞧瞧去吧!”
话声刚落,产婆便听到破庙里传来沈夕曛凄厉、痛苦的叫喊声,连忙捞起裙摆往里头去,嘴里不住吩咐着︰“老头儿,快去锅热水,准备干净的衣物,记得把门关上,孕妇万一吹了风就不好了!”
左骞连声称是,忙将门关上,又出去向附近人家借了口锅子,起了火便烧起热水来。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左骞在门外只听得沈夕曛不住呼喊、哭叫,从有声音到没声音,最后归于一片寂静。
正当左骞心惊胆战,以为沈夕曛肯定没命的时候,忽地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传来——“哇!”
左骞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生了,生了!”
庙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产婆抱着孩子走了出来,“恭喜啊!是个带把儿的!”左骞眼中噙着泪,看着那初来乍到,不住哭泣的小生命,感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产婆说道︰“你那闺女身子很弱,你瞧瞧去,我帮孩子洗澡穿衣裳。”
左骞也没想那么多,点头便走了进去。
他看见沈夕曛躺在门板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衣衫上挣是斑斑向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左骞蹲了下来,“小光,小光!”
沈夕曛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眼睛慢慢睁了开来,“义父。”
左骞热泪盈眶,“小光,是个男孩,你生了个男孩!”
听见自己生了个男孩,沈夕曛挣扎着要起来,“孩子呢?我要见孩子。”
左骞一拍大腿,“你等等,我去抱来给你瞧瞧啊!”
岂料外头竟空空如也,除了一个满是血水的锅子外,何来产婆?连左骞脱下来包裹孩子的内衫都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左骞里里外外到处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产婆和孩子,难不成是那产婆将孩子抱走了?
而在里头的沈夕曛等得心急,早捺不住地扶着墙壁走出来,“义父,孩子呢?”
左骞面白如纸,“孩子……孩子不见了!”
沈夕以为他在开玩笑,摇摇头又道︰“义父,我问孩子在哪里?我想见孩子。”
“小光,孩子不见了,孩子让那个产婆给抱走了!”
沈夕曛闻言登时愣在当场,跟着眼前一黑,连话都来不及说,便砰的一声昏倒在地。
左骞吓得魂飞天外,忙上前抱起沈夕曛,拼命拍打着她的脸颊,“小光,你醒醒啊,小光!”
可沈夕曛却毫无动静,宛如已气绝一般,这让左骞更加手足无措。
都是他不好,都是他太粗心大意、太相信别人,才会让产婆有机会抱走孩子,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就在左骞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没多久,几名侍卫着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相貌极俊朗好看的男子走了进来,不消说,这人自然是煜祌。
八个多月来,他四处寻找沈夕曛的下落,虽说世界不大,但人海茫茫,真要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沈夕曛有意避着他,所以任凭他用尽方法也找不到她。
直到最近,煜祌的一个侍卫从几名叫花子口中得知,沈夕曛可能跟了一个老乞丐离开北京回凤阳了,煜祌这才派人一路追赶,好不容易在芜湖县境找到她,想不到她竟然会沦落到住在破庙里。
煜祌上前抱起沈夕曛,霍地抬起头下令︰“阿伦泰,捉住这老头,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小光会浑身是血的倒在这里?”
左骞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不必阿伦泰上前,左骞早已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大爷,饶命,饶命啊!”
阿伦泰见过的世面多,知道左骞只是寻常老头,要问话也不必费工夫,因此他和颜悦色地开口问︰“老伯,你别怕,我们家主子只是想知道沈姑娘为何会在这里?”
“小光,小光……”左骞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如何和沈夕曛结伴来到这里,如何找产婆接生,产婆又如何乘机抱走孩子的经过说了出来。
煜祌闻言登时怒形于色,“可恶的产婆,竟敢抱走我的儿子,阿伦泰!”
“奴才在。”
“你跟着这老乞丐到产婆家找孩子,找到孩子后,我不想再看到她在芜湖县境出现!”
“是!”
若不是阳光实在太温暖、太刺眼,沈夕曛还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
她缓缓睁开眼睛,迎接她的是煜祌那焦虑、担心的俊美脸庞。
“小光,你醒了!”
乍见煜祌,沈夕曛还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因为只有在梦中,她才能看见煜祌满是温柔与怜惜的表情。
她伸出手,无力地抚着煜祌有些憔悴的脸,“四爷,是你吗?我是不是在作梦?”
煜祌摇头,眼眶不禁一红,“不是,不是在作梦,我真的在你面前。”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喃喃低语着︰“感谢上天,你可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
沈夕曛的意识彷佛仍停留在似醒非醒中。“四爷,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我跟着义父离开京城想回凤阳,梦见我生下我们的孩子,现在又梦见你……”
煜祌颤抖着手捧住她的小脸,“小光,那不是梦,是真的,你真的为我生下孩子了,可是……”
她眨眨眼睛,“孩子?”
“是的,你真的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了,可是、可是他……”
“他怎么啦?孩子怎么啦?”沈夕曛抓住煜祌的手,平静的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惊恐,“四爷,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怎么啦?”
煜祌怔愣着,不知该怎么对她说孩子被抱走的事实。
他的无语,让沈夕曛心中的慌乱益发扩大,她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孩子的踪影;她伸长耳朵,努力想倾听孩子的哭声,但是没有。
这里不但没有孩子的踪影,连哭声都没有。
“四爷,是不是你把孩子带回去给福晋了?”沈夕曛胡乱地想着,脑子里闪过煜祌对兰馨说要把孩子给她,还闪过那个滴血试玉的传说,甚至想起肇英告诉她,等孩子一出世就会知道鸳鸯玦的作用。
想到这儿,沈夕曛几欲发狂,“四爷,求你不要把孩子给福晋,那是我的心肝宝贝啊!我愿意把鸳鸯玦还你,也愿意答应你从此带着孩子离开,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只求你把孩子还我,不要把他送给福晋,不要杀我的孩子,求你,求求你!”
煜祌闻言一愕,“馨儿?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把孩子送给馨儿,更没有要杀孩子啊!”
“不,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我亲耳听到你说要把我的孩子送给她,还派阿伦泰和肇英来杀我!四爷,求求你,不要杀孩子,把孩子还我好不好?除了这个孩子,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把孩子还我,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只求你把孩子还我!”沈夕曛激动地哭喊着,豆大的泪珠不住滚落。
煜祌又急又心疼地道︰“小光,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把他交给别人,更不可能杀了他!”
可沈夕曛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过度的痛苦和震惊,早让她眼神失焦、神智涣散,只能喃喃地说着︰“孩子不见了,我的孩子不见了……”
煜祌忙制止她,“小光,不要这样,我会把孩子找回来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孩子找回来的!”
可沈夕曛完全听不进去,她不断地摇头,已陷入半疯狂状态,嘴里重复着︰“孩子不见了,我刚生下来的孩子不见了,不见了!四爷,求求你把孩子还我,不要抢走我的孩子,不要把我的孩子送人,把孩子还我,还我!”
煜祌见状立刻俯下身子紧紧抱着她,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在沈夕曛已然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小脸上,“大夫,大夫!”
守在外头的几名大夫忙跑了进来,“四爷。”
“快给小光看看!”
“是。”
拿过一件玉色狐裘,煜祌走到凉亭里,为正在凉亭里发愣的沈夕曛披上。
天色还很早,一抹斜阳映在沈夕曛脸上,将那雪白无瑕的小脸染上一层晕红,可她的眼神是呆滞的,她的神情是木愣的,彷佛是个木娃娃般坐着一动也不动,唯一可以看出她还活着的依据是她会呼吸、会吃东西,否则真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煜祌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握住她被冻得冰冷的小手,“小光,进屋去吧!你在外头坐太久对身体不好,进去屋里头,我让丫鬟替你揉揉腿、按按膀子可好?”
沈夕曛没有回答,任由煜祌扶起自己往屋里走去,昔日水灵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然黯淡无光。
瞧着她这模样,煜祌实在心疼极了!
打她生产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来,煜祌几乎将安徽一带,连同附近几省,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大夫都请来为沈夕曛看过病了,甚至还以快马请来宫中御医,希望能让沈夕曛的病情有所起色。
可煜祌失望了,沈夕曛依然如旧,依然痴痴傻傻、不言不语、不哭不笑,要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不会抗拒、不会抱怨,是个十分合作的病人。
她的身体虽然好了,但她的心,却随着孩子的失踪而死去,除非能找回孩子,否则她是不会醒过来了。
对此,煜祌既着急又无奈,他曾经派阿伦泰跟着左骞去产婆家想找回孩子,但怎么可能?除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外,就是产婆早已冰冷的尸体,而孩子当然也就从此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煜祌也派出一批又一批的手下四处寻找,连附近州县都不放过,可传回来的消息都让他又气又失望。
到现在,煜祌几乎已经想放弃了,不过他能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心爱的女人,如果连她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教他怎么活下去?
煜祌转过头,看着沈夕曛美丽却痴呆的姣好容颜,不禁心头大恸。
他爱她啊!他是真的爱她,真的想将她留在身边,永永远远地爱她、保护她,却没想到他的爱非但没能保护她,反倒让她受尽委屈。
早知如此,当初他不如送她回凤阳,那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的事情了?
煜祌不知道,现在的他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守着沈夕曛,继续派人寻找他们下落不明的儿子,因为已经倒了一个她,他不能再倒下啊!
煜祌扶着沈夕曛一步步往前走,就在他们刚出凉亭时,阿伦泰匆匆走了过来。
“四爷,五阿哥和十四阿哥来了!”
煜祌闻言心中一喜,“快,请五阿哥和十四阿哥到厅里坐着,我马上过去!”
这时,煜祺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必了,四哥,我已经来了。”
正说着,两道挺拔高大的潇洒身影缓缓而到。
煜祺和煜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