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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逸阳摇扇而笑:“好!不愧是昊阳观掌教,道家的胸怀,儒家的作风。你的意思是,要效法天地,博爱天下人?”
沐圣阳道:“圣阳德行微薄,博爱众人实傀不敢当,只是尽力不愧对旁人。”
“所以说,你舍命护持香座,纯粹是出自使命感?”杜逸阳再度追问。
沈圣阳语重心长,字字清晰的回答:
“香座因本教而重伤,圣阳若不能以性命相护,世上还有‘道义’二字可言吗?”
杜逸阳看到师弟脸上浮现的端正之气,展眉一笑。
“你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杜逸阳先前以为师弟对武林中有邪女之名的水阁香座动了情,那可就麻烦了。
沐圣阳望着师兄,显然对他的“放心”二字大感不解。
杜逸阳潇洒一笑转移话题:“刚才你出手很洒哪!是师尊的新功夫吗?整套练来让愚兄瞧瞧吧!”
※ ※ ※
天明,鸟鸣啁啾飘入窗内。
华天香连日来赶路、敌斗,没一日睡得安稳。今儿个在杜家庄干净的客房、干净的床铺上睁开眼睛,娇躯伸展,感到无比舒畅。
“这杜家庄有山水意趣,环境清雅幽静,显示主人不凡的优雅,的确是养伤的好地方。”她心中暗道。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庭园中一白一青两条硕长身影,一守一攻,正在对招。
窗外杜逸阳道:“你这一拨一带,便将来势化消于无形。啧啧!圣阳,你从恩师那儿学了这路精妙擒拿,真是令愚兄羡慕不已。”
数年不见,沐圣阳内功依然纯厚,又从师尊那儿学了不少精妙绝招,他这个做师兄的,眼看就要赶不上了。
沐圣阳闻言浅笑:“师兄向来学习迅速,只要小弟说明其中要诀,不消一时三刻,就能精通。”当下便毫不保留,将此路道家擒拿各种用法,边说边比划,详细地向逸阳解说。
华天香起床初见的,就是这对师兄弟演练擒拿的情形。
杜逸阳青衫飘逸,出招轻灵,身形优雅;沐圣阳白衣洁然,出手迅捷稳当,身形闲雅。这一对师兄弟,皆是武功高强的翩翩美男子,也都温和可亲,气质却是不同。杜逸阳滞洒健谈,沐圣阳却是温和安静。
华天香也是武学名家,看出杜逸阳出手虽然轻灵妙动,煞是好看,却只得其形,不如沐圣阳一把一式扎扎实实,尽展精妙,初学和纯练的功力高下,一目了然。
两人感觉到一双妙目凝神观看,皆停手,转头看见娉婷立于一旁的华天香,两名美男子皆展露善意温和的微笑。
沐圣阳看到华天香一扫连日疲态,精神清朗,感到高兴;杜逸阳则是仿佛昨夜行刺从未发生一般,笑容依旧温和亲切。
华天香完全无视于杜逸阳,只对沐圣阳僵硬地微一点头,这对她来说已是最努力的礼貌了。
沐圣阳清澈温和的双眼和她对望,微微一笑,有淡淡的关怀之意。
面对此种差别待遇,杜逸阳轻笑,以问候化解:
“香座昨晚睡得可安稳?”不知她有无察觉昨夜的激斗。
“嗯。”轻轻应一声,华天香没有多余的表示,对杜家庄的主人没费心理会。
杜逸阳开始觉得,华天香只会对他的师弟多说上一两句话。
为了不让三人间出现尴尬的沉默,他对沐圣阳说:
“刚才这路擒拿,看似威力无穷,但若和高手对敌,不知如何?”
沐圣阳说道:“这路擒拿,我于应敌时施展过不下十回,但只有一人能走过二十招以上。”
“不知是哪家高手呢?”能和圣阳对过二十招而不败,必非普通角色。
沐圣阳微微一笑,眼神望向华天香。
“哦。”杜逸阳兴味浓厚的望着华天香。
“不知华姑娘可否展露一下当时的绝技,让在下开开眼界呢?”
沐圣阳如何不知师兄心思,心中莞尔。他挂念华天香的毒伤,便道:“师兄,华姑娘有伤在身,不便动用真气。况且,也该出发寻访医圣了。”
杜逸阳见师弟将香座保护得如此周到,不禁兴味更浓。
“那么,就请香座在医圣会诊后至敝庄慢慢养伤如何?在下也可向香座讨教一番。”
华天香微一点头,便随着沐圣阳匆匆离去。
※ ※ ※
梅林医圣果然名副其实,华天香在其诊断三天后,体内毒性便怯掉大半,无生命危险。但仍需一个月的服药休养,才能恢复原来功力。医圣喜独居,所以沐圣阳便带着华天香回到杜家养伤。
“华姑娘,起床用早膳了。”沐圣阳温和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知道了。”华天香应了一声,佣懒地从被窝中起身,洗脸梳妆。
她伤后精神不济,作息变得混乱,容易昏睡不醒,沐圣阳每天清晨练完功之后就会到房里将她叫醒。
“这是早膳和汤药,一定要喝完,否则你的伤不容易好。”
“知到了”华天香不耐烦地回答。
“你每天非得要将同样的话照三餐说一遍吗?”华天香看了他一眼:“亏你是个武林奇人,尽在这些小事上罗嗦。”
“从小事注意,你的伤才会好得快。”沐圣阳好脾气的说道。
“真是罗嗦的昊阳掌教。”华天香嘟嚷着。
沐圣阳却忍不住笑出声。当掌教这么多年,只要他一开口,众人莫不垂手恭敬聆听,还是头一回有人嫌他罗嗦。
“要不要到到花园里散散步?”他温柔地问道。
“也好,我上回在园子里来了些断肠花准备做毒香,好像还采得不够。”
“什么……断肠花?”沐圣阳露出诧异的表情,“师哥园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断肠花五彩斑斓,你师哥大概觉得好看,就叫人拿来装饰庭园。他虽是懂得山水布置,对花草却是一无所知,大概万万想不到会被我用来做毒香。”
“拿出来吧!”沐圣阳对她伸出手。
“拿什么出来?”华天香一脸迷惘。
“将那些毒香交给我保管。你身上毒性尚夫去干净,不宜碰这些东西。”沐圣阳郑重地说道。
“毒香被你拿走,我如何防身?”华天香不以为然瞪了他一眼。
“我会保护你。”沐圣阳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令华天香清丽的容颜浮现一抹红晕(这个男人说要保护她、而且一路上也确实性命相护)。华天香心中暖洋洋的,首次尝到受保护的感觉。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华天香嘴里虽然这么说,却乖乖将身上的毒香尽数交给沐圣阳。
沐圣阳笑道:“这才是听话的好姑娘。”
“爱说教的昊阳掌教。”华天香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
沐圣阳微微一笑,忽道:“我和夜煞月影动起手时,你为何不投放毒香?”
“他们是一流高手,对高手放毒香是一种侮辱。不过后来我见你情势危急,后悔已然迟了。”
“你尊敬高手?”
“我尊敬用心下苦功的人。”
“因为你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不会年纪轻轻,一身精湛武艺。”
“武林巨擘昊阳掌教一言之褒,荣于华哀。”
两人竟然聊得甚为投契,沐圣阳差点脱口说出:
“你我干脆退出武林,在这杜家庄种花练武,岂不美哉?”
他随即为这个念头吃了一惊。心想,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可是昊阳掌教,身具恩师重托,抵抗地皇野心,维持两国和平。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华天香也神色阴晴不定。她自小孤苦无依,水阁主人虽然将她从父亲魔掌中救出,传她武艺,但其性情不可捉摸,从不对华天香稍露温情。而同辈的水阁诸座,各有所思,很难坦然交心。红紫双婢对她恭敬中带着几分惧怕,主仆分明。
沐圣阳以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为她搏命拒敌,因她受伤,这一段日子以来又处处关心照料,华天香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般温柔的呵护?
沐圣阳温暖仁慈、付出不思回报的性格,和真诚端正的气质,使她渐渐开始相信男子中亦有善人,虽然说话依旧不客气,眼神却开始有了暖意。
但是,她心中却是另有打算:“这样下去不行,我已习惯和沐圣呈阳在一起,怎样说他都是个男人,我可是憎恶男人的水阁香座……”
今日沐圣阳依旧亲自瑞药到华天香房中,看着她把整碗药汤喝的一滴不剩,才放心地挽起衣袖,收拾空药碗。
“我明日回水阁。”华天香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来。
沐圣阳神色如常,端着碗的手却疑住了一会儿,徐缓地说:
“你的伤还要三日才能痊愈。”
“有没有痊愈,我自己清楚。”
“如果没有要事,再多待三天吧。”沐圣阳温和的语气中有一丝恳求。
“昊阳观的掌教可以这么清闲吗?”华天香语气嘲讽。
沐圣阳苦笑:“从来不得清闲。昊阳观名为清修之地,对外却为武林精神圣地,昊阳掌教,除了管理昊阳观内部人事,指导众师兄弟武艺修行外,还须帮助观外邻近人民,调解大小武事纷争。”
“哦,听起来相当忙碌,那你每天有多少时间得以安眠呢?”
华天香眼睛望着他处,事不关已的问着。
“每日只一、二个时辰得以清闲独处。”
“是道家养神之道吗?”
华天香想起他保护自己,日夜奔波,数日不曾合眼。
“此乃精修纯阳之功。不过,人体老化迅速,还是不宜如此耗竭精力。”
“甘愿吗?这种生活。”华天香单刀直入的问。
“能以一已微薄之躯,为天下人效力,圣阳方觉不在此生。”
“是吗?”华天香望了沐圣阳一眼,若是以前听到此言,她绝对会不屑地冷笑,认为沐圣阳是假仁假义之徒,但现在想法完全不同,续道:“显然昊阳观的精神和水阁截然不同。”
“愿闻其详。”沐圣阳对水阁所知甚少,虽然武林人对水阁惧知蛇蝎,但是他从水阁药座、香座身上,却不见任何邪恶特质。
“水阁之人只为自己,不为他人。”华天香简短地回答。
“嗯,”沐圣阳轻应一声,似乎可以了解。
“这就是名门正派和邪魔歪道的区别吗?”华天香讽问。
“有很多人是如此想。”沐圣阳颇觉遗憾地道。
“你很坦白。”华天香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若说她为何能忍受和沐圣阳这一个“男人”、而且又是正道圣人在一起这么久,就是因为沐圣阳很坦白。
“那你对此的看法如何呢?”不知为何,她想知道沐圣阳对水阁的看法。
“人性复杂。不能用黑白、正邪分之。”
“所以?”
“不论身份贫富或贵贱、性格热情或冷僻,皆有求生的权利,也有被尊重和尊重他人的义务。”
“在争取自身益处时,也该尊重他人?”
“是。”沐圣阳微笑。
“照你的分法,水阁很荣幸地是属于‘正派’的那一群。”华天香轻笑道。
“不错。水阁遗世而独立,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声名不佳,却没做过什么大好大恶之事。”
“所以,你担心的是地朝。”华天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