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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砚
【由文】
第一节 吕乔的哀叹
原来,人的尊严是一件件衣服穿起来的。当体无完衫的时候,也就没有尊严了。
吕乔最大的本事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心态,将不愉快或者是痛苦的事件包括与痛苦相关的过程打包扔进心内的一角,瞬间展现出和场景相配合的角色。无声的一个哀叹让她明白,她已不具备任何魔力、或者任何办法让这个内心深处伤痕累累的男人再听她的指挥了,因为郑东升需要的是穷困时也必须具备的尊严,因为他是男人。吕乔很尴尬的站在那里,一身的时装与这种气氛和环境很不协调。郑东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突然感到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芒刺般的疼痛。当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用吕乔的话说就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用沈非的话说就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一种相思,不再两处闲愁了,吕乔再次投进了沈非的怀抱。好在,有胡丽和辘轳的关照,吕乔觉得,就是这样的取笑也像是一杯热茶一样熨平了心口的皱褶,使人感觉到瞬间的服帖,让已经开始的羁押日子不会感到太孤寂、太可怕。吕乔就是昨晚从飞机上掉下来的,稳稳地砸在这个禁锢的樊笼里。极大地讽刺啊!一个已经自认为可以远离樊笼的她,网上追逃都难以找到的她,怎么就那么粗心呢?就这么简单的、无可抗拒的被关进了这座牢笼?这种轻松就像是一个人背负着重荷远行,忽然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暂时歇息下来的轻松。尽管面对着高墙电网,这短暂的、些许的轻松已经够了,足以让她支撑很多天。见过世面的吕乔平生都没有这么诚惶诚恐过,既嗫嚅,又维诺:“谢谢。”说着,她将软皮面的靠背椅稍微往后挪了一下,看看与警官对视的距离差不多,既不显得疏远,也不显得亲密。
突然,吕乔看见一个“宝马”标志,赫然贴在板车的车头部位。那个宝马标志跟真的宝马标志一样大小,如果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是用纸板画出来的。吕乔笑了。她没有想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幽默的的一幅情景。她借张君毅的手,打击了置她于死地的沈非。起码让沈非误解了她和张君毅的关系,就像逼着沈非吞咽了一个酸不拉几的果子,也给足了张君毅的面子,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丝痛快的感受。
第二节 沈非一头雾水
沈非一头雾水。他没有想到吕乔除了他还会有其他相处过的男人。望着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显得比沈非要年轻许多的张君毅,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涌上心头。
都说,家,是心灵的港湾,然而沈非却没有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这个家,永远都是这样冷清,没有孩子,没有欢乐,只有死板的起居规律。
当年沈非调回上海,就在爹娘的谆谆教诲下牢记了“丑妻烂田无价宝”的古训,那意思就是,“丑妻”丢在家里放心,永远不会给自己带绿帽子;“烂田”就是越烂的田地就越肥沃,就会生长出越健壮的果实。听爹娘话的沈非就把与吕乔的那一段甜蜜往事埋进了心中的一个角落,顺顺利利就与苏素丽定下了亲事。
哗哗的热水冲洗着沈非几天来奔波的污浊,也冲洗着他眼里不停流淌的泪水。他在想吕乔,也在想着苏素丽说的那番刺耳的话。不管苏素丽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机,但是她的话没有说错啊,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热气蒸腾中,沈非眼前仿佛出现了吕乔年轻时的容貌,妩媚,多情,尤其是那回眸一笑。与吕乔共渡大学生涯的那些片段回忆,那些花前月下的偶偶私语,那些无尽缠绵的情愫,丝丝紧叩他的心田,难以忘怀。
沈非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会发出一声哀叹。一个堂堂男子汉,几十年的婚姻只能用这种幻觉似地梦魇抒发自己的情感,自己所爱的人得不到,却让这个苏素丽接受了个盆满钵满。
热水刺激着沈非的感官,泪水催化着心底的那份珍藏。吕乔的那双眼睛就在面前晃动,他有些情不自禁,他很想现在就和他的吕乔继续魂灵相交。他似乎能够感觉吕乔就在身边,这里多好啊,这里没有苏素丽,只有我的最爱,最爱……
而现在,吕乔关进了大牢,女儿又不知就里,他的心又一下子揪紧了。泪水充盈着,汩汩地顺着热水流淌,那份欲动的魂灵相交陡然间随一股寒颤——热水中的寒颤飘逝。他在心里惊呼:乔乔!我的乔乔——
沈非十分鄙夷这个弯腰驼背的人,他压住火,看了一眼他的财务经理,却很平静地走到扁脸身边,拍拍他的肩说:“谁是外地人?你的祖宗,我的祖宗都不是上海人,懂吗?有空的时候,看看上海滩的历史吧。”
事实上事态已经扩大,影响肯定是有的。面对今后吕乔的刑事诉讼,也许还有所料不及的事情发生。这一切,沈非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他自信自己有这个承受能力。
从沈非的心底深处。他并不十分看重自己现在的位置,哪怕再上一个台阶,当副总裁又怎么样呢?话又说回来,有了这个位置才有了他一展身手的机会,没有这个平台又到哪里去施展才华呢?
第三节 张君毅的惊讶
“我是张君毅,从加拿大回来的。现在在N市办公司,多多关照。”张君毅边说边让同来的那位小伙子从包里取出名片,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张君毅看着这一行人的表情,知道其中有问题,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他想,检察院、反贪局的人都在这里,这位沈非先生显然与吕乔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张君毅的思维逻辑,他认为,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可能惊动检察机关呀?
“你们真有办法,办公事居然拉着这么一个大美女啊。”张君毅笑起来。抬头看见吕乔心事重重地进了餐厅,后面还有章立明和小王。就没有再说下去。
张君毅早就认识吕乔。他知道,吕乔其实并没有认出他来。但是吕乔表现出来的热情倒是张君毅没有想到的。以其对吕乔以前的那点了解,以及对待自己的态度,根本没有可能会表现出这样一种热情。所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吕乔一定在刻意地暗示什么,一定有不便表达的急需处理的事情需要有一位合作人。否则就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吕乔了。
出国需要加盖主管单位的公章,所以张君毅几次三番到过吕乔的办公室。那时的吕乔年轻、漂亮,属于那种一眼就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人。吕乔的靓丽和精干给张君毅的触动很大。但是,那段时间,张君毅故意在吕乔的办公室反复转悠,一次没来得及盖章,他就下次再来;
吕乔开会,他就在那里等待,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为的是多看吕乔几眼。作为一个有着5000多职工的下属单位的司机,他知道吕乔更本不会记住自己,但是,他就是想这样做。他就这样对一个没有半点
张君毅没有吭声。感到难为情的他莫名地流出了几滴眼泪。那朦胧的心被刺痛了。他的举动是为了吕乔,但是吕乔却愤怒地指责他,张君毅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张君毅没有吭声。感到难为情的他莫名地流出了几滴眼泪。那朦胧的心被刺痛了。他的举动是为了吕乔,但是吕乔却愤怒地指责他,张君毅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吕主任,您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一辆公交车在市内主要道路上违规停车的的事?”
张君毅给吕乔点上了一支烟,坐在吕乔身边望着吕乔。
“是你?”吕乔马上明白了这个见面就说认识自己的人是谁了。吕乔的眼神和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你不是去香港了吗?”
“是的,是经香港到了加拿大。”张君毅顺手拿起酒瓶斟满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了吕乔:“没想到在机场会遇上你。原来打算等我公司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就去看望你的。这是上天的安排啊,呵呵……”
吕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压低了声音:“张先生,我出事了。时间紧急,有件急事请你一定帮助我。”吕乔边说边用眼角扫了一圈围着饭桌坐着的这伙人,“待会儿我给你电话号码,需要办理的事情我已经都写好了。”
张君毅从吕乔的态度中,知道事不宜迟。他突然站起来给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都斟满了啤酒:“我提议,为了相逢,大家干了这一杯。”趁大家都站起来碰杯的时候,吕乔很顺利地将刚才在盥洗间写好的字条塞进了张君毅的手中。
张君毅点了点头。他明白吕乔的意思,是希望他遇到困难就找刘大强他们。于是他快步走到刘大强身边,与刘大强他们在摆渡桥上边谈边向机舱走去。
第四节 郑东升的沧桑
没有人知道这个已到中年,花白头发的郑东升以前是干什么的。反正现在的他有着一个庄园。
自从儿子截肢后,郑东升整个人都变了形,有些偏瘫后遗症的躯体仿佛更难以协调;眼角的皱纹一条条的似乎用刀刻划的更深邃、更沧桑。只有从那侧面的轮廓里还能看出一丝岁月都无法抹去的韧劲。
郑东升一个人独处时,人们往往会从他那黝黑的、坚毅的脸庞上读出痛、恨、忧、伤几个字。每当炊烟袅袅的暮鼓时分,人们看到这个男人独自在山涧溪水旁徘徊;每当晨钟惊醒鸟雀的那一刻,人们还是看到这个男人呆立在果树丛中。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常看到老郑一个人待在二楼的卧室内,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出神。不过,农妇说:
反正老郑配不上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郑东升端起了服务生刚送来的兑过柠檬汁的凉水,一口气喝光了。这个让人感到苍老的男人,心里掠过一丝心酸。他有一万个理由恨吕乔!
但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与吕乔对话,如果吕乔的字条能够作为是一种对话的话,他很欣慰。尽管与吕乔共同在一起生活的岁月留下的只是争吵、冷战的记忆,但仍然有美好的东西在郑东升的心里扎根,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爱吕乔。
他一直都在盼望与吕乔之间有一个新的转机。这也是他撑起病痛的身躯艰难守望的信念。他很后悔前几年拒绝了吕乔伸出的援助之手。但是回过头他又想,如果接受了吕乔的帮助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吕乔的眼神里将永远是一种怜悯,那不是他郑东升需要的生活。他设想了许许多多与吕乔再次见面的场景,他也相信只要活着,他和她还有冰释前嫌的可能。但是,再怎样富有想象力的人也不会将美好的希冀与官司、牢狱之灾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郑东升与吕乔的进一步对话,已经悄悄地,平静地,在吕乔已经拘捕的前提下来临了。
第五节 吕乔的惊恐
院子里满眼都是绿色,尽管已是初秋,但绿色仍然是这个季节的主色调,间或走廊一侧那一盆盆白色、黄色的菊花,依然在绿色的衬托下妩媚无比。这是昨天晚上进来时不曾看见的景色,让吕乔有点不知身在何处。左边一溜儿排开的十多个铁门,吕乔数了数,自己被关押的是第七号号房,是在走廊的中间地段。右边是一块葱葱郁郁的草地,点缀了几株高过人头的无花果树。如果不仰头瞻仰那结实的围墙和电网,还以为这里是公园呢。
吕乔又套上号服,跟着邱警官,将已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莫非是检察院的李平和章立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