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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院子,里头种满四季鲜花,一棵大树,边上潺潺流水,墙外,便是旖兰最热闹的街市。闹中取静的小小庭院,这是如燕梦中才有的,始终祈求的栖身之所。如沐做到了。
将她带进屋子里,在床上躺好,如沐从衣橱里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件轻纱绸子的红衣,这就递给她。
如燕很是惊异,忍不住揶揄,“屋子里竟然有女人的衣服,你这臭小子,倒是学坏得很快。”
如沐也未说话,只是低头笑得欢欣,“我烧水,如燕洗个澡吧,身上都脏兮兮的。”语罢便是出门去了。
床上的红纱裙摆飘飘,襟口绣的百草春鸟,看得出是上等料子,如燕轻轻抚摸着柔软质地的衣料,听外头烧柴的偶尔爆裂声,顿时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当初同盛竹订婚,就是想有一日,能给如沐和自己都带来这般安稳的日子,只是如今的自己物是人非,而如沐竟已在短短三年之内,就在旖兰城内购了小栋屋楼,成了别人口中,掌门面前的红人;而自己,也早就不是寻常人的身子了。
但终究期盼了许久的东西还是到了面前,她宁愿时间就此停留,屋外是正烧柴的弟弟、屋内是满身狼藉的自己。
这风雨过后刹那初晴的惊心动魄,让她阖眼,深深喟叹。
老叶跟着乖乖蹲在床头,看如燕静坐发愣的模样,偶尔舔舔爪子。
一切宁和美满,如燕却殊不知旖兰城的某处,正有人因为她而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有人为她担惊受怕、却苦于身子不济,无法外出寻找。
【幸福】
换下来的、沾染了鲜血的衣服,在熊熊的火焰中化作灰烬。
就像是要把这肮脏的记忆一同扔进火焰里,如燕呆呆地坐在一边,看面前角色的焰火从盛烈到熄灭,面孔也被热度熏染成了轻柔的殷红。
“这样就好了,”如沐长长地舒一口气,回身的面孔,被背后的光染成了斑斓而模糊的艳色,“身上还有伤么?”
刚刚沐浴完毕的身子,还带着一股子热腾腾的曼妙蒸汽,因为身上的衣物出人意料的合适,如燕吃惊地上下扯了扯衣料,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地,
“没事,没有伤。”
不管弟弟是怎样想自己的,她都不想把自己这非正常人的身体状况,告知给他。如今姐弟俩好不容易重聚,能将这幸福的片段维持得尽量长,便是她最大的愿望。
如沐在自己身边坐下,看即将迎来慕白的天际,那一轮幽暗圆月。彼此温热的身子靠在一起,好似梦里,经过了无数次的磨难才会迎来的幸福的结局。耳边是腥风血雨过后沉寂的宁谧,眼前是微弱却柔和的火光。
天还未亮前,这个夜晚,就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
肩上一沉,是如沐歪过头靠了上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听到他口气中那叫人愉悦的调子,就像是许多年前一般,
“如燕,你喜欢这个屋子么?”
“嗯。”这地方确实完全符合着她的梦,闹中取静、不太大也不太过度华丽。
“那我们就住在这儿吧,”如沐蹭了蹭,像是只撒娇的小动物,背后是小屋石壁微凉的质感,从背脊印入肌肤,和身边温热的人体形成强烈的对比,“明天起,我们就可以开始全新的日子了。”
“好。”他说什么,她大概都是会同意的,毕竟自己一心追求的,就该是如今的情境。
“如燕。”
“嗯?”
“我累了。”
“……睡吧,”她伸手,轻轻覆上他的双眸。感到如沐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手心微弱地颤抖着,有些痒,“睡吧,好好睡一晚,就会好的。”
如沐没有说话,可如燕的手心,却感到湿润的液体顺着掌纹而下,那样滚烫,几乎灼伤她。
两人静静地呆在一起,看顶上如嵌碧玉无数的银河,盛满整个天际边边角角的璀璨光斑,近得好似随时都要落下来。直到如沐的呼吸重新归于平静,如燕才放开手。静静看手心纹路里交错湿润,脑中想到的,却是方才沐浴时,在左心口看到的那痕迹:略微突起于肌肤的深谙色调,交错重叠——
是疤痕。
为何向来遇伤不死,回复如初的自己,会在身上留下疤痕?是因为这次的伤口,是留在左胸口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次伤害自己的人,是自己?
虽然不会疼痛,也没有丝毫的异物感,但忽然出现的奇异伤疤,还是多少让人觉得奇怪,难道说自我愈合的能力,因为自己同如沐的相逢,开始减弱了?这是那鬼仙在给自己提出的警告么,或者,只是过两天就会消失的小失误。
今天经历的事情未免太多,如燕靠着身边久别重逢的弟弟,终究也抵不住逐渐变沉的眼皮,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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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两日,于家大公子忽然染上了疾病,无法离开屋子。而随同他一道回旖兰城的“未婚妻”,自然也是日日夜夜地守候床边,半步不离,于是同掌门打交道的,便又只留下于暖一个。
不过人人都知道,这“病”,恐怕是和那鬼仙的诅咒脱不了干系,人人都好奇,又不愿开口询问,搞得剑舞门里头的气氛很是讳莫如深。
另外一件事,便是王梓姗自从昨日被于家大公子当中据婚,便到今日都未回来。
据她院子里几个丫头说,这位精贵的小师妹昨儿个下午外出之后,嘱咐她们要去散散心,这一出去,便再没有消息。相比较王梓姗的音讯全无,掌门自然更关心那位“病重”当中的于家大公子,日日地来慰问守候,生怕他康复不了,延误了婚期。
都过了三天了,终于熬不住好奇的掌门,这天索性自己亲自到了于寒的院子前,想要借着给他探病的名义,好生打探一番。谁料还没到那院子附近,便见到个半大少年猫腰蹲在后门,鬼鬼祟祟地正在开门闩。哪来的小屁孩,竟混进剑舞门来,还企图从里头打开后院大门?这后山可不是个小孩子该去的地方!
掌门对此很是不满,二话不说,上前一声呼喝,“臭小子,哪里来的?”
那小鬼兴许是被吓呆了,话也不说,只用一双叫人看了生厌的冷漠眼睛盯着他。掌门被他看得心里烦躁,一挥手,这就派人把这莫名其妙的小鬼赶出剑舞门,还千叮咛万嘱咐,剑舞门乃是江湖之地,可不是一般小孩子能随随便便来游玩的地方。
直到小孩顺着大道走了个没影,这才按照原先计划,入院子看望于家大公子。
谁知这院子冷冷清清,敲了半天门也不见人来应,里头显然没有住人,掌门心中万分地疑惑:这倒是奇怪了,得了重病的大公子和未婚妻,两个人到底能去哪儿呢?
。
旖兰城被一条平稳和幽深的大河,分成了东西两个城区。
临河的人家,每到天气晴朗、春暖花开之际,便最喜欢呆在河边垂钓赏景,其乐融融,惬意非凡。
此这天的河边,来了两位未在附近见过的陌生男女。
女子身段如柳,眉眼顾盼生情,一袭青绿小袄陪着里头水色长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边上的公子,一双眸子清亮,笑容灿烂,带了奇异的、男女莫辨的媚态,与他手里提着的钓竿鱼篓摆到一起,实在突兀得很。
两人挑了个清净叫做坐下,分了手里钓竿,公子帮那姑娘上好鱼饵,两人这就比邻而坐,闲情垂钓。
清风送爽,美景美人,平静的河岸边,难得地出现了叫人流连忘返的景致。
水面上出现了点点波纹,从浮子的中心点扩散开去,如燕惊叫一声,“钓到了,我掉到了!”立刻收杆查探,谁知费力一提,鱼线尽头居然赫然挂着段绿油油的水草,垂下的茎叶正滴水,好一番无精打采的“美人钓水草”画面。
一看自己闹了个笑话,如燕面上那兴奋不已顿时僵硬,清咳两声,乖乖收回钓竿,预备取下草叶。无奈回头,却见旁边背对自己的如沐肩膀颤抖,形迹可疑。
“臭小子,谁准你笑话我?”居然连姐姐都干笑话,这小子好大胆子!
美人发怒,操起边上鱼篓便对着弟弟下毒手,听着如沐便哀声求饶,便夹杂了止不住的笑意,下手更是凌厉,
“再让你笑话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别打了如燕,诶哟,别打了……”如沐左躲右闪,无奈做姐姐的丝毫不退让,索性直接发威,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嘟起嘴,
“如燕,再打我就笨了。”
一旁老叶蹲了半天,眼见两人半条鱼都没钓上来,反倒追打嬉戏,很是不满地“喵”了声,决定索性抛弃这无所事事的仆人,自己出发找点心去。
回过身,甩甩尾巴,抛弃河边垂钓的姐弟俩,老叶独自踏上万众期待的神秘觅食之旅。
老叶前脚刚走,河边的如燕立马就停下了手中攻势,傻傻看自己被如沐握紧的手。
她的手指因为过去太多的劳作和辛苦,并不比千金小姐细腻柔嫩,甚至记忆中,作为男子的如沐的手,都比自己要细上一些,可如今,她的手正被对方完全地包裹住,显得这样小、这样脆弱。
对她来说,和如沐仅仅只是半年多未见,可如沐的时间,却已经年飞逝,一别三年。
一时感叹,如燕踮脚,有些吃力地摸到如沐的头顶拍两下,呢喃道,“……你长大了。”
没想到如沐却面色一凛,收了面上笑意别开头,躲开了她的触碰,“我不是小孩子了。”
如燕顿时有些尴尬,也从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回自己的位置钓鱼。
两人陷入一种怪异的沉默,如燕甚至连自己的勾上早没了钓饵,都毫无察觉,只看着波澜点点的水面发呆。
这样的日子确实很好,日升而作、日落而休,和如沐两个人,假装一切的波折都没有发生过,假装两人就和三年前一般,过着欢欣而满足的日子。所以她才丝毫没有过问这三年,如沐是怎样过的:如何成了掌门面前的红人、如何在剑舞门里夺得一席之地,还有盛竹的眼睛,又是怎么瞎的。
而如沐,也丝毫没有过问她究竟如何死而复生,又是如何会得罪了王梓姗,被困入那中庭。
甚至就连不见踪影的王梓姗、和在剑舞门里头等着与自己成亲的于寒,都被如燕努力地忘记。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没有死、没有同如沐分离,往昔的一切波折都是梦,如今梦醒,她该继续和如沐过相依为命的日子。
可这一切,当真都是梦么?
究竟是过往的苦楚成梦,亦或这短短几日的欢乐,才是她自欺欺人的梦境。
肩头一暖,竟是如沐从后头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如燕惊得两手一松,那没有饵的钓竿直直落入水中。
“如沐,你这是……?”
背后早已不是少年模样的人,在耳边潮湿而粗重地喘着气,如沐抵着她耳根,语气里止不住的颤抖,叫人听得心头发痒,
“姐……”
忽然从他口中听到了“姐姐”,让如燕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愈发慌张,“怎么了?”
“我们一直都这样下去吧……我不想回去了,你也不要回去了……就这样吧,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看不到如沐面上的表情,如燕只能紧紧地、回应一般地抚住他拥抱自己的手,可是抱得再用力,心却还是空的。
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