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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瞬间反应过来,闪身望旁一避,然而还是被撞到了左膝盖,弹出数米,重重地砸倒身后的护栏。
我没能立即昏过去,抱着腿在地上打着滚地呻吟,太疼了,一大滩的血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立即灌满了我的裤子,所有的行人都在尖叫着,躲避着, 〃欣赏着〃。我张大了嘴,想呼出一句哪怕一声〃救命〃,可我最后一个印象,就只是那驾肇事的白色桑塔那绝尘而去,明灭的车尾灯闪烁着血一样阴冷的光。
我睁开眼的时候,先闻到的是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我立即安了几分心,看来我没在路上成个孤魂野鬼,毕竟社会主义好啊,终究不是人人都见死不救的。我腿上,脑袋上都扎着厚实的绷带,躺在病床上,左手边一袋暗红的血浆,一点一滴地输进我的静脉里。身边一哥们先开口了:〃醒了啊?120刚送进来的时候你一身一脸的血呢,那撞人的真不厚道,竟给逃了,要不你小命保住了不说,还能发笔小财呢。〃他压着声音又道,〃象我,住院花了四万八,愣是敲了那车主十一万!〃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听地很不顺耳,他丫的想做撞车党我还想要我的命呢。
那人嘿嘿地又笑:〃小兄弟,你可就危险了,医院可是先把你救活了,卡在这呢,你要有钱呢就给你继续治下去,没钱,嘿嘿嘿,只怕〃
正说着,房门推开了,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手一挥,几个男护士就进来了,我还没说话呢,就见他们开始卷袖子,掐点滴。
〃医生,算我求你了,你让我哥治下去,我明天就把钱交来我我早上不是交了三百了吗?〃
是三儿。
我万没想到我一睁眼,再见到他,就是他啼泪纵横地哀求。
我迟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你们干什么?三儿,你起来!〃
那医生看着我,啪地合上手里的本子:〃正好,他也醒了,别占着床位了,知道这床位多少钱一晚么?〃
三儿整张脸都是湿的,布满了汗水,乃至泪水,我一生从没见他那样地慌乱。〃医生,你昨天还说我哥他左膝盖不好好治就会瘸,你还说他可能会脑震荡,就是能醒过来也保不准有后遗症,您不能就这样让他出院!〃
医生冷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呀,可你没钱叫我们怎么深入检查治疗?我们是医院不是慈善院,你交的几百块钱,一天的药钱血钱都不够!难道还叫我们倒贴你呀?〃
我象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连手脚上的伤都忘了,三儿的哀求的脸,哽咽的声音也仿佛被远远地隔在了遥不可及的彼岸这就是白衣天使,这就是救死扶伤?!〃三儿!不要求他!〃脑子被上涌地血冲地快要爆炸,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受这种屈辱!我自己拔掉腕上的针管,一股血注涌了出来,我跳下床,想去拉三儿的手,可脚在沾地的那一刹那,我脚一软,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我,我竟连走上一步,都不能了?
〃哥〃三儿扑了过来,想把我扶起来,我瘫在床下,失神似地喘息,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医生,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一定把医药费准备好了,真的,你不能让我哥这一辈子都成个残废啊!〃
残废!!!!我好像被这个词语刺进了心窝?残废?!对啊,我穷,我没钱治伤,我就活生生地成个废人!就因为穷!
我第一次无意识地有些恨起三儿来,要不是他之前败光了所有的钱,用的着象狗一样地去求人么?!
〃你给的出就不会只拿个几百块钱了。反正一句话,有钱继续治,没钱就回家伺候你瘸腿的哥哥吧!你瞪什么瞪?!我可是按规章办事!有什么不满你找有关部门投诉去啊!〃
三儿还在死命地哀求,而除了哀求,他还能做些什么呢?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所谓社会,所谓良知!
我在一瞬间,心如死灰地沉默着,平静着。
〃投诉?你以为我们不敢啊?〃
我抬头,倚门站着的,正是秦商,他面上还挂着笑,眼里却蕴着暴怒的火焰。身后的宋瑜已经忍不住握紧拳头:〃我打死你丫的狗眼看人低!〃几个护士忙拦了下来,医生后退了一步,又叫了起来:〃你还想公然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这是按规章办事,有本事你把钱给出了啊!〃
秦商把手里的存折啪地砸到他脸上,而后走了过来,轻轻地挤开已经呆住了的三儿,把我半抱半扶地弄上床。〃你还真沉。〃他冲我扯扯嘴角,〃你这样,难看死了。〃
我回他一个虚弱的笑,三儿站在床边,僵硬地,也笑。
我的腿在第十天就下石膏了,除了稍微有点不灵便之外,没觉得哪不对,就吵着要回家。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呆。这些天秦商常来看我,和我说我没去上课的时候,学校发生的一些趣事,又说起CET4的报名他已经帮我报了,接着抿着嘴笑:〃嘉禾,看你这下还不求我?〃秦商的英语是他唯一比我好的一科,我假意哀求:〃好兄弟,你可得帮帮我,谁不知道我英文破的能气死布什。〃他哈哈大笑,安慰我那你可算是伊斯兰教的救世主了,真主保佑你!而一直在医院里伺候我的三儿,此刻总会默默地走开我和秦商的世界,仿佛是他永不能企及的,之后削好几个苹果,招呼秦商吃,一面把苹果切地碎碎地,喂进我嘴里。
我从没和秦商说起还他钱的事,他也从不和我提,我真的是感激他的,非常。并且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正式出院的那一天,韦豪才匆匆地来了,对着我拄拐杖的怂样一阵取笑,我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那天晚上的争执从未发生。
到最后还是我先说起那晚上的事,韦豪一会手道:〃行了,你别想太多。我想帮你,不是想让你担心这啊那啊的,你不想我绝不勉强,咱还是好兄弟〃
〃不是。我是想和你说〃我打断他,顿了一下,〃那事,我应了。〃
虽然是应承了的。可我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地有些不安。韦豪并没叫我做什么,只是让我这些日子好好地养腿。
而这段时间里,我和三儿之间,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刚出院的那天晚上,三儿给我抹了身子,就一直摸着我腿上的伤一个劲地叹气,我心事重重地,就不耐地推开他:〃别这样,我没事的。〃他看了我一眼,低着头道:〃嘉禾,你是不是怪我。。。〃
我当然不承认,他对我够掏心置肺的了,我还能怪他啥?,其他的。。。怪他也没用。
〃没有。瞎想啥呢?〃我粗着声音道。三儿朝我挪了挪:〃。。。哥,我都看出来了你真怨我恨我,你就打我出气吧,别闷在心里,求你了。。。〃
我心里一跳,赶忙摇头:〃胡说!〃
他动了动唇,最终选择沉默地把头倚在我肩上,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骚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也渐渐地缠到我的颈窝。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多少想补偿?还是想道歉?没必要。我也没心情了,而且,真地累了。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望被窝里一躺:〃睡吧,这段日子够烦的了。〃
过了好久,我身边才响起他淅梭地脱衣服的声音,之后,三儿也钻进了被窝,却躺地远远地,不敢再碰我一下。
从那天起,他依然对我千依百顺无微不至,却渐渐地和我远了,甚至有了平生第一次的生疏的客气。我知道他在内疚,可我竟不知道想什么话去劝解他,开导他,又或许,其实我内心深处,多少也在跟他赌气的。
16
似乎在我们还只有八九岁的时候,咱们一群只知满山跑却过早发育成熟的野孩子,就在妄想自己将来的媳妇会是个怎样的尤物,三儿总是摸着他青色的头皮,在我们几个黄腔泛滥的时候正经地说:〃长相不重要吧?我希望我媳妇能给我生几个娃,好好服侍我娘,恩,最好能多干些农活,我就满意了。〃
不等说完,众人愤怒地上前一阵扭打,以惩戒他的虚伪和愚蠢。
可就在昨晚上做梦的时候,我再次梦见了那句话
我希望我媳妇能给我生几个娃,好好服侍我娘,恩,最好能多干些农活,我就满意了。
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景象,便是三儿在摆饭,一面擦着手一面道:〃嘉禾哥,我刚敦了新鲜的猪骨,趁热喝吧。〃
这是以形补形?我扶着墙慢慢地走过去,喝了一口,果然好鲜三儿最近是尽了心的服侍我,三餐换着花样来,甚至这些天他帮我去拿药也从不用我留在抽屉里的钱,照样是把药给抓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怎地又变阔了,却也懒得去说他,我再不想和他提〃钱〃这个字。
〃怎么样?会不会太淡?听说盐巴吃多了伤口就好的慢,我没敢多放。〃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突然含住勺子看他,眼前的人熟悉而又陌生。我甚至隐约地在想如果没有那个迷离地令人疯狂的月夜,没有那一瞬间焚毁理智的冲动,他,该能实现自己的梦了吧。
终究是我把他带离了正道。
我曾经以为我和他契合到天生一对,而真地生活在一起了,才知道你我俗人,难以超越的竟是柴米油盐。
我想起以前从床底下搜出的零散黄色小说,我自然知道三儿绝不可能浪费钱买这个,这一定是他那些工友〃援助〃的,可三儿,真地对这些横陈女体不感兴趣么?那样一个生机勃发的少年,我不敢肯定。这城市里永远充满诱惑,只是不知变的人,是他还是我。
我还是第一次对自己,对将来有了一丝悔恨的恐慌。
〃不会。〃我冷淡地开口,终于,〃你不用浪费钱,我么那么精贵。〃
王妞也来看我的腿伤了,她也瘦了不少,戴着副大框的太阳镜,面上泛着层青白的神色。〃我早没事了,还劳烦你来看我。〃我斟酌着用词,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再不是当年捶着我喊我〃死流氓〃的女孩儿了。她看了我一眼,嶙峋的指节上套着个松大地不合尺寸的金戒指,她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搓着,我隐约见到那墨镜后面,略微青紫的淤痕。
〃嘉禾,你也太不小心了。〃她安慰了我几句,飞快地拿眼儿梭三儿,三儿会意,转身去烧水:〃我给你倒点水去。〃
对他们的默契我有些不悦:〃妞。。。其实你有什么烦心事儿,可以和我说。。。那男人有家有室的,你用什么法子都难叫他负责,何必。。。白伤了自己的身子。〃
几乎是立刻,王妞拉下了脸:〃嘉禾哥,你放心,我出来我爹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万万怪不到你头上,那钱是我欠你和三儿的,我知道,我会还,你放心。〃
我愣了一下,这个如刺猬一般尖刻的女人就是当年东水河旁的小丫头。。。
三儿急忙走了过来,三两句叉开了话题。我左右融不进去,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学校拿复习资料,你们聊。〃
我因为腿伤,足有一个月没去上学,所有的资料笔记都秦商帮我留着一份,说要拿什么资料,其实也只不过是借口。
出了门,我留了个心眼儿,并未锁门,拖着个不灵便的伤腿挪了一层楼,又悄没声息地回来推开门缝
王妞靠在三儿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抽泣着:〃他骗我的骗我的。。。他老婆不会放过我的。。。可怜我的孩子。。。我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