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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的没吵架?”老妈还是不放心。
“妈,真的没有,我们快结婚了。”
这句话总算使得母亲放我进了屋。真搞不懂这老妈是怎么当的,一听说女儿可以销售出去了,立马就喜逐颜开,当我是回门的姑奶奶,欢天喜地地把我让进屋,捧如上宾,端茶送水,忙得团团转。
我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裹着一张毛巾被,盘腿坐在沙发正中间,心安理得地打我的喷嚏,一边如接受八卦版记者采访一般,回答父母的提问,诸如:“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之后住不住家里?”“你们回不回他老家去请客?”“他有没假期?你们去不去旅行?”等等等等。
我觉得安心,回到父母家那种久违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如果陈鹏不反对,如果他还是只得呆在那个破地方,我不介意结婚之后回家住,至少,老妈做的汤比小妹做的美味的多。
但是再可口的汤都不能彻底平复我暗流汹涌的心脏。我只能借打喷嚏和擦鼻涕来阻止自己去想这段时间的事情,坐在父母家那张我坐了近十年的皮沙发上,我突然觉得那些事离我非常的遥远了。
黄大坤叫我不要再插手,也许我真的可以不再插手,也真的可以不被牵连?
母亲在翻找她的药品箱,一边找一边问我爸那盒花了几十元买的速效感冒药被他乱丢在哪里了,老爸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笑了笑,鼻子已经被揪得通红,说话都发音含糊了。
妈妈端给我一杯水,手里捧着药丸,还不给我,坚持要喂我,我只好就着她的手吃药,她爱惜而满意地说:“以后啊,这些事该小陈做了。”
我含糊地应了两声,其实陈鹏已经做在前面去了。
有妈的感觉就是好,有娘家给我撑腰,至少被陈鹏欺负了都有地方诉苦。
柳意也有母亲,但是她死后,她母亲好像就没怎么露过面,也不曾出来说什么话,或许说了,只是我不知道,但是我记起在银行看见她的时候,她丝毫不像痛失爱女的样子,难道那一百万真的就可以抵消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真的就让做母亲的三缄其口?还有,她会不会事先知道有人会给柳意巨款呢?她又知不知道给钱的人是谁呢?如果滕志远和柳意是青梅竹马,那柳意的母亲自然认识滕志远,推而广之,黄大坤多年前就跟柳意的父母有交道,那他是不是也很早之前就认识滕志远呢?但他怎么会不知道郭真珍是滕志远的妻子?他说滕志远是冲他去的,那么他们之间有什么厉害关系,导致柳意死于非命?
想不明白,两边太阳穴又在剧烈地跳痛。我一边喝水一边皱起眉,杯子挡住我的脸,我从对面墙上的一块镜子里看到自己,被挡了半边脸且皱起眉头的我像足了柳意。
“妈,我们家在城里还有什么亲戚没有?”我问。
“怎么了?是不是想请客啊?”她立刻就联想开了。
“不是。”
“那你不打算请客?”
“还没商量呢。妈,我是想问,前几天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的,跟我很像,会不会是我不认识的亲戚?”
“哪有的事,你爷爷奶奶都是外来户,就是有亲戚也在老家,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往来的,前年听到消息说,老一辈的都不在了,小一辈的又没交道,本来人丁就不兴旺。”
“那外公外婆家呢?”
“嘿,你小时候是他们带大的啊,坝上那些亲戚你都认识的。”
想想也是,我一直在乡下长到六七岁,而且后来每年都要回去一两次,印象里没有跟我同年的表姐表妹。
妈妈去了卧室,一会儿出来,坐到我旁边,将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是本大红色的存折。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给你存的陪嫁。”
“陪嫁?他有我这个活人就不错了,还要买一送一啊?”我打开一看,好几万呢。
“楚楚,小陈家也不是很富裕,你们办喜事啊,买家具啊都要钱的,万一买房子那就更需要了,我们就你一个丫头,不给你给谁?”
我只好收下,抱着妈妈撒娇表示感谢。
“好了,去睡觉,盖多一点。”妈妈说。
父母还是很爱我的,尽管当年我做错了很多事,也辜负了他们的心血,可是他们还是爱我的。但这样的关爱也还是没能阻止我感冒加重,到了下半夜,我开始发烧,烧得糊里糊涂,眼前有人影在晃,全是白色的影子,仿佛又有冷清的月光,凉凉的月色让人心生寒意。
我一向不喜欢月色,比起星光来,那点点闪烁微弱的光反倒让人温暖。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再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鼻子堵塞,张着干裂的嘴唇,呼呼地吐热气。
“妈,我想喝水。”我说。
妈妈立刻就把水端给我。
“妈,别告诉陈鹏,他走不开。”
“想告诉也不行啊,他电话打不通。”母亲有点埋怨。
“哦。”我不再说话,身上痛得厉害,翻身都很困难。
病房门被推开,父亲走了进了,裤腿挽得老高,一只手拿着报纸,一只手提着饭盒。
“还在下雨吗?”我问。
“很大呢,都有地方被水淹了。”爸爸说,把饭盒递给妈妈,就坐到一边看早报了。
“哪里被淹了?”妈妈一边喂我吃饭一边问。
“百花镇啊,每次洪水都躲不过。”
我一听,顿时就慌了,挣扎着坐起来,嘶哑着声音说:“爸,报纸给我,报纸给我。”
“你怎么了,当心针头!”妈妈按住我。
“陈鹏,陈鹏在百花镇。”
“啊?”父母也慌了,赶紧把报纸递过来,三个人凑到一起看。
早报的新闻很简单,说昨晚山洪爆发,百花镇全镇被淹,水深齐腰,受灾面积若干,受灾群众若干,尚未有伤亡和失踪人口。
我只看了最后一句就倒到了床上,水深只齐腰,还难不到会游泳的陈鹏。
“难怪打不通电话,说那里通信中断,正在抢修。”妈妈说,又安慰我:“别担心,小陈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可是我还是担心,要怪就怪该死的黄大坤不讲信用,不肯把陈鹏调回来!
他说他需要陈鹏留在那里?干什么?让他监视滕志远?陈鹏不会同意的,他从不干这样的事。不明白黄大坤的意图,但是我还是急忙打电话去找他,手机暂时无法接通,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百花镇的厂投资不小,这次被水淹了,好在还没投产,损失应该不是很惨重。
正在焦急的时候,电话来了,陌生的号码,但声音一听就是黄大坤,没等我开口他已经说:“楚楚,你看了新闻吧?别担心,陈鹏好好的,他住二楼,一点事都没有,我已经派人去了。”
“谢谢你。”我吃力地说。
“楚楚,他可能暂时回不来,你安心在家等他,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调他回来!”
我不说话,他的保证能兑现几分我不知道,但是从他的语气里我感觉,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躺在病床上,我觉得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只要陈鹏是安全的,其他都跟我没关系。
黄大坤没有骗我,晚上的时候,我正躺在沙发上看新闻,陈鹏的电话就打来了,先问我感冒好没有,然后才说自己平安无事。
信号还是不好,断断续续,我一边听一边哭得一塌糊涂,一边又吩咐他要注意卫生不许喝生水……惹得老妈也在旁边擦眼睛。
小妹也来看我,跟我说旁边电器城的老板找过我,愿意接下我的店,出的价钱比我期望的还要高,我对小妹说:“明天你跟他说等我好了就把店清理了给他,还有,你在店门口写‘店铺转租,清仓甩买’几个字。”
“你不做生意了?”老妈问。
“要,等我结了婚再做,那个店现在也做不下去了,楼上接连有人跳楼,别人都忌讳。”
小妹还是有点难过,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这天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一会儿梦见郭真珍提着把血淋淋的刀追杀我,一会儿又梦见黄大坤阴森森地笑着逼近我,到了面前样子又变成滕志远,甚至梦见陈鹏面无表情被人牵着脖子走,怎么叫也不理我,急得我满头大汗,疲于奔命。
“砰”一声巨响,我被吓得在直蹦起来,才终于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好好地躺在父母家的床上,睡觉的时候忘了拉上窗帘,阳光白晃晃地直射进来,恍如隔世。
我双手紧握着平躺在床上,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醒了多半天,手脚才开始慢慢地能活动,我坐起来,浑身汗湿,软弱无力,但感冒却好了。
楼下乱哄哄,我走过去探头看,楼下有清洁工在掏被垃圾和数叶堵塞的水沟,把我惊醒的响声估计是清洁工的手推车撞着墙发生来的。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问我:“你昨晚没睡好吧,说梦话呢。”
“我说什么了?”
“什么都说了,一会儿叫人别杀你,一会儿又喊谁回来。”
我沉默着,做过的梦虽然凌乱,但是梦到些什么大概还记得。相关与不相关的人都梦到了,惟独没有梦到柳意。
她去哪里了?
我想不通。按她说的,当她还只是一只魂魄的时候不管白天晚上都可以随意出现,而且只有我能清楚地看见;过去若干天后,不能去投胎的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鬼,却只能出现在我梦里,而且每次都慌慌张张,难道做了鬼之后反倒没那么自由了?
想来鬼的世界也跟人差不多,有很多规矩的吧?
我很想见到她,尽管黄大坤一再申明是我误会他,并且也保证不会伤害到我和陈鹏,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能信他几分,我希望见到柳意,问个一清二楚,甚至希望她有能力保护我和陈鹏。
父亲照例去买早报,回来后很轻松地告诉我,百花镇的水已经退了,由于镇上的居民已经习惯了几年一次的洪灾,防范到位,并无人员伤亡,我多少放了点心。
顺手拿起报纸,翻到经济版。我对那些股市信息不感兴趣,只想找一找下面的广告栏,看能不能找到一家合适的店铺重新开业,但没想到经济头条消息就是威程集团的消息,我好奇起来。威程集团虽然是本市前十强企业,但有关公司的新闻报道相当少,总的说来,黄大坤是个低调的商人,有关他以及他公司的事情大部分是传闻。
新闻并不长,只是说据悉昨天的董事会开得不算圆满,董事会成员对公司的投资项目有意见分歧,但因为黄大坤是有绝对的控股权,在百花镇的新项目将按计划进行,至于细节还有待继续商讨等等。
报道里提到百花镇那个新厂是跟一家有外资背景的公司合作的,新厂的厂长是对方的代表。
我纳闷起来,滕志远什么时候成了外资公司的的代表了?他不是一直自己做生意的吗?
去医院打完针后我回到店里,跟电器商场的老板谈妥价格,我和小妹开始清理店铺的存货。
“姐,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做了吗?”小妹终于问。
“不知道。”我把清理出来的纸箱堆在空地上。
那块红布当真被小妹挂在柜台后的壁灯上,还像模像样地扎成一朵花。我抬头看着那朵大红花,感觉有点怪怪的,伸手拉了下来。如果这块红布当真能挡煞气,我是不是该拿给陈鹏?
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陈鹏打过来的,告诉我厂里的水彻底退了,接着又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楚楚,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黄大坤决定撤资了!”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他显得相当兴奋。
“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对这类事情完全是外行。
“你不用懂啊,你只需要乖乖等我回家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