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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站了起来,手扶着白色大理石的墓碑。
我不敢相信,一个鬼的手放在他头上,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察!
他站起来的瞬间,那只水晶般透明的手落了下来,柳意的影子还在原地。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她。
他面对着她?
我张大了嘴,难道……他也能看见她?
果然,他开口了。
公墓是依山而居,像梯田一般十来个台阶,我藏身的地方在他们的下面两个台阶,直线距离不足十米,我清楚地听见他说话了,语调很是温柔,他说:“你来了。”
我猛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听不见柳意有没回答,也看见她有什么表情,并且一眨眼,她不见了。
她不见了?我艰难地扭头,想看清楚点,可是她真的不见了。
他高高在上地站在柳意的墓碑前,背着阳光,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是分明感觉到他眼睛里的阴郁。三年了,我离开他三年了,打死我都不相信,还有机会再见到他,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以这样一个方式见面。
曾经很多次我想象着重逢的那一刻,想象中努力做到若无其事,想象自己会得淡定自如,装着不经意间偶然的擦身而过,装着静如不见涟漪的眼神,装着可以如一张白纸的脸,上前问一声“你好。”
可是,此刻,我却说不出一句话。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中间这三年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但,也仿佛隔了一生一世的距离。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低着头,像在沉吟。
我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
这个场景好眼熟,我突然想起那个重复过若干次的梦。
“腾致远,你好!”旁边的陈鹏突然开口了。
我诧异地扭头,我竟然忘记了他,那短短的几分钟,我竟然忘记了身边的陈鹏!
他一直半低着头,根本没有看一眼陈鹏伸出的手,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我不能呼吸,一刹那间我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终于,他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我头晕目旋,忘了身在何处。
“楚楚。”他唤。
我一定是在做梦,心里空落落地痛。
“楚楚,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他低声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而有磁性。
我的喉咙开始发紧。曾经一度,我沉迷在他的声音里,甚至电话里听到我都会难以自禁。
他伸出手,食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若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的脖子瞬间就僵硬了,脸上仿佛有蚂蚁爬过,细小的寒栗一路攀生,我悲哀起来。
我已经不爱他了,在他接触我的一瞬间,我清楚地知道,我真的不爱他了。
曾经的刻骨铭心都是错觉,而错觉总是来得防不胜防,也去得莫名其妙。
我吸口气,退开半步,正要开口,我呆住了。
在他身后,他刚才站的地方,那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前,柳意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像彻骨的寒冰。
她并没有看着我,她冷如寒冰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我狐疑起来,目光回到滕志远的脸上,他还在看着我,但是我回头的一瞬间,发现他的眼睛飘忽,他在偷偷注意站在我身边的陈鹏。
我听见有水泡破裂的声音,像金鱼吐出的气泡,“噗”一声,不易觉察,但分明是破裂了。
原来,他并不是专注地在看我,也许,从来就不曾专注过。
我松了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彻底放下了。一放松再看仔细,原来眼前这张面孔那样的陌生,我注意到,他,滕志远,跟我梦里的人几乎两样,也许,我梦见的只是我的想象。
再扭头,柳意已经不见了。
“鹏,我们回去吧。”我说,挽着陈鹏的手,转身,擦肩而过。
是的,擦肩而过,跟所有路人一样。
回去的路上,陈鹏一直不说话,车到店门口,我打开车门,他还坐着不动。
“到了啊,下车。”我说。
他转头看着我,我吃了一惊,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他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去墓地撞见什么了?”我笑,有点忐忑。
“楚楚。”他还是下了车,出租车开走他才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出声。
他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我小声问。
“你还爱着他。”
“放屁!”声音刺耳,我自己都觉得刺耳,引来路人侧目,我掩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楚楚,三年了,我已经尽力了。”他悲哀地说。
不,你没有!可是我说不出口。
是他不够尽力,还是我要的太多?
“楚楚,旁观者清,你爱的是他。”他还在说。
我只想他闭嘴!旁观者?谁是旁观者?旁观者在偷笑,在指指点点,在说长道短!我像给剥光衣服摆在大街上供人嘲笑。
我恨他!这一刻我恨他!
“姐,姐,回去吧。”有人推我。
是小妹,满脸的悲切。我在干什么?我疑惑地转头,陈鹏已经离开,我还在站在街上,满脸的泪水,被人围观。
我到底在做什么?
小妹把我推进店里,拿湿毛巾给我擦脸。
“姐,别伤心,可能是个误会,明天跟鹏哥解释一下就好了。”小妹安慰我。
“我不解释!”我赌气说。一直以来,我不喜欢为自己解释,如果是误会就让他误会好了,如果他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就不应该产生这样的误会。是他先动摇,才会疑神疑鬼。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我决定把陈鹏搁到一边。我不相信他会狠下心离开我,他只是吃醋,跟往常一样。可是……我头痛,我不愿意去想。
“你刚走,那个阿婆就跑来找我,叫我转告你,三天之内不要出门,怕有血光之灾。我就赶紧回来了。”
“哈哈。”我笑。血光之灾?我的身体还在流血,我的心也在流血,还怕什么血光之灾?
小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边笑一边流泪:“你出去吧,我睡觉。”
小妹唉声叹气地出去了。
我很想睡觉,只是浑身都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揪出来拧成麻花。
我是不是又失恋了?我不相信陈鹏会得离开我,就因为在墓地遇到那个人,他就把三年的情分一笔勾销?难道我们这三年比不过那短短几分钟?他凭什么怀疑我?
他说旁观者清,可他又怎么算是旁观者?即便是旁观者,又有谁比我更清楚知道我的心?
神魂颠倒的时候,听见有人进来。事实上我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听见脚步声进来,我立刻翻身坐起来,我在等,我在等吗?
小妹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纸袋。
“是陈鹏送过来的?”我冲口而出。
“不是。”她摇头:“是你要的货。”
我瞠视着她手里的袋子,好半天才想起来,是我要的货,那件白色的睡裙。
坐了良久,我抚摩那光滑的丝绸,像触摸温润的肌肤,我觉得安慰。
“小妹,我到楼上去一趟。”我说,找点别的事会好过一点。
按31806的号码,没人应。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而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去跟陈鹏说清楚?需不需要去跟他解释那不过是一场误会?可是,那样的解释会不会越描越黑?举棋不定,我叹口气,只好冷段时间再说。
31806,我站到门口,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号码是不是跟我有特殊的联系?一个礼拜以前我对自己没有怀疑过,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会顺理成章地与陈鹏结婚,开店,买菜,做饭,或着再生个孩子……然后,生老病死。
门突然打开了,我还在门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出来,差点撞在我身上。我急忙让开一步,抬起头。
愕然,我愕然地看着他,他也愕然地看着我。
我愕然是因为没想到传说中有着翻雨覆云本事的黄大坤竟然这样的……好看。看见他我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难怪柳意死在他手里都毫无怨言。”
但是一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生生死在他手里,我忍不住皱起眉。
黄大坤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只是有点吃惊,大约料不到门口会有人,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站住,目光森然地落在我脸上。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低沉。我听过这个声音,悬在窗户外的时候我听过这个声音。
“我来送衣服。”我没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他。
“你哭过?”他低头看着我,突然说。
我没出声。
门里的女人走出来,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也是哭过。
“你来干什么?”她傲慢地指责我。
“你要的衣服。”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不是说了不要上来的吗?”她一把就抓了过去,藏在身后。
“我按了门铃,没人应。”
“哦,那你下去吧。”她冷淡地说,看见我站着不走她轻蔑抿起嘴唇:“我先试一下,明天给你钱。我又跑不了,是不是,老公?”她的声音突然嗲得能让钢铁软化,我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黄大坤在我身后哼了一声。
我转身就走,听见那个女人乔张弄致地说:“老公,我错了,我等你回来吃饭好不好?”
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一只手及时伸进来挡住,门又缓缓打开,黄大坤跨了进来,有点尴尬地笑一下,说:“对不起。”
还是习惯性地靠着里壁站稳,电梯里只有我和他。黄大坤背对着门,面对着我,我感觉紧张,被一个陌生男人以这样的方式肆无忌惮地盯着看,我感觉紧张,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凶手!
他是凶手,尽管警察不知道,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我吸口气,站直,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他的眼睛。
让我奇怪的是,他的眼光显得朦胧而柔软。在碰触他目光的一瞬间,我分明在他眼里看到怜惜,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眨眼,但是那种柔软的怜惜却清清楚楚,我怀疑地皱起眉。
黄大坤有点发愣,随即就背过身,转身的时候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一直到电梯停下,他再也没有回过头,而我在他身后看他熟悉的背影和宽宽的肩发呆。
门打开,他并没有先出去,而是移到旁边让我先走。我迟疑地出来,能感觉到他跟在我身后,不急不徐,而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真是奇怪,我加快了步子,他并没有追上来,走到大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他站在那辆黑色的小车旁,还在看着我,见我回头,他笑了一下。
我的心顿时就失去了规律,怦怦乱跳。他的笑容说不出的伤感。
好奇怪啊!
回到店里我还在惊讶。我不认识这个名人,而从陈鹏和柳意的只言片语里,我把他想象成港片里黑社会老大的形象,狡诈、嚣张、冷酷、残忍……反正就是没好印象,可是刚刚看见的他却判若两人,除了外面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外,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怎么可以这样的温柔而无辜?
不,那是假象,最凶残的猛兽有着最华丽的外表,像猎豹,像虎。
他是凶手,柳意是死在他手里,是他逼她跳楼,是他在已经可以挽救她的瞬间放开了手!
可是……我惴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我的印象里突然间怎么也不能和凶手联系起来了。
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看着门外的人来人往,我惆怅。
陈鹏一句话都没有,忍不住拨他电话,一遍又一遍,始终关机。
小妹在拖地,一边拖一边喃喃:“你也真是的,鹏哥说那些话你也不分辨一下,就让他走了。他也是,明明看见你哭了,还那么忍心走,搞不懂你们。”
我不出声。
“姐,有时候你就是太凶了点,动不动你就吼他,他是男人呀,你老是不管有人没人吼他,多没面子,我都看不下去,换了是我,我抬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