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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说加班什么的,有多少次是真的多少次是假的,我都分不清了。但是转念又一想,我还是决定把冲动的情绪压一压。我问自己:周希你难道忘了吗?你们最初相爱的时候,最基本的信条是什么?是“相信”。是啊,信任是你们爱情的基础,你可别让魔鬼趁机钻空子,把你给忽悠了。想到这,我稳了稳情绪,推门进了家门。
水柔正坐在饭厅的桌子上喝咖啡看杂志,见我拎着饭盒自己回来的,就问我:“怎么回来了?不是送饭去了吗?”
我把饭盒放下,给自己也冲了杯咖啡,坐下来故作轻松地说:“没碰到她,估计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们可能走岔了。”
水柔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其实说完这句话我也知道有点儿假,两个人都有手机,如果是走岔了打个电话问下对方的位置,完全可以一起回来。这样的托词被聪明的人一下就猜到了,但她更聪明的地方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饭厅的灯光有些暗淡,柔和的色调让人觉得有些疲惫,我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尽管很细微,但水柔还是听见了。
她也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地说:“这本杂志上有篇文章我很喜欢,这个作者喜欢用第二人称写东西,读起来就像是对看的人说的。我给你读几句——你手中的棉花糖就快融化了。你假装的坚强就要散了。你的悲伤哽在喉中。你错乱了自我。你只知道她就在附近。你彻夜设想感觉得到她的呼吸,但你却仍在原地……”
我偏过头去看了看她手上的杂志的封面,懒洋洋地说:“私自转载也不告诉我一声,又有地方要稿费了。”
水柔一愣,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半闭着眼背诵道:“最后一句是‘你像个孩子般天真。你以为你制造了永夜。’我写的,题目就叫《永夜》,是你搬进来后不久写的。”
水柔听完后再次愣住了,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我。
就在这一瞬间,我们忽然洞悉了彼此的秘密。
我很后悔告诉了她这篇稿子的写作时间,也一下明白了她读给我这段文字的用意。就像是个不谋而遇的巧合,同一段话,将我们两个人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所不同的,只是对于我来说这种感觉出现在几个月以前,水柔刚搬进来的时候,我因她与玖米的相似而错乱;而她的这种感觉,却发生在最近。
我知道事已至此,对水柔这样聪明的女人再隐瞒下去,只会导致更多误会。于是就把我和玖米的故事,以及她和玖米惊人的相像,还有我初见她时的种种感受,包括我后来的心理变化等,都一股脑地讲给了她。
讲完后我还故意以自嘲的口气说:“挺庸俗的剧本吧?嘿嘿。但是都过去啦,你别放在心上,咱们现在是朋友,或者房东和租客。”
水柔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了句:“你非要把我们的关系规划得这么明确吗?”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那倒不是,我是怕你多想。”
水柔看了看我,说:“其实你我都清楚的,我已经多想了,只不过你总是在躲避。”
这句话让我尴尬万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情急之下霍地站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防盗门响了,闵娜回来了。水柔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咬了咬唇角,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则动了动,没有去迎闵娜,而是坐了下去。
闵娜一进门就嚷嚷饿,把包往客厅沙发一丢就直奔餐厅而来。见到我就说:“蛙呀,我饿死啦,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我尽量将表情控制在素常的状态下,没动声色地冲桌上的保温饭盒努了努嘴。闵娜似乎没发现我的异样,急不可待地拧开了饭盒盖,看到里面的盘鳝后一愣,然后吃惊地对我说:“蛙呀,你怎么想起来做盘鳝给我吃啦?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敢吃啦。”我把双手一叠,心中暗哼了一声,想:不敢吃?是不饿吧?但是还没等我说什么话,她还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放进了嘴里,说:“不敢吃也得吃哦,要不蛙蛙白辛苦啦。”
我半天没说话,见她吃得很艰难,就冷冷地说:“算了,不饿的话就别吃了,还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多累啊。”
闵娜一愣,也听出了我的语气有些不对,就抬头看着我说:“你怎么啦?生气啦?我没想到会临时需要加班嘛,你别那么小气呗。我都快饿死啦,但是我现在确实不敢吃了啊!”
我听她这样说就有点生气,一下没控制住情绪,酸唧唧地说:“怎么就不敢吃了呢?你前几天还和我说,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自己能吃一盘呢。怎么长大了反倒不敢吃了?我看你是西餐吃得太饱了吧!临时加班都加到西餐厅去了?”
闵娜听了顿时有些语塞,不知所措地看了我一眼。
这下更坚定了我的判断,我怒气冲冲地说:“你也不用看我,我可没故意跟踪你,看见这饭盒没?我本以为你真是加班,想送到你公司去给你吃的,谁知道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场面。你啥时候学会撒谎了呢?”
闵娜有点委屈地说:“不是的,蛙啊,你听我解释啊!原本的确有几件样衣说是要送过来的,但是后来快递公司那边出了问题,没有按时送到。当时我和总监都在等,他就说要不先去隔壁餐厅吃点东西,边吃边等。我本来说不去的,但是他一再坚持,我也没办法,就跟他去了。可是我知道你给我做了好吃的,我在那什么都没吃啊!真的!后来回到公司时快递公司又打电话来,说今晚送不到了,我这才回来了啊。”
其实听她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在内心里立刻就释然了,知道可能是自己有所误会,而且一点儿也没生她的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虽然那样想了,表面上却仿佛不受控制似的,仍然摆了一副生气的姿态。是男人脆弱的所谓自尊心作祟,还是不肯轻易就坡儿下驴的爱面子?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当时我能稍微地缓和一下,哪怕只是极微小的一下,恐怕也不会惹出后面的一切。
我听完闵娜的解释,依然斜愣个眼,说了句:“你现在编造的技术越来越高超了啊!既然什么都没吃,为什么不吃?我怎么就不信‘不敢’这个理由呢?”
闵娜见我还是这副德行,急得都快哭了,咧着嘴,跺着脚,皱着眉头,语调都变了地说:“就是不敢吃嘛!!小时候我还很爱吃猪肉的,可是你自从认识我以后,看见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肉了?人长大了口味会变的啊!再说我现在看见这卷曲的东西,真的是很害怕啊!”
其实她说的这些,我也很能理解。平时的闵娜就很害怕小动物,不管是宠物猫狗还是鸡鸭,甚至一只死掉的老鼠都会让她惊骇万分。尤其是蛇,她在电视节目中看见有蛇的画面时都会遮住眼睛不看,吓得不行。每次在路边遇见狗的时候,她总是很紧张地使劲拉住我的胳膊,远远地就绕开。有时候我也觉得她是小题大做,明明有的宠物狗小得跟老鼠似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又很可爱,可是她就是吓得不行。但后来经历得多了,我才发现,她的这种恐惧是切实的,而且十分严重。
她说的也对,我们在儿童时期的时候,可能对恐惧还不是很具体,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甚至会很大胆。所以她小时候可以很爱吃鳝、可以摸鸡弄狗,但长大后很可能就会对它们产生恐惧,因为人们了解得越多,就会有越多的恐惧感,这是很正常的。何况她还是个在少年时就遭受过很多伤害的孩子,因缺乏安全感而致的恐惧和性情的改变,也是可能的。
可是我虽然心里知道这些,表面上却仿佛着了魔似的,就是不肯缓和下来。说来这事儿也是活该,正好这时候水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拿了个康师傅方便面的桶,想去客厅饮水机加点热水。
我见状就没理闵娜,对水柔说:“水柔,你还没吃饭吗?”
水柔说:“恩,懒得下楼了,吃点泡面对付一下算了。”
我斗气似的一乐,说:“正好,我做的盘鳝有人不爱吃,你吃了吧。”
闵娜听了,看了我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
其实我就是想故意气气闵娜,没想到水柔竟然冲我一笑,说:“好啊!”
这下可把我整傻了,满脸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因为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按说水柔那么聪敏的女人也看得出来我们在置气,按正常的逻辑,此时她应该会礼貌地拒绝并撤离这个现场的,可是我根本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答应了!
就在我后悔自己嘴贱,不该的瑟的时候,水柔竟然走了过来,低头闻了闻保温饭盒中的饭菜,然后冲我说:“呵呵,忙活了四五个小时的菜,丢了好可惜哦。闵娜你真不喜欢吃啊?那我可有口福了哦!”说完她还颇有意味地看了闵娜一眼。
闵娜早已经气得脸色发黄,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谁稀罕!”说完噔噔噔地就跑回了房间,用力地把门乓地一声摔了上。
我傻傻地站在当场,后悔不迭。我这又是何必呢?明明没多大点儿事,为什么心里都已经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脸上却还要装,并且似乎想故意把原本没什么的事升级成战争呢?水柔也是,这次怎么这么反常啊?饭厅和她的房门相对,她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的,可一向很有眼力见儿的她,怎么会突然拿个方便面桶出来啊?而且居然还应承了我?巧合?故意?还是魔鬼今天跟我过不去,非要特意这样制造啊?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看见水柔果然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这能算是你为我做的一餐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表情。我从这眼神中看到了仿佛豁出去似的下的决心,看到了还稍有犹豫的自怨,也看到了一种固执而决绝的挑衅。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我几乎是逃走似的离开饭厅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我猝不及防,一时间局面仿佛完全偏离了正轨,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可就在我推开门进到卧室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闵娜像头发疯了的小狮子,正在凶狠地撕我们的照片,其中的一本影集已经被她撕光了,相片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我赶紧冲上去拉住她,叫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闵娜使劲地甩开了我,怒吼道:“滚开!你给我滚!”
我心疼地再次抓住她的胳膊,说:“媳妇别这样,对不起,我犯混了,你别激动啊。”
闵娜已经哭得双眼通红,看我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绝望,她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这个骗子!全都是假的!还口口声声地说爱我,你爱什么爱啊!爱我怎么会这么残忍地伤害我?你竟然拉上那个女人一起来伤害我!你这个混蛋!”
我的心口疼得几乎要爆裂开来,面对眼前几近崩溃的闵娜,我真想拿把刀狠狠地戳自己几个窟窿。我不停地劝她,拉扯她,向她说着凌乱的道歉的话,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经迟了,闵娜此时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除了不停地拍打着我,就是哭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闵娜才在抽噎中背对着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去了。我满心疮痍地蹲在地上,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