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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却毫无感觉,还在不断机械地踩着油门,加速,加速,再加速,似乎想将这辆帕萨特开到突破速度的极限,握方向盘以及换档的动作轻盈优雅,浮光掠影般地在雨中超越所有前方阻碍的车辆,甚至想超越这雨的速度。
雨湿透的不仅是他的身子,更是他的心。
片刻,也许没有片刻,一种轮胎与湿滑的地面轻轻摩擦、在内行人耳中十分动听的声音响起,帕萨特以一个无以伦比的甩尾漂移,停在了华谊酒店的门口,因为速度过快,帕萨特滑行了很久才停止去势。
“几楼?”萧云轻声问道。
“七……七楼。”夏花惊颤道。
“七?的确是个不吉祥的数字。”萧云一声叹息,说出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慨。
三人下车,浑身湿漉漉地闯入了大堂,模样有些狼狈不堪。
门口两名保安拦都拦不住,见来者不善,招呼着其他同伴,围拢过来,刚想怒斥赶客,不料三人中那个面色异常沉稳的中年人不由分说率先发难,手起拳落如鼓擂,脚出腿扫若旌展,几个来回,那些保安就躺在地上哀嚎不已了。
此时,萧云已经架着夏花进了电梯,停在七楼。
兴许是雨水太凉,兴许是心情害怕,夏花脸色苍白得吓人,像个没魂的野鬼一样,浑身颤抖不已,晃晃悠悠地领着萧云来到了一间豪华客房。
门口站着两个门神一样魁梧的保镖,一脸彪悍,见到这对陌生男女全身湿透,像落汤鸡,停在自己面前不动,情况诡异,职业嗅觉使得他们顿时警惕起来,其中一个后颈处纹着藏青蟒头的保镖怒目圆睁,不耐烦道:“看什么看,一边待着去!”
倚势凌人。
萧云也不答话,如刀双眉一扬,毫无征兆,轻起一脚,那个出言不逊的保镖如断线的风筝,向后颓然飞去,重重地摔在了五米开外的地上,另一名保镖惊魂未定,刚想摆出防御架势,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肚子挨了一脚,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房门跌去。
“嘭!”
一声巨响,房门尽碎,木屑四飞。
萧云放下软弱无力地夏花,踏着那保镖的身体,一步一步踱进房间。
他走得很慢,可是并没有停下来,纵然死亡就在前面等着他,他也绝不会停下来。
房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几盏灯却亮着。
有灯就应该有人,人不是最害怕黑暗吗?
可房间里真的没有人,或者说,没有活着的人。
萧云愣在原地。
世间一切仿佛突然消失。
只剩下室外的怒风夹着暴雨疯狂地撞击着窗户,每一下都震得人心惶惶。
房间的大床上一片凌乱,那是拼命挣扎的痕迹,而地上躺着一个人,没有了心跳的人。
萧云缓步走近,他走路的姿态怪异而奇特,左脚先往前迈出一步,右脚再慢慢地跟下去,看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苦,仿佛他己走过数不尽的路途,算不完的里程才来到这里,每一步路都是他自已走出来的。
他静静看着地上那人,优雅如钢琴家的双手微微颤抖,两行清泪缓缓滑过俊逸的脸庞。
这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跪了下来,抱着那个人,被雨水湿透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尸体,他的心也随之冰冷。
他优雅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mo着那张清美却再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触到每一寸肌肤。
她现在是如此的安详,像是一个熟睡的婴儿,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这是她作梦都想要的浪漫。
一个男人可以用他的一生爱很多女人,很多女人却可以用她的一生只爱一个男人。
对于女人来说,她们爱的,首先是人,然后才是情。
在她们心里面,爱人永远重于爱情。
小青美眸轻闭,似乎对这个世界犹有浓浓的不舍。
可是,她腹部的那把冷刃,却永远把她带离了这个她深深眷恋的世界,还有那个她魂牵梦萦的年轻人。凌乱的青丝、不整的衣服都昭示着她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所作的努力,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一个柔弱女子,怎样抵挡一个禽兽呢?
他抱着她,动也不动,给予她迟来的温存,那股黑暗气息,已经与夜色完美融为一体。
阴寒得让人窒息。
生命,是充满遗憾的篇章,因为它没有机会让你修改语病。
天涯路,未归人,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
这一刻,他就代表了死亡。
萧云忽然扬起了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像古寺供奉神明的檀香一般,难以看透。
“它弄疼你了吧,别怕,我把它拿出来就不疼了。”他低声与小青说着话,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离去,黑眸里的泪水已流尽,缓缓抽出那把冷刃,用袖子将上面的鲜血轻轻擦拭干净,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怀里的美人,虽然她将长眠不醒了。
“老金,好好埋葬她,通知她家里的父母,给他们一笔钱,数目多少由你定,钱从哪来我不管,懂了吗?”萧云低头凝视着怀里的美人,用一种出奇缓慢的语速,一种宛似凿刻在磐石上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云少,您放心,我一定办妥。”金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紧握起拳头,心中的愤怒只比年轻人少一分。他刚才去了一趟保卫室,将七楼的监控录像轻易拿到了手,武力?不是,这世上有种东西比那更好使,金钱。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萧云轻声道,语气淡然平静。
“你打算怎么办?”金爷有些担忧,事情如果闹得太大,很难收场。
“有些人在这个世界待腻了,也该离开了。”萧云抬头,望向窗外无尽的黑暗。
金爷没有出言拦阻,因为他知道,一切安慰开导的话语都将徒劳无功。
《王亭之·两重脚迹》:每一个开悟者都是经过风霜的。
萧云轻轻放下小青,在她干涩苍白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伤心懊悔的吻。
这是她渴望已久的,生前没有如愿以偿,死后才姗姗来迟。
今晚一直心神不宁的他在此刻竟然完全平静了下来,心湖没有掀起一点波澜,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呻吟着的保镖,蹲下来,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语气温柔,轻声道:“你知道吕彪在哪吗?”
那保镖嘴角流着猩红血迹,惊恐吞吐道:“我……我不知道。”
萧云微微一笑,轻声道:“问题,我通常只说一遍,再说一遍的话,就要流点血了。”
那保镖目露仓皇之色,赶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刘少爷的保镖。”
萧云皱皱眉头,轻声道:“哪个刘少爷?”
那保镖不敢隐瞒分毫,如实道来:“刘……刘三爷的小儿子,刘刚。”
萧云眼瞳倏然睁大,沉默了好几分钟,才轻声道:“说说经过。”
那保镖瞥到萧云的眼神,浑身一颤,虽然表面上还是能刻意保持镇静,可心里却怕得要命,说实在话,自己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阴森到近乎空白的目光,战战兢兢道:“二少爷今晚心血来潮,说想找个女大学生耍耍,就想去宁大,吕彪就跟他说不用去,十里清扬就有,二少爷一听挺高兴,就带着我们俩去了,结果他还真看上了这个女孩,吕彪说一切包在他身上,让二少爷来这里开个房间等着,二少爷就照做了。这位大哥,我们当时什么也没做,也没有挟持那个女孩,是她自己独自一人来到酒店的,吕彪在确认她后就离开了,然后二少爷就把她……”
“够了。”萧云打断了他,眯起眼睛,凝眉沉思,似乎在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青的突然故去,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忽然想起了母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生命太过短暂,今天放弃了,明天不一定能得到。
世事本如棋,胜负孰难料?他在内心深深谴责着自己,今晚一直怪事连连,自己多长几个心眼,也许这事就不会发生,为什么自己那么粗心大意?是半日仙的那些神秘话语乱了自己的那份心性,还是在宁州几个月的恬静生活使自己失去了那份能力?
狡辩。
“这位大哥,我还有一件事要说,二少爷刚走不久,是他让我们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入的,我根本不知道里面的那个女孩已经死了。”那保镖主动交待,积极争取立功表现,人家轻描淡写的一脚,就能将自己踢飞,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位绝顶高手,眼下自己只有知无不言这一条路可走了。
“知道他在哪吗?”萧云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那把冷刃。
“百家会馆。这位大哥,我已经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女孩的死,真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放了我吧。”那保镖不假思索地喊道,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正一点一点地接近,他拼命想去挣扎,却白费工夫,生命从他指尖滑过。
“怕死?”萧云笑意柔和。
“怕,怕……”那保镖发自肺腑的恐惧。
“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合作。”萧云淡淡道。
一把清冷寒刃,如月下观书般,轻轻掠过。
毫无悬念,一道妙不可言的弧线出现在了那保镖的喉咙处,鲜血一开始只是像久居深房的闺秀,微微渗出血丝,继而如同逃难的灾民,迫不及待地涌出他的身体,跟花季少女的处女落红一样,触目惊心。
萧云起身,缓步移向走廊,那里还有一个躺在地上挣扎的保镖。
清冷刀锋一划。
于是,又一条生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风景又少了一道。
“老金,放了她。”萧云指着瘫软在地的夏花,平静道。
“好。”金爷从来不问为什么。
“用她作饵,引出吕彪。”萧云轻声道。
“好。”金爷干脆利落。
“记住,如果发现吕彪,我要活的。”萧云轻声叮嘱道。
“好。”金爷仅仅再次重复了那个字。
萧云离去。
也许并不是离去,而是踏上征途。
金爷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轻声道:“这天终于来了。”
他侧头瞥了眼被惊吓得已经六神无主的夏花,讥诮一笑,转身走回房间。
现场的一些痕迹需要他处理,不过这点小事对于他这个出色的侦查兵来说,小菜一碟。
他专业娴熟地搞定一切后,小心翼翼抱起小青,走出房门,却久久愣在了原地。
夏花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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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雨,似一颗惶惶然的人心,不知岁月从何时开始,又能在何处结束。
如果哭泣,那将是温热的泪水。
如果陶醉,那会是经典的动人乐曲。
然而这都是虚幻的,那只是雨,仅此而已。
这雨落得愈发没有条理,宁州夜晚的霓虹,在无尽的雨帘中散发着落寞而温柔的光。
寒意浸入每个人的心房,只觉得暗夜里的一切,是人们年少时曾拥有的一个昙花幽梦。
一辆黑色帕萨特在一个白色透明的雨篷笼罩下,不顾一切地飞驰。
一个身影坐于其中,萧瑟落寞。
这是他来宁州后,最心如死灰的一次。
多少艰险都斗罢过,多少困难都经历过,多少挫折也都承受过,却从来没有把他打败,更不会把他打倒,唯独这一次,他感到那样的孤单无助,那样的后悔莫及,多情的人难免脆弱。一个前程锦绣的女孩子就这样香消魂断了,怎能不扼腕痛惜?可见,我们凡人,非要亲眼看见更恶劣的环境,就无法理解原有环境的好处;非要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不懂得珍视自己原来享受到的东西。
弥补?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