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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去吧,我找萧老师有点事。”夏书章轻声道。
夏洛书怪异地瞥了萧云一眼,对这个称呼还是有点不习惯。
“叔叔,我有个地方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叫他老师呢?”沈独行谦卑问道,眼神却有些凛冽。
夏洛书与沐小青同样对答案充满了期待,几乎在同一时间,双眼统统直勾勾盯向夏书章。
“哦,学校昨天刚与萧老师签订合同,正式聘用他为特约讲师。”夏书章推了推鼻梁的眼镜。
“特约讲师?!”两个女孩同时一声惊呼。
“人家学校都不觉得亏,你们俩不用这么大声质疑吧?”萧云挠挠头道。
两个女孩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掩嘴一笑,可再看向萧云的眼神,却复杂了许多。
“萧老师将给政务学院的大一新生上经济管理学,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旁听,不另收费。”夏书章开玩笑道,厚厚镜片下的眼睛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渊博眼神,那一派风清月明的雍容无可复制,中科院院士果然名不虚传。所谓五十知天命,刚满五十岁的他多了几分笑容,少了几分忧郁,多了几分真挚,少了几分世故,不再为教学任务而焦头烂额,不再为职称衔头而耿耿于怀,也不再为科研经费而奔波劳碌,该来则来,不该来则不来,绝不强求,学会了认输,学会了低头,这对于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知识分子来说,都是难过上青天的。
“如果你们肯来,我可能还会给你们钱。”萧云摸摸鼻子。
众皆轻笑而起。
“原来像你这样没读过书的也可以做大学老师,难怪这么多人选择不读书。”沈独行摇摇头。
“如果让你这种读过书的做大学老师,会有更多的人宁愿退学。”萧云话似刀片,薄且锋利。
针尖对麦芒。
夏书章一脸的茫然,想问问是咋回事,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好望向自己的女儿求助。
夏洛书也是无奈耸肩。
“夏老师,咱走吧,别让俞老和唐校长等太久。”萧云还没等夏书章弄清情况,就了结争端。
“好。”夏书章笑着点头。
夏洛书与沐小青同时悄悄舒了一口气。
夏书章望向夏洛书,问道,“小书,我们现在去俞老家吃饭,你要不要来?”
“哦,不用了,我待会儿和独行去小吃街吃点东西就行,你们去吧。”夏洛书微笑道。
“去,为什么不去?”沈独行忽然开口道。
夏洛书一惊。
“我一直都憧憬着与俞老同台吃顿饭,今天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得珍惜。”沈独行微笑道。
“那成,咱走吧。”夏书章挥手道。
萧云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沐小青,柔声道:“你也来吧。”
“不了,我等下还有事。”沐小青摆摆手,婉拒道。
萧云嘴角微翘,也不言语,更不由分说,便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沐小青精致小脸腾地红似一片枫叶,但出乎意料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低下头去。
他真的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吗?
这样的男子,简直就像一头恶魔,让你退避三舍,同时也让你欲罢不能。
宁大生活区东北角,一幢外墙爬满了绿叶蔓藤的民国小别墅。
灯火通明,菜肴丰盛,看来有客人到,主人要尽地主之谊,宴请宾朋了。
沈独行出生在一个底蕴深厚的大户人家,从小就在良好的文化熏陶中长大,他的奶奶是从民国时代走过来的,温文尔雅,总觉得她身上的那股气质已经无法媲美的了,可当他见到传说中的俞知堂时,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坐井观天。这位老人,慈眉善目,有着士大夫知识分子与众不同的一派雍容,儒雅,一望而知是书香久远之士,仍然披沥着一丝民国的风情。宁大现任校长唐鸿儒坐在他的身边,完全落了下乘,显得黯淡无光。
一桌七人。
萧云、沐小青、夏洛书、沈独行四个晚辈坐在下首,俞知堂、唐鸿儒、夏书章坐在上首。
推杯换盏。
令众人心里掀起滔天巨浪的是,在外人面前甚至在熟人中间一向都很吝啬言辞的俞知堂竟时不时与萧云开着无年龄界限的玩笑,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像是相识了几十年的挚友,亲密无间,这太不可思议了。沐小青与夏洛书两个女孩微微张开小嘴,玲珑心思百转千回,眼角余光偷偷捎向谈笑自若的萧云,暗暗吃惊,这个年轻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未曾挖掘啊?
“俞老,您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今天能跟你同台吃饭,倍感荣幸。”沈独行不甘寂寞道。
“别说这些客气话,开心就好,也不用拘谨,在我这吃饭,没啥规矩。”俞知堂笑着摆摆手。
“呵呵,好。”沈独行优雅一笑,然后站起身,同时端起了一杯酒,注视着这位如士大夫般风雅高洁的老人,轻声道,“我常常听我奶奶提起您,说您清末民初的孔孟修养余荫犹在,堪称一个民族的气质面貌,处事严谨但不迂腐,处世变通但不世故,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杯酒,我必须敬您,我干了,您随意。”
仰头而尽。
俞知堂笑笑,捻起酒杯,也是一杯见底,让人意外,然后轻声问道:“你奶奶是?”
“宋小秋。”沈独行坐了下来。
“是她?”俞知堂有些惊讶,不等众人疑惑,就揭晓答案,“我跟她曾经在北大念过书。”
“奶奶老是跟我念叨这段经历。”沈独行成功吸引了俞知堂的注意,神情有些飘飘然。
“她还好吧?”俞知堂慈祥而笑。
“身体还健朗,就是腿有些不灵光,耳朵也沉。”沈独行回答道。
“唉,我们在北大读过书的那一批人,基本上都走了,剩下的几个,也少联系,是要找个时间出来坐坐,叙叙旧话了。独行啊,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跟你奶奶在梁漱溟老师的哲学课上,关于黑格尔与叔本华的争论,我们俩吵得很激烈,立场很坚定,谁也不肯退一步,到最后还是因为下课铃响了,才鸣金收兵的。我最后一次见她,应该是……应该是1987年去探望梁漱溟老师的时候。那年,梁老师已经很老了,94高龄,那天戴着一顶棉帽,留着山羊胡子,一对黑框眼镜,流闪着傲骨不屈的眼神,拉着我们俩说了好多话,现在回头想想,彷如昨天啊。”俞知堂长吁短叹道。
“我会向我奶奶转达您的意思的。”沈独行懂事道。
俞知堂颔首微笑,然后招呼着大家,轻声道:“别停下筷子,来来来,继续吃菜酌酒。”
晚宴继续。
沈独行夹起一块鱼肉,向萧云挑衅挤眼,萧云淡然而笑,端起酒杯,与旁边的唐鸿儒小酌。
“你就是沐家小丫头吧?”俞知堂放下筷子,仔细端详着默默吃菜的沐小青,和蔼笑道。
“是的,俞爷爷。”沐小青柔声道,宛似小家碧玉。
“真水灵,迷倒小七了吧?”俞知堂玩笑道,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萧云。
“哪有?”沐小青急忙否认,脸色微红。
萧云嘴角微搐,心里叫苦连天,这狡猾老头,坏心眼一大堆。
俞知堂笑了笑,点到为止,边看向沐小青,边转悠着那只酒杯,轻声道:“你爷爷沐六韬跟我是老相识了,当年一起住过牛棚,挨过批斗。后来平反了,他进京辅助邓公,做了中顾委副主任,就少见面,偶尔会通过电话跟我唠唠嗑,谈些治国平天下,聊些家常里短,最近这些年就断了联系,也许他很忙吧。”
“爷爷他现在是中央党史领导小组副组长,在玉泉山组织班子撰写党史回忆录。”沐小青道。
“难怪。”俞知堂恍然大悟。
“改天我跟爷爷说一下,让他抽空来趟宁州,与你这个老朋友聚一聚。”沐小青轻笑道。
“一言为定。”俞知堂大笑道,显得癯秀而清朗。
“嗯。”沐小青笑着点头。
“这是不是叫‘千里姻缘一线牵’?”萧云摸摸鼻子,突然无厘头插了一句。
哄堂大笑。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
酒足饭饱后,男人们移步到了客厅,谈天论地,而沐小青与夏洛书两个大美人充分体现了华国女人几千年来温良恭俭让的优秀传统,卸下千金小姐的光鲜外衣,相识而笑,合力收拾着残局,在洗净油腻的碗碟,擦净凌乱的桌子后,还分工合作,夏洛书去客厅沏茶,沐小青留在厨房切橙子。
当她端着满满一盘橙子出来时,萧云与唐鸿儒不见了人影,她举目张望,在院子发现了两人。
月影凝烟,清风徐来。
萧云与唐鸿儒这一对忘年交站在院子当中,抬头赏月,如同当年苏轼与朋客泛舟于赤壁之下。
“你知道在党组会上,有多少人反对聘用你吗?”唐鸿儒收回视线,侧头微笑望着萧云。
“很多?”萧云好奇道。
“二十个党组成员,只有我一个人赞成,你说呢?”唐鸿儒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
萧云哭笑不得。
“不过有俞老的举荐,就算全部人反对,都无关痛痒的。”唐鸿儒笑道,那个老人太崇高了。
萧云摸了摸鼻子。
“之前一直都是听悦儿在念叨你这个师父,说这样好,那样好,这样也会,那样也晓,我很好奇,因为以悦儿的性格,是很难对一个异性有如此高的评价的,我当时就有了一种很想去了解你的冲动,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前两个星期,俞老竟然也在我面前夸起你,溢美之词用得毫不吝啬,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撼?我认识他几十年了,他在我面前只赞许过一个人,张至清,你是第二个。萧云,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唐鸿儒诚恳道。
“一个热爱生命、珍惜生命的人。”萧云微笑道。
“仅此而已?”唐鸿儒皱眉道。
“还不够吗?”萧云轻声道。
“你认为够了?”唐鸿儒反问道。
“史铁生在《命若琴弦》里说,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萧云平淡道,简单而深刻。一个人,究竟怎样才算大人物,怎么样才算大丈夫,怎么样才是顶天立地,这的确有些空泛,难以评判,但只要你是一个热爱生命、珍惜生命的人,你就不会让自己颓废沉沦,让自己虚度光阴,这是迈向成功的最基本要素,也即是你整个人生大厦的基石。
唐鸿儒反复咀嚼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再次望向这个年轻人时,眼神已然带着无比的欣赏之情。
“放心吧,唐校长,我不会误人子弟的。”萧云淡笑道,明白这个中年人的良苦用心。
唐鸿儒一怔,随即笑笑,这个年轻人果然心细如发,竟看穿了自己对聘用他还存有怀疑。
萧云转身回屋,端出了两杯清茶,递给唐鸿儒一杯,自己浅品慢抿了起来,驾轻就熟。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萧云,真后悔这么晚才认识你。”唐鸿儒叹声道。
“不晚。”萧云嘴角微翘。
“确实不晚。”唐鸿儒大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今晚特意让俞老请我来,有事?”
萧云端起茶杯悬在空中,趁这个茶杯掩住颜面的空当,轻声道:“想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唐鸿儒好奇道。
“这个。”萧云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模样很奇特的石头,这石头一直就搁在他房间的桌面上。
唐鸿儒接过来,借着屋里的灯光,仔细端详:这是一块鹅蛋般大小的岩石,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拢在掌心,软绵绵的,搓在指间,油腻腻的,上面还银亮亮地生着一层鱼鳞片儿,比铁还沉,比泥还软。唐鸿儒上下左右反复看了好几遍,突然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