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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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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学无术之徒,我压根儿就看不上眼,惟有你这个小家伙还有那么点意思,所以呢,我把楠楠交给你,也算了结一桩心事。”

萧云不禁咳嗽了几声,纵然是他这么脸皮厚的人,也微微有些发烫,苦笑道:“老苏,你今天没喝多少呀,怎么就醉了?古诗云:美酒饮当微醉候,好花看到半开时。你不能一次就喝个够,啥也不理,然后胡言乱语一通呀。”

苏墨砚没有答话,静静盯着萧云,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他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僵持很久,萧云举起白旗,无奈道:“好,我承认我喜欢你女儿,这答案您老满意了吧。”

苏墨砚哈哈一笑,拍着手掌,像是一个赢得了玩具的孩子,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又浅啜了一口烧酒,赞叹道:“好酒,好酒啊。这酒没有二锅头的烈,没有老白干的浓,味醇而香,如同乡下的泥土芬芳,不沾世间污浊。小云,你果然厉害,连酒你都这么在行。”

“得得得,收回你这套马屁话吧。酒我可不在行,你当我是超人啊,啥都懂?这酒啊,是一个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儿,为了让她老爸解解馋,特意去到西山区的枫岭脚村,让当地的村民酿制的,我只是负责运送而已。”萧云笑着道,从草地上抓起一只小蚂蚁,放在手心上逗着玩。

简简单单,一樽寡淡浊酒,清冽,氛氲,蕴含着父女情深,深似谷。

安静,没有言语交谈,苏墨砚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下来,定睛望着这樽来历波折的米酒。

柔和的阳光斜挂在苍翠不凋的榕树枝叶上,显得那么肃穆。

绿色的草坪与白色的蒲公英相得益彰,微风的脚步是那么的轻起轻落。

境由心生,苏墨砚内心腾起一股感动,眼睛微湿,磨砂着手里这樽不知蕴含着多少女儿爱的烧酒,如同春风拂面,心里荡漾起万顷柔丝,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三十年前人寻病,三十年后病寻人。这时间啊,像针尖上的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让人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啊。”

萧云皱了皱眉,不知他为何突然发出如此感慨,并没有出言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苏墨砚浑浊的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幽幽道:“我还清楚地记得楠楠五岁那年,那是一个寒冬,天特别冷,宁州下起了罕见的鹅毛大雪。有一天,我正在单位帮老领导整理开会用的文件,楠楠在幼儿园的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楠楠不见了。我当时整个人就蒙掉了,放下电话往外冲,回家找了一遍,没找到,就和你田姨发了疯似地,将亲戚家、朋友家、同事家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下落。我们不死心,又冒着大雪,走遍了她平时玩耍的地方,她喜欢去看书的书店,喜欢买小装饰的精品店,喜欢买雪糕的小商店,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仍然石沉大海。我们当时心急如焚,你田姨一路找一路哭,像个泪人似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那后来呢?”萧云的眉头皱得弥紧,这事从来没听苏楠提起过。

“后来我们没办法了,就报了警,警察让我们回去等消息,我们也毫无头绪,总不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一通吧,便回家了。结果呢,在那小丫头的床底下发现她的,她当时哭得已经没力气了,小脸苍白得吓人。”苏墨砚的眼眶开始悄悄湿润了,像梅雨时节的窗棂回潮。

萧云内心沉重得像在溺水一般,无法顺畅呼吸,艰难问道:“她怎么了?”

“原来呀,是因为这丫头太受男生欢迎了,她班上的几个女同学不喜欢她,就把我送给她的一只小白鼬毛公仔给剪烂了。小丫头跟那几个女同学理论,被打了几巴掌,就赌气偷着回了家。这么冷的天,她就一直从幼儿园走回到丹青巷,一个大人走都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到,她一个小孩,就足足走了一个小时。你田姨帮她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小脚全是血泡。”苏墨砚泪水轻轻滑落,这是父爱之泪。

“就为了一个毛公仔吗?”萧云心如刀割。

苏墨砚侧头瞥了眼萧云,轻轻道:“那只小白鼬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那是她最忠实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你知道吗,小孩子的妒忌心,有时候会很重,重到大人无法理解的程度。楠楠因为太漂亮了,没有几个小女孩愿意和她玩,小男孩又不敢和她玩,怕其他小女孩不理他们。平时,其他小朋友都在开开心心做游戏的时候,楠楠总是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怀里抱着小白鼬。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呆在房里和小白鼬聊天。我和你田姨看着看着,都会心酸地哭起来,这孩子太苦了。”

萧云极力控制着泪水的侵袭,轻声问道:“公仔被剪烂了之后呢?”

“我给她买过了一只新的小狗毛公仔,她没说什么,默然地接了过去。可是,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和新的毛公仔聊天,她也不会整天抱着新的毛公仔。每天傍晚的时候,她都会去巷尾的一棵柳树下看看,那里埋着一个她最心爱的朋友。”

“为什么不给她买过一只一模一样的?”萧云隐隐有些怨恨,怪不得每次陪她去散步,到了那棵柳树旁,她都要停下来缅怀一阵子,原来那里有着她的一分牵挂,一份不舍,这种情怀,只要是养过狗的人都能体会。

苏墨砚当然也听出了萧云话里的埋怨语气,人之常情,轻轻一笑,轻声道:“那只小白鼬是老领导去法国考察时,顺便给楠楠捎带的,是法国的一个知名玩具品牌Smoby生产的,当时只产了一百只,绝版了。”

“……”

两人沉默了下来,天地间,艳阳当空,夏风飒爽。

良久,苏墨砚拭干泪水,微微一笑,欣慰道:“这樽酒啊,我得留着,慢慢酌尝。”

“别让田姨发现。”萧云微笑,将那只在掌心里茫然徘徊很久的小蚂蚁放回了草地上。

“好。”苏墨砚将两只脚伸直,压了几下腿,松弛松弛,这样长时间坐着,换谁都受不了,简单运动完毕,然后轻轻吟起了一首元曲《沉醉东风》,“月底花间酒壶,水边林下茅庐。避虎狼,盟鸥鹭,是个识字的渔夫。蓑笠纶竿钓今古,一任他斜风细雨。”

“避虎狼,盟鸥鹭?”萧云皱了皱眉,好奇问道,“隐居而活,这是你的心声?”

苏墨砚叹息了一声,他很少会伤春悲秋得这么空泛近乎牵强附会,轻声道:“有什么心声不心声的,只是了表心情发点小牢骚罢了。如今社会上豺狼当道,好人遭殃,与其混迹其中,不如隐身丘壑,一任他斜风细雨。”

“你是指庞月明?”萧云轻声道。

苏墨砚抬头望了眼蓝天,轻声道:“除了他,还有谁?市委十届四次全委扩大会议昨天在西山宾馆礼堂结束了,庞月明做的《宁州市委关于推动城市现代化建设进程的建议》以及《宁州市委关于推动古城区全面整改的建议》两份报告经过分组讨论、审议,都获得了通过。”

“拆迁工作要全面展开了?”萧云微微诧异,这个雷霆般的速度确实有点夸张。

“应该是吧,庞月明终究还是一意孤行了,唉,有野心的人,永远不肯低头走路。”苏墨砚感慨万千,轻声道,“文明碎片渐渐湮没,文化遗迹慢慢消逝,这是我们国家在城市建设进程中留下的遗憾。可惜前车已覆,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萧云没有答话,朝着古城区的方向望去,仿佛听见了那片古老建筑在齐声哀嚎鸣冤。

那是一个民族在哭泣。

第十七章 一坨狗屎,一片落叶

与美人不期而遇,也许很多人都梦想过,奢望过,但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

从小到大,无论是书本报刊,还是老师家长,都教育我们不能守株待兔临渊羡鱼,要有收获必须付出,也就是所谓的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可等我们成熟踏入社会后,却会幡然醒悟,原来豪言壮语都是撑场面用的,到了节骨眼上才会真正懂得,十分付出未必有十分收获,很多时候甚至是连一分收获都没有,生活的残酷,就是基于此。

然而,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时刻踩到狗屎了,获得幸运女神的眷顾青睐。

萧云也不例外。

临近黄昏,他从仁爱医院出来,踩着一地黄杨落叶,走进这家左岸茶餐厅,简洁而幽雅。

客人不多,可窗口的位置却没了,他正想往靠墙的座位走去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先生,可以请你抬起脚吗?”一个清甜悦耳的声音响起。

萧云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方向看过去,一个女孩坐在落地窗边。

她坐直身子,视线是朝向他的,夕阳晚照,将她的左脸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

纯洁,干净,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印象,不论是穿着或长相,都好像飘在晴朗天空中的一朵云,又被白雪公主濯洗过一样,属于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沾染着几分书香门第气息的大家闺秀,也许能弹一手好琴,或者抚一手古筝,又可能是能跳一曲优雅芭蕾。

萧云左右望了望,发现没人,但还不太确定她是跟自己说话,只好微微一笑,继续前行。

“先生,麻烦请留步。”那把清脆声音再次响起,仿若在酷夏下了一场大雪,清凉败火。

“你跟我说话?”萧云有些好奇,再次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她注视着他,淡淡道,桌子上摆着几张白纸,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红茶。

“有事?”萧云没有收回手,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被一个陌生女孩搭讪,不一定是好事。

“麻烦你抬一下脚。”她手里拿着一支铅笔,优雅地转悠着,笑容甜美,像一朵山花子。

“哪一只?”萧云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这清秀美人很懂得笑容交际,让人难以抗拒。

“右脚。”她左手托着腮,右手放下了铅笔,纤细雪白的手指头此起彼伏地敲着桌面。

萧云虽然纳闷,搞不清目前的状况,但还是抬起了右脚,只是眼睛余光时刻留意着周围。

“不是这样,我想看鞋底。”她又提出了一个要求,精致小脸蛋上的笑容愈发光彩夺目。

萧云皱了皱眉头,却还是照做了,身子笔挺如枪,旋转小腿,将鞋底朝向她。

她的笑容消失殆尽,拿起铅笔,放在樱桃小嘴里轻咬着,凝视着他的鞋底,陷入了沉思。

萧云看着这个潜心研究他鞋底的女孩,内心苦笑,没想到长年累月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玩意,竟还能赢得一个美人的垂青,这世道真是离经叛道得有点令人捧腹,他想知道是什么在吸引着她的眼球,便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一片黄杨树的落叶粘在鞋底。

事出必有因。

还以为是什么桃花运降临自己身上,原来想象跟现实真的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迥然不同,他无奈摇了摇头,却还是单脚而立,也不理会旁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掏出一包烟来,还是那包薛子从银狐那里偷的黄鹤楼,慢腾腾点燃一根,连连吐了几个俏皮的烟圈,直到有服务员过来提醒这里是禁烟区,才悻悻不舍地在服务员端着的烟灰缸里掐灭刚抽到三分之一的贵烟,心里暗暗叫疼。

这间餐厅档次不算高,但胜在环境好,周遭的空气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味道。

客人们三三两两而坐,即便是谈天说地,也是悄无声息,他们当中大都是白领阶层,在职场中早就锻炼成一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做派,对于圈子外的人或物不敏感,也不大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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