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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是工匠特意制造的一种精巧的机关。
陈阿娇很聪明,想到那个时候的张汤肯定不可能带很多人来撬她的棺材,封棺的时候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得假,所以陈阿娇说要做个机关。
其实这种机关有现成的,是因为一些特殊的目的制造的,张汤直接就拿来用了,那个时候陈阿娇还说:这东西不能从里面打开还真是遗憾。
其实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会有危险了呢?
不知道。
全都不知道。
张汤迟疑了一下,还是在棺椁下方,摸着一块突出的的地方,使劲一按,整个安静的墓室里立刻就起了一阵机括弹动的声音。
他的手按在棺材盖上,现在轻而易举地就能掀开了,只是——只是……
方才机括启动的声音那么大,这棺材里竟然没什么反应,是不是……他已经来晚了呢?
他面无表情地掀开了棺材盖。
有昏暗的光慢慢地照了进来,从一个角落,逐渐地延伸……
陈阿娇嘴唇干裂,长长的眼睫毛搭在下眼睑,浓密极了,原本的一片黑暗之中,忽然有光,就那样晃了她的眼,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睫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一刷,又落了下去。
她竟然还有意识,隐约之间看到一个人逆着光的脸庞,尖削的下巴,长长的头发,看不清那脸上的表情,只觉得眼神特别奇怪。陈阿娇费力地扯着唇角,笑的时候没有声音,嗓音也沙哑极了:“终究不是那蛇蝎心肠……”
张汤听了,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手扶着棺材盖。
他不是蛇蝎心肠,却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她竟然还没死。
张汤已经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了,太过复杂,在看到她那一抹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嘲讽的笑容的时候,他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悲。
她如果就这样死了,张汤落得一身轻松,他可以告诉自己,他其实还不是那么坏,至少他曾经悔悟,要来救人;可是她现在还活着,竟然还说他不是蛇蝎心肠,她活着,他就不算是最坏。
这种想法很奇怪,可是活着的陈阿娇,忽然就成为了一种代表,是他活着的良心。
张汤觉得,自己还不算很坏。
他弯腰下去,轻声道:“娘娘,得罪了。”
将这身上穿着繁复长衣的女子从棺中抱出来,竟然觉得她轻得可怕,棺材盖自动合了回去,一切看上去就像是自己来时那样,没有半分的异常。
从古至今,陵寝都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皇族的人都十分看重自己的身后事,就怕出现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他们痛恨盗墓贼,也就要防着修造陵寝的工匠,所以之前被征召来修造陵寝的工匠,最后往往逃不脱殉葬或者是被坑杀的命运,久而久之,就有聪明的工匠在建造陵寝的时候为自己修密道。
现在,这灞陵之中也有这样的密道。
张汤,就从这样一条工匠们走的密道之中出来了。
双指放在唇边,张汤轻吹了一声哨,张汤那匹马就奔了过来,幸好马上还挂着水囊,他已经将陈阿娇放在了一棵树下面,看着这女子满脸的憔悴,面上还是无动于衷的。
他打开了水囊,正在犹豫的时候,陈阿娇已经睁开了眼睛。
太强烈的光线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见她醒了,张汤也省事儿了,冷淡地将水囊递过去。
陈阿娇疲惫极了,沙哑的嗓子里就像是要冒烟一样,她试着一抬手,却觉得浑身都疼,这张汤,果真不识抬举!
她索性就倚在那大树的树干上不动了,保持着那半躺的姿势,哼了一声:“我没力气。”
没力气,抬不动手,拿不到水囊,自然是没法喝。
张汤暗中咬牙,却只能走上前来,将水囊凑到她唇边,喂她喝了水。
水很凉,可是陈阿娇的嗓子一样就好转了,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沙漠中的一滴水了。
她垂着眼,眼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喝了几口,她觉得差不多了,主要是累得慌,连吞水的动作都懒得做。
喝过了水,也就有说话的精神了。
其实一两天还算不得饿,毕竟还有东西吃,饿过了那一阵也就好了,主要是没有水,整个棺材里又是全黑的,那种精神上的折磨才最可怕。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自己,那种要把人逼疯的等死的感觉。
陈阿娇又笑了,声音还是很哑,不过比之前好了许多,虽则一脸憔悴,这个时候笑起来,倒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张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很特别的刑罚,叫做暗室禁闭?”
张汤拿着水囊,垂手站在一旁,自己的嘴唇也很是干燥,他一路疾奔而来,也不轻松。只是如今听到陈阿娇竟然跟自己讲刑罚,他心想自己什么刑罚不知道,她一个高门闺秀,又能说出什么来?
“娘娘不妨直说。”
“有一种刑罚,将犯人关到地牢里,看不到光,也不必有声音,给他放上食物,不去管他。关个一两天,犯人便开始精神恍惚,三五天就开始胡言乱语,七八天精神完全崩溃——这个时候再审问,问什么答什么,听话得很。”陈阿娇笑抬眼看着张汤,“还有一种刑罚叫做黑屋子,道理和密室紧闭差不多,不过是把人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手脚都很难伸展开,不知张大人以为,这些办法是否高明?”
作者有话要说: 有妹子提出“幽闭”的问题作者君才想起古代也是有幽闭的OJL
所以文里的刑罚换了一种说法,俺也不知道这个刑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以前看到过,但是貌似忘记了。黑屋子貌似是中世纪时候的刑罚
马上就要开始新地图了╮( ̄▽ ̄〃)╭ 留言给力一点可以咩?看在老衲如此卖命地卖萌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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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东方朔
张汤觉得,自己低估了陈阿娇。
不过他毕竟是出了名的酷吏,这个时候倒是真的考虑起这种刑罚的效果来。
见张汤一脸思索的模样,陈阿娇差点笑抽,这人简直严肃死板到让人无法言说了。
“算了吧,张汤大人你就别想了,我饿了。”
张汤:“……”
“怎么了?”陈阿娇又问道。
张汤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她一脸的坦然,躬身问道:“娘娘现在能走吗?”
他这次重新来救陈阿娇,现在心里复杂得厉害,其实根本还没想好怎么安顿她,前皇后什么的,很难处理……要是闹不好,自己这脑袋就没了。
陈阿娇眼神古怪,“你看我这样子能走吗?”
可是……
张汤心里苦,“臣只有一匹马。”
陈阿娇“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想说我们该怎样回到长安这个问题吗?”
张汤点头。
陈阿娇四下一望,这山野之地,哪里能够找到什么马车,她也没办法,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累赘,向着张汤一伸手:“张汤大人扶我一把,找个地方处理掉身上这些招人眼的东西吧。”
她指的是自己身上过于华贵的装束和脸上的浓妆。
张汤怔了一下,才过来向着陈阿娇伸手,扶着她起来。
“附近哪里有水?”陈阿娇又问道。
张汤看向了西面,“渭水有分支过来,前面有溪。”
“那便好,我们过去吧。”
她的声音淡淡地,灞陵这边,自然是该有这些山山水水的,风水风水,若是没了水,还谈什么风水?
只是那些风水先生,万万想不到今日会有“死而复生”之人在这水边净脸吧?
张汤扶着她到了水边,她看着这一溪的清水,忽然笑起来,伸手将头上繁重的钗饰全部取下来,生前是简单,死后这衣饰反而华贵了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讽刺,这穿得是层层叠叠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脱下外袍,只穿着曲裾,腰肢纤细,也算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了,如果是走出去,大概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
这一身曲裾深衣有些白色的的滚边,整体却是暗红色的,她手虽然无力,但是这出来一会儿,也感觉好多了。
手捧起溪水净面,将那浓妆洗干净,露出自己原本的一张脸,溪水清澈,却更衬托得那脸色苍白得透明,原本脑后的发髻也散开,只绾了一下落在身后,陈阿娇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忽然就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
还真的很像是洗净铅华,重获新生。
张汤就站在一边看着,那原本是皇后的女子卸去了那一身翁主的妆容,却更显得清丽脱俗,也许,这对于陈阿娇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
本来张汤还在感叹,可是却看到陈阿娇直接将脱下来的外袍一翻,零零碎碎的东西直接放到了外衣上面,直接将这打成了一个小包袱,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
陈阿娇自语道:“早知道刚刚在棺材里就应该多拿些东西才走,都是极品货色啊……”
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张汤,只见张汤一脸的诡异,她顿时觉得讪讪,弯唇一笑,解释道:“张汤大人是清官,我知道您没钱,所以自己想办法。”
“……娘娘过誉了。”张汤听到“清官”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陈阿娇的眼神很深,他心下一凛,却没说太多。
回去的时候他还是扶着陈阿娇,“娘娘上马,现在您回长安吗?”
“嗯,暂时只能去那里了,不然还有什么办法?”陈阿娇看着那马,不是很高大的那种战马,倒是也能上去,只不过姿势有些不雅,上去了,回头看张汤,却看到他还是那一副平静的死人脸,也只有这个时候觉得张汤这脸色很让人舒服,因为完全不会让人尴尬。
张汤牵着缰绳,沉吟了一下,道:“娘娘还记得当初与下官的约定吗?”
陈阿娇冷笑一声:“我的记性比张汤大人好多了,放心吧。”
张汤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这个时候才能来救人的事情,心下无言,毕竟是自己背信弃义,只可惜——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心软的时候,这个时候面对陈阿娇的冷言讽刺,也只能全部听进去,而不能做出一丝的反驳。只要陈阿娇记得,那也挺好了。
本来陈阿娇还想着反正这儿没人,让张汤上马来,两个人一起快点走算了,现在想想,还是让他牵着马算了。
就这样,张汤牵着马,从后面绕路走,只是这几十里路途遥远,日头又起来了,道上很少见到人家,倒是为难了张汤。
陈阿娇怡然坐在马上,时不时地看一眼远方,再看一眼张汤,眼看着走了小半天才走了一点路程,腹内空空,顿时无比纠结,她扯了扯缰绳,示意张汤停下来,坐在马上,对张汤道:“张大人,你还是上马吧,等你回到长安,估计我就饿死了。”
“可是……”张汤嘴唇动着,要说什么。
陈阿娇暗道古人就是这么刻板的德性,有些不耐烦,人都要饿死了你还在那里磨磨唧唧,神烦!
“废话少说,你是想我饿死就直说吧——上马。”
这口气近乎是命令,张汤也没办法,扶着马鞍上来,“张汤冒犯了。”
他双手环过去,从陈阿娇的手中接过了缰绳,催马前进,陈阿娇整个人偏瘦,在他身前打着呵欠,眼皮有些沉,他忍不住道:“到了长安,娘娘准备怎么办?”
“得了吧,都不是什么娘娘了,你是想我一到长安就被人抓起来吗?以前怎么称呼我,现在就改回去吧。”陈阿娇的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散漫的味道。
又有几缕木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