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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举动差点没让偷偷看着他的陈阿娇乐死,眼瞅着刘彻黑了脸,她心说看你这回还笑得起来,果然小浮生也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另一个糖人摊前面,刘彻买了一个,递给小浮生,小浮生立刻眉开眼笑,却又努力地向着张安世伸出手去,刘彻干脆将这家伙放下来,现在小浮生也不过只是能够站得稳而已,不过一挨着地,他还是将自己手中的糖人递给张安世。
张安世这一次接过来了,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接过了小浮生的糖人,又将自己的换给他,两个小孩子交换了自己的糖人。
刘彻看得一笑,陈阿娇也忍不住舒展开了眉头。
小浮生舔了舔自己的糖人,却去拉张安世的手,站在那里,身子有些摇晃,却向着张安世走了过去,陈阿娇看得胆战心惊,刘彻却带着一副欣赏的表情看着这一幕。
两个人的手挽在一起,然后相视一笑。
“不知张汤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府?我们顺道去看看我们新晋的御史大夫吧。”
刘彻倒也不急着带陈阿娇去建章宫,张安世的确是个有玲珑心的孩子。
陶氏躬身道:“已经归府。”
☆、第九十七章 寿宴
陈阿娇的寿宴是在建章宫办的;那一天刘彻带她去建章宫;记忆倒是有些模糊了;因为人记住欢快的时候总是少于失意和痛苦。
那一天她记住的,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九月十三,陈阿娇的生辰;刘彻将浮生过到了陈阿娇的名下,取名刘弗陵,记入宗谱;上名牒;封为太子,同时举行陈阿娇的寿宴,宴请文武百官。
只是这一日,陈阿娇原本心中的隐忧;便真正地起来了。
人总是无法预知他日的祸福。
与刘彻同坐于上首位置,看着下面文武百官,这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心境平和,没有任何的激动,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在寿宴举行之前,主父偃递来的消息,宁成果然回来了,并且通过张汤想要向刘彻举荐自己,据说奏报已经到了刘彻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似乎还不清楚。
只是陈阿娇想不到,会在自己的寿宴上看到宁成。
宁成是个老家伙了,络腮胡,浓眉毛,看着就有一种外露的煞气,张汤身上也有煞气,不过偏于内敛,而且很是克制,而宁成,一脸的凶相,让陈阿娇一见之下就很不喜欢。
宁成重新当了廷尉,再次位列九卿,这个人的一生也可以说是传奇了,在朝为官,破了“刑不上大夫,公卿不辱”的惯例,选择受刑代死,而后又越狱出逃,之后隐姓埋名从商,又成为了一方豪强,现在刘彻大赦天下,宁成越狱之罪自然也就没有了,甚至可以回朝继续为官——这样的人的一生,也算得上是风云了。
只不过陈阿娇虽然觉得这样的经历很传奇,当并不妨碍她厌恶此人。
没来由的厌恶,天生有人的气场是不相对的。
张汤现在位列三公,权倾一时,而宁成这个昔日提拔张汤的人却屈居于张汤之下,以宁成此人的傲气,又怎可能甘心?张汤的恩,也该报得差不多了。
“臣等恭祝皇后殿下福寿延年,南山东海,岁岁今朝!”
群臣尽皆奉酒,端起来,等着陈阿娇发话。
这四处都是宫灯,亮如白昼。
她刚刚端起酒来,就看到刘彻也向自己举杯:“朕也祝愿皇后,今朝岁岁。”
他的目光深沉极了,又映着周围的灯光,明亮,让人无法闪躲,还在陈阿娇也坦然,举杯与他相对:“谢陛下。”
然后向着整个宴席上所有人举杯,大袖一遮,醴酒入喉,丝竹之音响起来,便已经有了几分盛世的景象了,不过这个时候陈阿娇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意了,手撑着额头,袖袍遮了半边脸,倒有一种半面妆的味道出来。
她头上的金步摇和玉簪沉沉压着,不过这种在所有人最顶端的感觉……的确妙不可言。
谁都知道,小浮生已经成为了太子,那就是下一任的皇帝,陈阿娇就会成为太后,而且还是个手段很厉害的太后,更何况朝中还有那么多的人脉。
馆陶公主坐在下面,双眼里含着泪,总算是再次等到了今天,她高兴得很,为自己的女儿,这苦尽甘来的感觉,几乎让人望穿秋水了。
这是陈阿娇的好日子,她也难得高兴,多喝了几杯,寿宴上完全是她做主,便让大家自由走动,刘彻凑过来跟她说话,她有些醉眼迷离,随意应着声,小浮生已经在很努力地学习走路,虽然老是摔跤,而且还是不怎么站得稳,但是他喜欢张安世,跟张安世待在一起,并且赖着人家一个小孩子拉着他走路。
孩子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奇怪。
郭舍人从一边上来,在刘彻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引上来一个人,陈阿娇一看,正是宁成。
她顿时兴味地一抬眉,佯作酒醉:“陛下,臣妾酒醉,先出去醒醒。”
“嗯,旦白照顾好皇后。”他没有反对,答应了,然后看她离开,最后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宁成。
“宁成大人这些年受苦了。”
“陛下厚爱,能够重新启用宁成,已经是宁成之福气,不敢奢望太多。”
宁成拱手垂首,答得倒是不卑不亢,他这边已经与刘彻答了起来,那一边张汤见了,也只是喝了一杯酒,身边的桑弘羊看了张汤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思量,接着就看到张汤从殿内出去了。
主父偃在一旁笑道:“你对张汤的举止这么感兴趣,怎么不跟上去看看?”
桑弘羊不动声色,正襟危坐,不像主父偃那样没个正型儿,斜斜地倚坐,他知道主父偃是在以言语试探自己,“你不也知道张汤为什么出去吗?今夜,好戏连台啊。”
他以目示意,让主父偃去看上首位置的好戏。
主父偃一看,也笑了,只是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异样的阴沉。
只见宁成在与刘彻说话,只不过没一会儿就有一名穿鹅黄色深衣的女子款款走上去,耳垂上挂着明月珰,云鬓花黄,当真是样样不缺的,举止只见带着几分碧玉之气,只是想着还是羞怯了几分——准确地说,是假装羞怯。
换句话说,主父偃觉得阮月很做作,现在应该是宁月了。
当初的一些破事儿又浮上了主父偃的心头,他不是什么善人,虽然现在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但以前陈阿娇可是将自己当做一匹狼在养,他的危险性,陈阿娇是很清楚的,但不代表别人也清楚。
主父偃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垂了眼帘喝酒,只是桑弘羊毕竟敏锐极了,他又看了前面宁成一眼。
宁成这是在向刘彻献上自己的女儿么?
其实宁成这次回来,的确是因为刘彻需要宁成,但并不代表刘彻对宁成有什么好感,若是宁成以往没有什么过错,或者刘彻很重视他,便不会有下大狱的经历了。
只不过,宁成那件案子,到底还是有些奇怪的。
这边桑弘羊细细分析起来,那边殿外廊上,陈阿娇也看到了出来的张汤,她想起了那一天到张汤府上拜访,推开门,便瞧见张汤一身素服,撩起了袖子,在庭院当中摆了一张长方浅底盆,身旁堆着很多长了青苔的石头,张汤便将这些石头放进长方盆里面去,一块块地堆起来,不过他们到的时候,似乎才码了浅浅的一层。
乍见到陈阿娇与刘彻进来,张汤似乎是愣了一下,才立刻将袖子放下来,俯身行礼。
不知道张汤那一盆石头,堆得怎么样了?
陈阿娇看向张汤,此人官越做越大,官威却不怎么大,反倒是更加沉稳内敛,初见的时候这人还老是一身的煞气,眼神凌厉,现在任由你刀穿剑入,他也永远是巍然不动了,以往的破绽,似乎都没有了。
“张大人也出来了。”
这算是打了招呼。
张汤双手又交握到了一起,永远这样严谨严苛,“殿下是刻意避开宁成的。”
陈述句。
她没有想到张汤的观察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回头看了一眼殿中那出现的宁月,陈阿娇心中平静,只注意到这女人满身清纯的味道,含羞带怯看刘彻,刘彻接过了她端的酒,却随手就放在了漆案上,继续与宁成说话,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变了,他似乎对宁成又有几分成见了。
“陛下想要重新启用宁成,大约是因为他想要办一些很棘手的事情,所以需要酷吏,但凡宁成要去做的事情,你都不要去插手,明哲保身。”陈阿娇身边的宫人们已经退远了,她随意伸手一抚栏杆,白皙的手指在那深红色的墙柱上,格外显眼,她没有去看张汤的表情,而是继续道,“你举荐宁成,便是因为刘彻的需要,是我之前没有看清——你张汤自私自利,也看重自己的利益,怎么可能会容忍凝成的存在?我之前以为你是完全因为他的旧恩,只是方才才想起来,你曾言,救了宁月甚至隐瞒了宁成的消息,便已经还完了,是我此前忘记了。所以你举荐宁成,并非因私,如若如此,接下来——”
尽管陈阿娇的有些话不是很好听,但是张汤扪心自问,的确是如此,他当真称不上是大公无私的,私情——也就是如此了。
陈阿娇的话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
“殿下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他原以为陈阿娇不喜欢宁月,肯定会对宁成下手的。
“宁成是肯定要除掉的,只要你张汤不插手,捏死一个宁成是易如反掌,只是陛下想在要用他,且容他先活几日,时机成熟了,借刀杀人,也许更好。”宁成是活不久的,这一次,便是他最后的日子了,最后的辉煌么?
陈阿娇想来觉得好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她看向张汤,那目光落在张汤的脸上,张汤垂着头许久,才抬起来,直视陈阿娇。
这一次的张汤是坦然的,然而也是隐藏的,他一脸的平静与默然,谈论得不过是别人的生死,但陈阿娇似乎想到了其他的。
最后的辉煌,又仅仅是宁成吗?
他又看到陈阿娇眼底那种奇怪的怜悯了,只是少见地,有那么几分挣扎与苦痛。
她已经入局,便再也不得出,这里的每个人,都与陈阿娇息息相关。
“我今日在席上,也未见你与宁成如何亲厚,他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入朝早,便不把别人当人看,我自问还算了解你几分,设身处地地一想,即便是能忍一时,大约也是忍不了一世的,你张汤,肯定会对宁成下手,只是早晚。”
“殿下所言俱是。”他不再否认,也不给自己忠孝仁义的名头,他是君子,但也是个小人,好好坏坏从不分明,他一直都是一身的邪气,只是别人看不见。
陈阿娇一下笑出声来,手就搭在那廊柱上,敲了一下,看着远处阑珊的灯火,“陛下要行盐铁与推恩令之事,找宁成来应当是为了推恩,而盐铁之事,你少插手——那个给桑弘羊。宁成在地方上乃是一方豪强,先行推恩,后治盐铁,盐铁之事损害的乃是豪强的利益,宁成在此事上若有半分不满,便可以借题发挥……”
手指指甲落在木料上面的声音,很是清晰。
有的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汤始终不明白陈阿娇不让自己插手盐铁之事的道理,这一天,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殿下对我插手盐铁一事似乎有忌讳。”
“不止是盐铁,现在盯着你的人,有减宣,朱买臣,甚至还有你的朋友……”她想起赵婉画对自己说的减宣曾在刘彻面前说张汤一事,“这些人你多注意着一些,别着了他们的道儿,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陈阿娇虽然也在注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