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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的珠宝。明知道那样偏执的喜爱,只会让自己被那些高贵的夫人们嘲笑……
可是顾血衣却知道,她只是在害怕罢了。她始终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有一天刘濞会再度将他们母子赶回下人居住的偏院里去……
她只是舞姬出身,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被别人当作礼品送到了吴王的床榻上。一夕恩宠之后就被他丢到了脑后——这一丢便是整整五年。直到刘濞无意当中从偏殿的后门经过,才看到了这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那时,她正坐在破旧的栅栏旁边梳头,身旁是五岁的顾血衣,一边看着她梳头,一边认认真真地背诵着诗文……这样的情景不知怎么就打动了刘濞的铁石心肠,也许是子息单薄的刘濞被那个漂亮的男孩子触动了恻隐之心……总之,那一天,他大发慈悲地牵着他的手,把他们带回了他的寝宫。
可想而知,他们母子意外的得宠在后宫的夫人们当中引发了多么大的一场争议。不知有多少人在刘濞的耳边嘀嘀咕咕,说那孩子的长相太过妖孽,从面相上半点看不出他的特征来,未必就真是刘濞的子裔……
无从猜测刘濞对于这样的议论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对于母亲,他反而越来越迷恋。迷恋到夜夜专宠,迷恋到无论他去哪里都要带着她。甚至于偷偷潜回长安的时候,也不肯把她留在吴国的后宫……
但是那一次他们在归途中却意外地遇到了伏击,他活着回来了。带回来的,却是母亲的尸体。
五岁的顾血衣不相信他们可以活着回来,却不能保全一个女子的性命。于是,当有人偷偷告诉他,那一场混乱中,她很不幸地背后中箭,而当时站在她背后的人正是刘濞时,他几乎立刻就相信了。因为从他们搬进刘濞的寝宫开始,刘濞的夫人们,包括他的那些儿子们始终都在暗地里叫他做“野种”。刘濞不可能没有耳闻——象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芥蒂呢?
顾血衣开始一夜一夜地被噩梦惊醒。每一夜的梦里,都是面容狰狞的刘濞,手中持着弓箭,正在瞄准前方忙于逃命的女子……
他相信真相定然如此。可那个理当是凶手的人,他的悲伤却又那么的真实。他守着她的棺木,短短几天就迅速地衰老了,连那双时刻警醒的眼睛都开始变得浑浊……
顾血衣只是看着他,看着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竟然变成了木牌上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母亲下葬之后,他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么奇怪的一个孩子,跟谁都不合群。没过多久就被人遗忘了。
刘濞也许找过他,最终也还是不了了之。
再回来是在十五年后。原本是要取了这个男人的头颅做为送给母亲的祭品。可是潜入他的后宫,看到的却是母亲的房间始终保持着十年前她离开时的样子。就连铜镜旁边那柄镶了绿玉的木梳,都和记忆里母亲顺手摆放的位置分毫不差……
当年同行的随从们都已经消失了,真相已经深深地被埋在了传言的迷雾里。而面前这个面容已明显苍老的男人睁着半醉的眼望着他,口齿不清地喃喃低语:“……你走了,儿子也走了,十年来……我夜夜不得安眠……”
已刺到了他心口的剑,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顾血衣还是想找到真相。十五年来,那个疑团始终都是他心头最大的隐痛。因此,当应高找到他,提出用他三年的效力来换取这个真相时,他立刻就同意了这个提议,毫不犹豫地留了下来……
轻轻推开大殿的雕花木门,冬夜沁凉的微风顿时扑面而来。头顶是晴朗的夜空,满月的清辉寂寞地铺洒在空旷的庭院里。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抬着头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不知已看了多久。
扶在木门上的手微微一紧,顾血衣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
而他却仿佛已经察觉了他的出现,身体微微动了动,低低地问道:“又要出去?”
顾血衣没有回答。他忽然间发现这个身体一向强壮的男人在清冷的月色里竟也显出了苍老来。一想到面前的人已经过了耳顺之年,顾血衣的心里竟然不自觉地有些叹息。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头顶的明月。
宁静的夜空呈现出柔和而迷人的紫蓝色,只有寥寥几点寒星,月色却极美。
刘濞微微一叹,意态萧索地说道:“每到夜晚,我就觉得我真是老了。没有人陪着,居然开始觉得寂寞……”
顾血衣没有出声,母亲去世的早。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安慰别人。
刘濞喃喃说道:“我记得她……总也睡不好……总喜欢半夜三更的让我抱着看星星……鼻尖冻得冰凉也不肯回房去……”
顾血衣淡淡地说:“她在偏殿的外院住了将近六年,那些管事嬷嬷们总是安排她做最脏最累的粗话,她力气小做得慢,总要做到半夜去……慢慢就成了习惯。”
刘濞没有出声,却转过脸来细细地望着他。月色中,顾血衣的脸象一块最完美的玉雕,连头顶的满月都有些黯然失色。却也象玉那么冷,仿佛被捂在手心里也不会变暖……刘濞微微一叹,转开了视线。一时间,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里微妙地流转出几分尴尬来。
“儿子,”刘濞再叹:“叫我一声父王,就那么难么?”
顾血衣出神地望着头顶的圆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刘濞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目光闪动,随即转头一叹,转开了话题:“我见过刘武了。”
“哦?”顾血衣似乎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梁王殿下?”
刘濞慢慢踱了两步,转头问道:“你觉得这人如何?”
顾血衣嗤地一笑,瞥见他殷殷期盼的眼神,原本说习惯了的那些挖苦的话,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沉默片刻,闷闷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人心性……”
刘濞轻轻嗯了一声,喃喃说道:“风起云动……不过是想在观望时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的筹码罢了……你也知道的,有些事,早在我把贤儿的尸体送回长安时……就已经开始了……”
顾血衣没有再说什么。对于他来说,当年被误杀在长安的世子刘贤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每每想起他,出现在脑海里的还是那些名义上是他的兄弟,却称呼他做“野种”的人——都说贤生前极娇纵,大概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吧……
顾血衣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梁王这人,不能不防。”
刘濞倏地转过头,一双浑浊的眼蓦然间光彩莹动,竟然有几分抑制不住的震动:“儿子,你是在关心我么?”
顾血衣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我还有事,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不再看他,身姿翩然地远远掠开,只一霎,已如轻烟般融进了远处宫墙下云蒸霞蔚般的梅花丛里。
随即,宫殿的后面两道黑影如影随形一般紧紧追了上去。
刘濞神色复杂地望着人影消逝的方向,良久才长长叹道:“我这么做……若让他知道了,恐怕又要跟我别扭。”
在他身后,高大的宫墙投下了浓重的阴影。阴影里的人捋着短须也是一叹:“我们的人,不一定追得上十六爷。王爷的意思是……把人召回来吗?”
“我总得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日没夜的都在忙些什么……”吴王摇了摇头,沉沉说道:“应高,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阴影里的应高似乎无声地笑了:“十六爷天资聪颖,又有一身好武艺。他嘴上虽然跟王爷生分,但是做起事来却十分尽心。王爷只是对他太过宠爱罢了。”
吴王长长叹息。抬眸望去,月色空朦,就连月光下那一丛丛盛开的红梅,都仿佛熟睡了似的静谧。这样的静谧却让他觉得加倍的寂寞——每次看着他毫不迟疑地离开,他心里总是格外的寂寞。又有谁能向他保证,那只鸟儿每一次飞出他的牢笼都会再飞回来呢?
心神不宁的时候,顾血衣什么也不想做。他枕着双臂躺在老榆树粗大的横枝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头顶的天空从最深邃的紫蓝色慢慢地过渡为清冷的灰蓝。圆盘似的月亮已经滑到了远处的天边,颜色淡得如同一团聚在一起的薄烟,仿佛吹一口气过去,它就会在空中丝丝飘散开来。
一直以为天大地大,洒脱的自己可以随处安身。可是躺在苍茫的星空下,仰望着月落星沉,却又觉得自己渺小得宛如一粒尘埃,纵然可以飘落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方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不由得有些羡慕起房间里那个心思简单的小女人来——这样几间破旧房子,一片半大不大的破院子,竟然就可以让她心满意足……
这个女人,怎么会这样容易就满足了呢?
顾血衣偏过头,再一次望向树下那方小小的木窗。房间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从窗棂的缝隙里看进去,只能看到一团柔和的昏黑。不由得抿嘴一笑,他知道她昨天夜里就那么别扭地歪靠在床头,还没有来得及换掉外袍就睡着了。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柔滑地象最好的绸缎。那样黑的头发,衬得她一张瘦瘦的脸越发显得苍白,连小巧的下颌都透着令人心疼的单薄。
最初,他以为自己是不甘心被一个女人那样讨厌,才会放任自己象个无赖般一路尾随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可是时间越久,这个理由就越是难以说服自己了。无论怎么看,自己的举动都有些莫名其妙。
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纠缠了下去。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从何时开始,这种纠缠里竟然滋生出一丝相依相伴的感觉来——尽管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被陪伴,尽管房间里的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这种被陪伴的感觉却真真切切地,让自己躁动的心一点一点归于平静。也许是因为她的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除了倔强,还有一种通透的隐忍,会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地松弛了心底里绷紧的弦,觉得所有的事都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了。
可是看着她整夜不睡,靠在床头翻来覆去地只是摹娑着手里的发簪,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快。她的眉宇之间有种似喜似悲的恍惚,一整夜都在那里低低地叹息。
虽然离得远,他还是看得出那是一支上好的白玉发簪,依稀是男人的款式。而她虽然还是扮着男装,却从来舍不得戴,总是小心翼翼地包在一方柔软的帕子里,收在怀里——这样的爱惜,就不难猜出那是谁的东西了。
顾血衣垂下眼睑,让满心的不快都一点一滴沉回了心底。这样的不快细究起来,只会让自己更加烦乱罢了。这是他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心底里也本能不愿再往下深想。
“也许每个人活着,都会做几件莫名其妙的事吧,”他想:“就象我现在这样……”
次日一早,当他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进如意客栈的大门时,顾血衣不由得再次感叹,自己的举动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应该会血衣门见见十二杀手的,他应该……
第一个看到他的人是韩子乔。她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打扫庭院,看到他出现在门前,手里的动作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浮起一个客套而疏远的浅笑来:“这位爷是住店?”
顾血衣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疏远的态度反而让他感到自在。也许在他的意识里,这个女人就应该时刻保持着这样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如果连她都慌张起来,又如何能在苏颜的周围营造出安详的氛围来呢?那一日,她在下江牧场听他说起苏颜下落时那副惊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