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苏颜靠在她的肩上,鼻子一酸,又忍了回去:“姐,我跑不动了。你就把我留在这里吧,这是我惹得麻烦,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呢……”
韩子乔还在犹豫,苏颜却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悉悉蔌蔌的声响,心中不由大急,一把推开了韩子乔:“你快走啊……”
韩子乔却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她毫不迟疑的重重一掌敲在苏颜的后颈上。苏颜身体一软,一头栽进了她的怀里。韩子乔连忙将她拖到了灌木丛的下面,飞快解下自己深色的棉袍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放重了脚步朝另外一个方向匆匆跑开,一边跑一边说:“快跑,有人在追我们……你拉着我就可以,我认识路……”
林地的上空,阴云渐渐散开,露出一弯惨淡的月。清冷的月光下,一只血色的飞禽突然自密林中窜了出来,在黑黝黝的灌木丛上空绕来绕去,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昏迷中的苏颜隐隐约约听到了鸽子的鸣叫。
有一个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离园,正坐在东厢的膝榻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写字,一边听着窗外划破了寂静的鸽哨……
又回到离园了……想到这一点,苏颜心里竟然不可遏止地漫起了浓重的倦意和一丝丝隐约蠢动着的欣喜。这是清醒的时候,她断然不肯对自己承认的事。不论他的身边到底有多少令人畏惧的事,然而他的怀抱所给予她的温暖,实在太过容易便让人心生留恋……
耳畔的鸽鸣清晰而凄厉。苏颜猝然间意识到这不是殷仲豢养的信鸽。心头一惊,霍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一阵无形的压力潮水一般推了过来,在她的胸口重重一击。苏颜身不由己的向后一靠,喉头已然漫起了一丝腥甜。
天地之间,不知何时弥漫着令人难以呼吸的肃杀之气。
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的撞进了她的耳朵里:“顾血衣,你又骗了我。”
不远处一块突出的崖石上,两个男人的身影正激烈地缠斗在一起。几乎在她睁眼的同时,黑色的身影双手合拳,重重击在红袍男人的前胸。红袍男人的身体迅速后退,一直退到了苏颜身前不足三尺之处才勉强停住。因为离得近,苏颜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紊乱的轻喘。
穿着黑袍的男人负手而立,沉沉的追问道:“顾血衣,你既然答应了帮我。又跑去破坏黑纱的行动……你还有什么好说?”
苏颜身前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低哑的轻笑:“容裟,你似乎忘了。我血衣门从来就是收一次钱,接一个任务。我已经帮你的属下捉到了你要的人。是他们自己蠢,才弄到了这么一步。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我们的合同里可没有这一项。”
这个清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嘲,几分玩世不恭的懒散,苏颜自然听得出这正是那个在她面前神出鬼没的顾血衣。
只是,那么重的血腥气,他受的伤似乎不轻……
容裟怒道:“就算合同已经终止。你又何必出手破坏我的属下驱动山鼠去客栈捉人?”
顾血衣懒洋洋的笑道:“那样一群蠢货,若是血衣门的人,我早就杀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闹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容裟冷笑道:“好,人在你手里,你开价吧。”
顾血衣干脆的回答:“我改变主意了。人,我要带回血衣门。”
容裟一愣,随即冷笑道:“你不肯把这女人交给我,难道……你要背着我,去拿这女人讨好殷仲么?”
顾血衣放声大笑:“殷仲虽然封爵,然而却无权无势,我又何必去讨好他?”
“无权无势”几个字落在苏颜耳中,竟是异样的刺耳。她在殷府的日子虽然不长,却也知道被削了军职正是殷仲心头最大的隐痛……居然被人这样轻描淡写的挂在口边调侃,一瞬间,苏颜心头竟涌起了强烈的恨意。
然而这样一番话却显然说中了容裟的心思。他低头沉吟片刻,迟疑的反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扣着这个女人和我作对呢?你素来精明……”
顾血衣打断了他的话,懒懒笑道:“不瞒司马大人,这个女人……我看中了。自然不肯再让旁人伤了她。”
容裟大吃一惊,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顾血衣身后的苏颜也是一惊。她自然知道顾血衣的话不是真的,但是他这样说,却等于是表明了要护她周全的立场。以他的精明,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真的是要用她来向殷仲示好么?然而自己何时在殷府有了这么重要的地位?苏颜不禁暗暗苦笑。去捉殷仲的两位小夫人,只怕是更靠谱一些吧?
那么,到底为什么呢?他自己不是也说过,殷仲无权无势,并没有令他去讨好的条件吗……
连她都看出了顾血衣说谎,容裟自然也能。不过片刻之间,容裟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顾兄真会说笑……”他一边笑,一边貌似无意的慢慢靠近了顾血衣。
就在这时,一只鸽子般大小的红色飞禽突然闯入了几个人的视线。它在顾血衣头顶盘旋了数圈,轻轻落在了他的肩头,咕噜咕噜的轻声鸣叫起来。
容裟面色大变:“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派出血鸽召唤十二杀手?!”
顾血衣笑道:“据说,刘武行事素来是:宁让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司马大人是梁王殿下的得力下属,行事自然和主子一样——顾某自然不敢大意。”
容裟瞪视着他,一时间却也不敢有所动作。血衣门的十二杀手,但凡出手,从无落空。他自然有所耳闻。
僵持良久,容裟冷笑道:“好,好。既然如此,容某无话可说。顾兄,我们后会有期。”说罢也不等他开口,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黑色的身影起起落落,飞快的消失在了山崖的尽头。
顾血衣再也支撑不住,一跤跌倒在地。苏颜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还没有碰到他的手臂,顾血衣却一侧头,呕出一口鲜血来。
苏颜大惊,顾血衣的身体软软的向她身上靠了过来,低低地说:“扶我去后面的山洞。”
他们所在的方位,似乎已接近山顶了。苏颜从没有来过这里,只得依照他说的,勉强支起他的身体,将他半扶半拖的拽进了后面的山洞里去。
短短一段路,顾血衣的身体却越来越沉,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苏颜的肩上。苏颜一脚刚刚踏进山洞,顾血衣便一头栽倒在地。苏颜收脚不住,一跤绊在他的身上,顾血衣却毫无反应,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苏颜推了推他,见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觉害怕起来。最先想到的,竟是拔腿跑开。然而一念闪过,到底还是忍住了。这里离平安客栈到底有多远,她一点也不清楚,何况容裟可能还没有走远,万一落进了他的手里,只怕会更糟吧……
探头向外看,惨淡的月光笼罩着崖下一片黑黝黝的山谷,四下里万籁俱寂。似乎还不到寅时。
苏颜退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喂?”
听不到回应,苏颜慢慢凑了过去,迟疑地伸手去试他的额头,触手竟是一片滚烫。他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之后的反应?
一时间也顾不了想那么多,苏颜拿出自己的手巾,走到洞外抓了一把残雪,费力的将手巾弄湿,再拿回来覆在顾血衣的额头上——不管怎样,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想了想,又解下身上的棉袍盖在他身上。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是他从容裟手里救下了自己——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
苏颜抱膝坐在地上。尽管夜来风冷,枯坐久了还是渐渐有了困意,不知不觉就靠向了顾血衣的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觉得身边的人在动,苏颜连忙坐了起来:“你醒了?”
顾血衣一言不发地坐起身来,手里还抓着从额头滑落下来的手巾。手巾半湿半干,却散发着清淡的桂花香,显然是她的东西。
苏颜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着的时候似乎挤到他身边去取暖了。连忙后退了两步,讷讷的说:“你……还发烧啊?”
顾血衣微微侧过了头,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她,“你怎么没走?”
“你发烧了啊,”苏颜十分自然的说完,隐约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怕容裟还没有走远。”
顾血衣不声不响地望着她。黑暗模糊了彼此的轮廓,让苏颜看不清他的脸,反倒觉得他看上去没有了平时那一点逼人的狰狞,显得柔和了许多。就好象大街上擦身而过的那些普普通通的男子一样……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说:“你想要什么?你照顾了我,我总要回报你的。”
“不用了,”苏颜连忙摆了摆手:“反正你刚才也救了我。”
顾血衣摇摇头:“那不同。救你,是因为我和别人有交易。”
苏颜想问,想想还是算了,就算知道自己到底是交易的哪一部分又能怎样呢?不论是他也好,容裟也好,都不是她能对付的。
“不用了,”苏颜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不算什么事。”
山洞里的气氛又沉寂了下来,苏颜抱紧了双膝又开始觉得冷。棉袍还披在顾血衣的身上,他自己还没有注意到,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讨回来。
“这样吧,”顾血衣忽然说:“我送你一剂宜欢符吧。”
苏颜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件事,不由得愣了一下,“宜欢符?做什么用的?”
顾血衣忽然笑了,听出他笑声里的诡异,苏颜竟有种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宜欢符……”顾血衣懒懒地笑道:“你不是殷仲的女人吗?你把宜欢符让他吃下去,从此以后,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苏颜却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语气轻浅的象是反问,又象是自言自语:“这样的感情……我要来做什么?”
顾血衣心头微微一跳,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她的身影在黑暗中已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肩部的线条显得单薄而消瘦,宛如没有发育完全的少女。
苏颜却误解了他的沉默,轻声说:“如果你还在想要回报我,那么,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顾血衣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严竹风,”苏颜想了想,又补充说:“他是安定郡人氏。今年有二十一岁了。对了,他左边的耳垂上有一粒很小的朱砂痣。”
顾血衣肩头微微一震:“严竹风?!”
苏颜点了点头:“他大概是在吴国。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血衣按捺住心头的震动,沉沉地应了一声:“好。”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苏颜反而不安了起来:“你真的答应了?可是找人是很麻烦的事,而且你又没有见过他……”
顾血衣闭上了双眼,不去理会她的唠叨。有些事,需要他在心里快速的消化。
得不到回答,苏颜只好悻悻地收口。转头望向外面时才发现黑暗已经变得稀薄了,浓酽的夜色不知不觉间就被清冷的晨光无声无息的冲淡。
曙光总是给人带来希望的,苏颜也不觉精神一振。一回头,顾血衣还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他脸上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苏颜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
原来他的肤色是轻浅的褐色,英挺的长眉和长长的眼睫都宛如浓墨画上去似的精致。不同于殷仲那近乎犀利的,让人无法直视的绚丽。顾血衣的五官有种温和的明艳,宛如一块价值连城的玉雕,每一个角度都流转着不同的光华。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不忍错开视线。
难怪韩子乔会说他是江湖中最出名的美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