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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海角置于何地?
她同时也被自己的私心困囿着。
海角能够在天垒城获得一种新的地位,或获得人们崇敬的眼光,这是她一直期盼的,但,多少年来,向来只属于她的海角,恐将不再会是她一人所有的,日后,也将不会只有她看得见海角,就像方才那些亟欲与海角有所接触的女人,她们愈是爱慕海角一分,也就将海角拉离她愈远一点。
夕阳垂陷于远方的山头,将霓裳笼在一片黑暗里,她站起身,一手抚着壁面小心地前进,来到海角的房里后,点燃了里头的烛火,才想再去多点燃几盏火烛时,看不见左方的她,方转身,即将搁在案上的一只茶碗碰落。
茶碗坠落碎裂的清脆声响,像柄偷袭的箭,直射向她的心房,她缓慢地抬起左掌,再闭起右眼,莫可奈何地在微弱的灯火下承认,她什么都看不见。
已经到了极限了吗?
或许再过不久,她便再也瞒不了海角,瞒不了众人,到时天垒城的人们就会发觉,他们的副城主,瞎了一眼,而另一眼,大概再过几年也将会步上后尘。
”小姐……”站在门边的海角,看了一地的碎瓷与她面上那份落寞的神情后,音调低哑地在她身后轻唤。
“我还看得见。”她随即收拾好心情,并撇开脸庞。
海角无言地步入房内并关上门扇,走至她的面前扶着她的手臂,带她绕过一地的碎瓷,一手按着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动,再转身去清理那些碎瓷。
“我说过,那不是你的错。”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背影,为了不让他又因此而自责,霓裳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你不要老把它放在心。”
为她点亮房内所有灯后,海角走至她的面前,仔细将她打量过一回,查看她有无受伤后,本是想送她回房,但坐在长长毛毯上的霓裳动也不动,只是仰首看着他。
像要将他深深刻划在心中般,霓裳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眸,在那里头,她看见了种种习以为常,却不是她所要的东西。
她喃声说着:“不要用这种关怀怜惜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不是那个七岁时被你背去找大夫的小女孩,不要只担心我生活上的琐事,更不要只走在我的背后看着我的背影,现在的我,要的不是这些。”
不是这些。
而是些温热的情,一点狂奔的心跳,或是一个令她沉迷的眼神,倘若,他的品行能够差一点,霸道不讲理点,放荡不羁些,或是能够抛开他死守的主仆观念,或许……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小姐?”在海角仍在想着她那些话时,她已开始在他房里四处东翻西找,在找不到时,索性打开门对外头的下人们吩咐。
当两坛酒被抱人他的房内时,他皱眉地看着又坐回毯上的她,兴高采烈地开坛的模样。
她拍拍身旁的位置,“来,陪我喝酒。”
“小姐为何要喝?”他如她所愿地坐在她身旁,看她替他俩各倒了一盅后,率先一口饮尽。
她边倒酒边答,“心情好。”
是心情不好吧?打小到大,她哪回不是因心情不好才借酒浇愁?然后在第二日把先前烦恼的事都忘光,头疼得什么事都记不起,因此每回她对某些人与事,已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她就借酒来令自己忘记。
但这一回,他不想阻止她,因从她方才的话里,他听明了那些她一直都很想告诉他的心底话,而心跳有些失序的他,也因此极度需要喝上几盅。
去年秋酿的酒,饮入口中,味道并不醇美,反而还酸涩了点,可诱人的香气却在口齿间徘徊不散、扑鼻沁心,那浅浅惑人的味道,就像此时将软软的身子靠着他的霓裳,他漫不经心地尝着口中的酒,两眼停留在她被酒气熏红的面颊上,此时的她,颊红若潮,眼若秋波,他在想,若真是会醉,醉因定不是酒,而是为她。
为她,在很多年前,他的双眼就已经醉了,他也因此而感到痛苦,因随着她的成长,她一年比一年美,那种想要掏取却又无法跨越一步的感觉,让眼前的这份美丽,美到令他不禁觉得心痛。
一鼓作气灌完了第四盅后,没什么酒量的霓裳,已开始坐不稳,她自动自发地爬进他的怀中,边打着酒隔边找好了最佳的姿势窝着。
她将脸蛋贴在他的胸口问:“小时候,你常这样抱着我对不对?”
“嗯。”酒气加上她身上的香气,他有些心猿意马。
“为什么不常那么做了?”她微偏过头凝睇着他,却因角度太大差点往后栽倒,他连忙以一掌扶住她的脑后。
“男女有别,我得顾忌小姐的名声。”他小心挪过她,让她靠在他的臂上。
这似乎是全天底下男人都会用的共通借口,表哥说过,他也说过,她没好气地摇摇头,两手环上他的颈项,面对面地看着他。
“对海角来说,我很重要吧?”就算他不再抱着她,就算他早在他俩之间划出一道主仆的距离,但她知道,对他来说她是特别吧因为,只有她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表哥听不见,其他的女人也个会听见。
“是的。”在那双因灯火浅映,而显得剔透的眼眸下,他坦承地招认。
“真的很重要很重要是吧?”她像不放心般地再次确认。
“是的。”在回答她之时,他将手中已斟满的酒盅递给她,好让她再醉一些。“那为什么你总是开口闭口都小姐小姐的?”喝完酒的霓裳一把将酒盅扔至他的身后,瞪着他对他大声抱怨,“我不愿当你的小姐啊!”静静看着她娇嗔的模样,海角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泛着红泽的脸颊,放肆地欣赏她的美丽,他知道,声明日过后她不会记得现下发生了何事,因此她不会记得他为她倾心迷醉的模样,不会记得此刻他眼底的这份悸动,和这颗狂跳得几乎要不受制的心。
霓裳不满地拉拉他的衣袖,执着地要他一个回答,双眼在她面上迷途已久的海角,这才低声反问。“那么,我该当什么呢?”
“海角,就当海角。”她双手拉紧他的衣袖,认真严肃地说明:“不要当霓裳身后的海角,也不要当认为自己是家奴的海争,更不许当别人的海角,倘若你不嫌弃我的话,就只当我的海角好吗?”
他挑高朗眉,“你的?”
“我的,只我一人的。”霓裳朝他大大点了个头,还因此而撞上他的胸膛。“我不一直都是?”唇边带笑的海角,扶正她的脸庞问。
“不一样……”她顿了一会,可怜兮兮地盘首,“我要的,是可以牵着我的手与我一块走的海角。”他沉默地凝视着她,指尖无意识地抚着她柔嫩的面颊,面且轻轻将它放开。
“那小姐的心上人呢?难道他不能挽着小姐的手?”他语气有些僵硬地问。眼中盛满失望与心灰的霓裳,看了他一会后,伤心地垂下脸庞。
“他从来都不肯,他只肯走在我的身后……”
下一刻,修长的指尖迅即抬起她的下颔,他将她压向自己,臂膀紧紧将她环紧,带着酒意的吻印上她的唇,她怔了怔,在他蛮横专制,不给半点自由的状况下,任身心激越的他放肆地索吻,急喘的气息交织在他俩之间,但他像是永远都不想停下来般,放开了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后,辗转地吻着她的颊、眼眉,在她因此丽有所停顿时,他又绕回她的唇上,深深地辗吻着她。
口鼻间,皆是他炽热浓烈的气息,醉意朦胧的霓裳,晕眩地攀紧他的颈项,在虚软得坐不住时,任他将她放倒在毛毯上继续亲吻着她,感觉着两人的四唇,一次次不停歇地交叠在一块。
无声无息站在门外的天涯,透过门缝瞧着门里的一切,他看着醉倒后很快就入睡的霓裳,安心地躺在毯上睡着了,怕她受凉的海角脱下身上的外衫盖在她身上,而且坐在她的身畔,恋恋不舍地伸手抚着她的脸庞,视线片刻也不肯离开她。
虽是对眼前此景感到讶异!但天涯并没有打扰里头那份属于海角,或是霓裳的小小幸福,他只是将门缝再掩紧一点,背过身,无声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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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总是说,就算日后瞎了一眼,也还有一眼可用。”
将醉睡的霓裳抱回她房里后,因她而难以平静的海角,带着酒意,在夜阑人静时分,找上了那个说是可以听他说心事的凤凰。
于是在这露重风寒的秋夜里,从被窝里遭人挖起的凤凰,就与他一同坐在城顶,边看着天上那轮光辉不明,与他很相似的弯月,边听着他口中充满自责与懊悔的话语。
“倘若……”海角将脸埋在掌心里,语气无限憾恨,“倘若那日能重来一回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交换……”
多少年来,他总在梦中梦见当时的情景,当时的他怎会大意失手伤了她的眼?他多么后悔自己为何箭技不再准确一点,为何不早一点或晚一些才松弦放箭?他根本就不该让她离开他身边的,不然也不会有这种憾事发生在她身上,若是没有那日,她将会和其他女孩一样,有个美好的人生或良缘,而不是在暗地里拼命隐藏她一眼看不见的事实,还要辛苦地挺直背脊,在人前掩饰她不愿让人知道的残缺。
他心怜独自勇敢的她,更对于她的倾心而感到失措。
原本,能够得到她的倾心,这对他来说,应当是他此生最大的期盼,也是一直存在他心底的美梦,他该是雀跃无比的,可那一地的碎瓷却又提醒着他,因他,她下半辈子可能将会在黑暗中度过。
“她的眼,没法治吗?”凤凰一手撑着下颔,两眉攒得紧紧的。
他闭上眼,“有,但她不愿治。”
“不愿治?”原本他还以为是无法可治,所以霓裳才任由着那只眼去,岂料却是……
“她不愿。”无可奈何的海角再次重复。
“霓裳十四岁那年,视力果真如那个大夫所言开始败坏,有一阵子,霓裳因无法适应左右视野的不同,不是频频撞伤就是遭从她左侧经过的人们给吓着,为免他人知道霓裳的眼出了事,天涯与他再次将她迁到别院暂居,好让她去适应她的眼,而在那时,他听人说,一名云游于三道的神医,近日来到了天宫外的迷陀域。
找来天涯看住霓裳后,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那各神医,可那位脾气古怪的老人,一开口就表明了已经退隐,此生将不再行医,无论他如何请求,老人就是不肯点头答应。
霓裳是在三日后找到他的,那时,他已在那名神医的门前整整跪了三日三夜,不寝不食、滴水未进。
“起来,不要求人!”不顾天涯阻拦冲下山的她,一见到他竟跪在他人门前时,眼底不禁怒火丛主。
海角回头看了她一眼,执着不改地继续跪在门前。
“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不会让你为了我去求人。”不愿见他如此,她走上前想拉走他,“我不需要那无所谓的自尊,我也不在乎他人在发现了后会怎么看我,就算是瞎了一眼,日后我还是会抬头挺胸的活下去。”
不动如山的海角,任她如何拉扯,就是不肯离开,仍旧希望在这扇门后,会存着一丝屑于她的希望。
“我叫你起来你听见了没有?”满头大汗的霓裳,在拉不动他时气急败坏地问。
他淡淡开口,“小姐会瞎的。”
她愤声大吼:“就算会瞎我也不要你的双膝为了我而跪下!”瞧瞧他,脸色跟个死人没两样,她要是不来这,他是不是会一直跪下去?而他的自尊呢?向来不愿向任何人低头的他,竟为了她来这跟个陌生人低头?
“他或许能治小姐的眼。”只要她的眼能好,他不计较也不在乎代价。
“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