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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就这样紧抓着这女子的两肩。
他居然救了她!
他们中间隔了一条宽约五十公分的石护栏,这女子是背对着她,所以姚毅只能看见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尽管他发挥了“人溺已溺”的怜悯心,但他能够感觉到这女子散发出一股强烈无比的怨气,她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一碰触她灼热的身躯,姚毅已知道她是人,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什么阴魂不散的鬼魂。
“小姐,生命是很可贵的,千万不要轻生。”姚毅好心地劝告。
结果,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居然听到对方充满不屑的声音。“谁说我要投河自尽,我只不过觉得全身黏黏的,想跳入河中洗个澡而已。”
这女人真跩!
姚毅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了,安娜拋弃他跟别的男人跑了,就在他们曾经那样海誓山盟后。如今他更加肯定,这女子所经历的一定比他可怜上千倍万倍,否则不会连命都不要了。
唉!明明心念与行为完全不同,却死鸭子嘴硬,只怕若她真死了,到阎罗王那儿都还不会承认自己是自杀。
“好,就算你跳下去是要“洗澡”,但你很可能会被水鬼抓走,知道吗?”他试图与这位冷傲的女子说理。
只可惜,雾霜直盯着墨黑的河水,一点反应也没有。
姚毅提醒自己得小心点,他从未碰过这种“生死一线间”的事,搞得不好,这女子铁定会赔上一条命。
尽管自己长得高大壮硕,孔武有力,但他的力量也渐渐在消失,尤其是面对这个毫无求生意志的女人。她浑身软趴趴的任姚毅抓着,不管姚毅如何使劲拉,她似乎故意让自己往下掉。最后,姚毅居然反被她的重量拉出石护栏外,与她的头碰在一起。
“我拉你上来,好吗?”他憋着气道。
“不要,我还是想下去洗澡。”她自以为是地说道,无视于姚毅惶乱慌张的心情。
这女人怎会如此拗?直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软的不行,只好使用“激将法”了。
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的脾气真坏!怪不得你的男朋友会不要你,你一定是被拋弃,才会伤心欲绝想自杀。”
他发现因自己的口拙,反将事情越搞越糟,突然这女子狠狠咬住姚毅的胳膊。
“哇!”姚毅痛得尖叫。“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好象在验证这句话似的,那名女子一点也不松口,姚毅的手臂己汨汨流出血,雾霜也感觉有一些血流入她的嘴中。
最后迫于无奈,他只得狠心松手,就这样,“扑通!”一声,她掉入河中。
“呸!”姚毅啐道。“疯女人,真是好心没好报,你想洗澡,就好好洗吧!”他叫嚷着:“疯子!”
他的手臂隐隐作痛。“可恶!”他双眉纠结在一起。
须臾间。“救命!救命!”姚毅往桥下左顾右盼,喔!该死的!是那女子在河中大喊。
他不顾一切地跳下桥,在水中寻找那女子的身影,终于看到她在他的正前方,她似乎已无力挣扎了。
“救命!救命!”雾霜虚弱地喊。
姚毅奋力地游过去,终于抓住她。拚命地,努力地,游过草丛,抵抗逆流,他们摇摇晃晃游到岸边。
经过这番生死的挣扎,待他终于喘过气时,姚毅暴躁地说:“怎样?洗这种澡的滋味够刺激吧!”
他们全身又臭又脏,毕竟在台湾想找一条清澈干净的河流,只怕是天方夜谭。
雾霜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与她一样满身污臭的男人,泪水簌簌滑落。
姚毅实在是满同情她的。
“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逼得你一定得走上绝路?”他实在不明白。“我的爱人弃我而去,整整两年,我过得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但我──”姚毅两手一摊。“还是活下来了!我并没有傻到轻生。”
这番话竟让雾霜扑倒在这陌生男子的怀中,她哀嚎着,哭得肝肠寸断。她卸下平日坚强、冷漠孤傲的假面具,把这段日子所埋藏的委屈一股脑全发泄出来。
姚毅轻轻抱住她,这时的雾霜再也不是众人眼中那冷若冰霜、狂傲自负的“冰山美人”,她只是一位柔弱无助的小女人。
大概是泪流干了,雾霜也累了,所以她静静靠在这陌生男子的胸膛上。
陌生男子说话了。“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他说出颇有哲学意味的话。“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俩只是萍水相逢;正因为这样,我反而是你的最佳听众,你可以放心地倾诉一切。”
雾霜显然还有些举棋不定,有些犹豫。
姚毅微笑道:“我也是满腹苦水想找人发泄,既然今日我遇见你,表示我俩有缘。女孩,愿不愿意听我发发牢骚?”
“好。”雾霜道。“我不相信你的事情会比我还倒霉。”
“我老爸逼我娶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女人。”姚毅讪讪地道。“没有感情的婚姻,你能忍受吗?”
“你这算什么?”雾霜反唇相稽。“为了还债,我必须嫁给一个已经快死的肺痨鬼,而且还得为他生小孩。”
姚毅大笑。“想不到,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他指着她。“我太高兴了,天下居然还会有比我更可怜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雾霜的双眸又蒙上一层雾气。
“对不起,姑娘,我──”他赶紧道歉。“请不要在意我的疯言疯语。”
“很可笑,是不是?钱真是可以逼死人。”雾霜可怜兮兮道。
姚毅不再说什么,望了她一眼。“冷吗?我们都湿透了。”他自嘲地一笑。“这真是美妙的一夜。”
湿答答的衣服黏在女郎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她直打着哆嗦。
“愿不愿意换个地点聊聊?”姚毅幽默道。“这里显然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不但有蚊子、杂草,也许还有──水鬼?”
雾霜被他这么一说,吓得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手。“那我们……走吧!”
姚毅格格一笑,带着她爬上堤防,走到小径上,他的破摩托车就停在桥的另一端。
机车后绑着一大袋行李,姚毅把行李打开,拿了一件薄衬衫套在她身上。“台南很热,待会儿你的衣服就会干了,可千万小心别生病了!”
他自己也拿了一件背心,当着雾霜的面,毫不羞赧地换上。
雾霜的双颊绯红,不过在天色蒙眬之际,姚毅根本没有发现。
“走吧!我们骑到市区去,找个地方好好倾吐彼此可怜的遭遇。”姚毅坐上驾驶座。
就这样,他们共骑着那辆破摩托车,离开这座无名桥。
自己怎会如此随便?雾霜坐在这陌生男子的身后,她不可思议地想。摩托车呼啸驰过,景色一一从她眼前掠过,但忧愁却挥之不去。
就在这啤酒屋里,她的思绪正一点一滴地凝聚起来。
今夜发生的事,从跳河自杀到骑摩托车,进啤酒屋;这都是她生平第一次的经验。
实际上,以雾霜平日心高气傲,又自命清高的个性,她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搭乘陌生男子的机车,更遑论一起上啤酒屋畅谈彼此的心事。
雾霜反正已觉得人生没啥希望──她就要嫁给一个肺痨鬼。所以,她反而想开了许多事,不再拘泥于小节。现在的她与一夜前的她,真有天壤之别。
唉!一切都无所谓了。反正,她是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活死人”。
“对了,你为什么随身带那么多衣服?”理理思绪后,她岔开话题问。
“我离家出走,准备逃婚。”在说这项重大“决定”前,姚毅还特别清清喉咙,喝了一口啤酒。
“逃婚?”雾霜的眼睛瞪得好大。“你──要拋弃未婚妻?”她惊讶他竟如此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没错。”姚毅并没有因这美丽女子“蔑视”的口吻而觉得惭愧,他依然自在地吃着炸豆腐。
“你的行为是很严重的错误,你──有罪!”雾霜大声反驳。
“我──”姚毅指着自己。“我何罪之有?”他嗤之以鼻。“都什么时代了!我为何要当我老爸的傀儡,我是有自主权的。”
他虽说得冠冕堂皇,但雾霜仍声色俱厉地指责他:
“你太自私了!你可曾想过,你的未婚妻要孤零零地站在礼堂外,一个人忍受众人对她的冷嘲热讽,你要她的脸往哪儿摆?你要她如何在你的家人及众多亲友面前抬起头来?”
“难道你要我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实现我老爸的心愿,然后把她丢在家里独守空闺,而我在外寻花问柳,花天酒地?也许最后我会有情妇,有外遇。”他激烈地驳斥。“请问,你能容忍你的丈夫这么做吗?”
雾霜没有答腔。
“选择逃婚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不希望两人的结局是以悲剧收场。”
这男子毕竟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雾霜思忖着。“你──哎!说穿了,我还满佩服你的。至少你能当机立断,哪像我,畏头畏尾,不敢改变事实。”
“为什么?你的情况到底怎样?”
“我拿了人家的钱,允诺与他的儿子结婚。”她说得很严肃。“君子一言九鼎。”
“笑死人了!”姚毅哼一声。“什么时代了!还有你这种傻女人坚守孔子那一套。”他拚命摇头。“像你这种女人铁定已是稀有动物。”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社会道德才会败落,所以上帝才要惩罚世人。你看,天灾、地震频传,就是要警告你们这些恶人。”雾霜振振有辞地教训他。
“哇!不得了!还搬出上帝呢!”姚毅还是一脸悠哉。“我是烂,但你又好到哪?自命清高,自认严守旧礼教就是道道地地的好人,结果呢?”姚毅调侃道:“你居然还要嫁给你不爱的人?以金钱为交易,要替肺痨鬼生小孩,这就是你忠诚的下场?”
雾霜的脸一阵黑、一阵白,这些话正说到她的心坎里,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凄惨可怜的一天。
也许是发觉自己的话太过伤人,姚毅赶紧弥补。“对不起,你就当我是愤世嫉俗的人吧!”
“是的,我作梦也没想过,我家居然垮了!我的丈夫会是个肺痨鬼──”说到她的伤心处,一阵鼻酸,她又想哭了。
“他们付多少钱“买”你?”姚毅很好奇,究竟对方花多少钱才买到如此动人美丽的女子。
雾霜比个“一”的手势。
“一百万?不可能,太少了!一千万吧!”姚毅微蹙着眉。“一千万,是不是?”
她摇头。“一亿!”
“一亿!”桌上的啤酒差点被震翻。“那你不就是“一亿新娘”?”他嗤之以鼻。“哇!你的夫家真有钱。”
“我并不爱钱。钱害垮我家了,害我的父亲死了,也害奇#書*網收集整理我──”雾霜的眼神好遥远。
“它是不是也害你无法与心爱的人结婚?”姚毅释然道。
“在我家未垮以前,我有一个未婚夫。”雾霜苦涩道,但她还未能说完,这男子已帮她接下去了。
“你一定很爱他,只不过现在“门不当户不对”,他的家人一定会嫌弃你,再加上你又必须还债,所以──”
“我们分手了。”她直接表明,但双眸有很深的怅然。
姚毅并没有忽略她的痛苦,他感伤地说:“真是人间悲剧,无法与相爱的人在一起,这就是“恸”。”
雾霜莞尔一笑,等于是默认。“向你吐吐苦水,心情舒坦多了!现在,我较能去面对不可测的未来,谢谢你!”
“不客气。”姚毅喝了二、三口啤酒。
“你呢?”她试探地问。“你的故事呢?”
“我在美国时,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他并不避讳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