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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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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负负得正。”

祖斐疲乏地笑,“什么时候了?”

“今晚不要走了。”沈培留她。

“小姐,今晚过了还有明晚。”

“那明晚再算。”

祖斐苦苦地笑,“沈培,你一秒钟都没有相信过我的故事吧?”

“有什么关系,我一样爱你。”沈培不以为然地说。

“谢谢你。”

“如果他要见你,他一定会现身,祖斐,不然也就算了。”

祖斐点点头。

沈培轻轻地说:“真的要爱起来,一座山都挡不住。”

她不过是随便形容,但祖斐的心却一跳,山,又是山。

“祖斐,今夜,我不许你走,不要再与我争。”

祖斐自问也没有力气说不,转一个身,面孔朝墙壁,继续试图寻找好梦。

她已经尽了一切力量,现在得看靳怀刚的了。

第二天她醒来,已是中午时分,沈培女儿自幼儿班回来,出示在课室所做的劳作,是一条用腊光纸串成的锁链。

祖斐高兴地与小孩一起吃过午饭,才打道回府。

方走出电梯,已经闻到一阵清香。

祖斐睁大疲倦的双眼。

急急赶到门口,就知道香从何来,她看到一盆花卉放在门底下,花朵白而且密,小小一粒粒,似夜空繁星。

祖斐心头一热,连忙蹲下,颤抖地伸出手,捧起盆花。

她扬声叫:“怀刚,怀刚。”

没有人应。

祖斐肯定他来过,没见到她,又走了。

祖斐开门入屋,那花进入有限的空间,香气突然浓了十倍,祖斐心定了,彷徨抑郁一扫而空,她静静地坐下来。

靳怀刚送来的花,株株另有含义,并非纯为观赏用。

新鲜的花晶莹美丽,一如孩子的脸。

怀刚来过了,祖斐愉快地想,那座山并没有挡住他。

程作则的游说失败,怀刚记得方祖斐,靳怀刚记得方祖斐。

祖斐笑出声来。

但,祖斐收敛欢乐,这一切都是真的吧,别又是一场梦,别又是一觉醒来,只看见女佣人在整理床铺。

正在这个时候,门钟叮叮响起。

祖斐连忙去应,这绝对不会是收报费。

果然,门外站的是靳怀刚。

祖斐打开大门,再也忍不住,与他紧紧拥抱。

他脸容也憔悴了,然而笑容像以往一样好,心情仍然开朗。

“祖斐祖斐祖斐。”他一叠声地说。

祖斐只是轻轻说:“我找你呢。”

怀刚笑,“教授把我赶了出来,我此刻无家可归,这次看你如何待我。”

祖斐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假思索地答:“没有问题。”

怀刚说:“你不用担心,教授已被你感动。”

祖斐只得说:“要感动他,倒也容易。”

“那是因为我们比较少看到女性的温柔。”

祖斐说:“我也是一个十分西化的女子,只是,只是……”她没有说下去,彼时不知何来勇气,据理与教授力争。

“教授已暂准我同你约会。”

祖斐有种否极泰来、苦尽甘来的感觉,她仍然控制着情绪,但多日来的伤感一扫而空,“为什么要他点头?”

怀刚没有答复。

“极权专制。”

怀刚只是微笑。

但是她相信他们有难言之隐,现在把她彻底地调查过,证明她身家清白,一切阻力应当迎刃而解了吧?

祖斐说:“告诉我,你如何说服程教授。”

怀刚握着祖斐的手,“我很卑鄙,我恐吓他。”

祖斐忐忑,“这不大好吧?”

“但是见不到你,更加不好,我必须见你。”

祖斐看着他,怀刚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她知道,要在那种严厉的组织里,争取与众不同的权利,只怕不是容易的事,这几日来,他所经验,也不好过。

祖斐问:“你付出什么代价?”

怀刚沉默一会儿,“很大。”

“你失去工作了。”

怀刚点点头,“你很聪明,祖斐,合约期满,我将被遣回老家。”

说到家,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祖斐不明所以,“找别的事业做,我支持你,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怀刚把祖斐的手搁在脸旁,“只怕天下虽大,无容身之处。”

祖斐笑,“看情形倒像是教授恐吓过你,而且成功了。”

“教授不是坏人,他公事公办,别无选择。”

祖斐说:“法律不外乎人情,怀刚,没有道理干涉员工的感情生活,他也有妻室。”

怀刚侧侧头,“祖斐,一处乡村一处例,你不会明白。”

“其实回家兜个圈子就可以再来,要是你愿意的话。”

“再回来?”怀刚苦笑。

祖斐的心一沉,莫非他不打算再来,且慢,别催促他,给他充分的时间想清楚。

“祖斐,且让我们庆祝。”

“贵家乡那美酒有没有带出来?”

“又被你猜中。”

“那佳酿堪称万艳同杯。”

两人碰了杯,怀刚说:“没想到你三次前来找我。”

祖斐一听,渐渐涨红面孔,她一直努力把这次重逢装得愉快自然轻松,没晓得碰尽钉子的寻寻觅觅都被他知得一清二楚。

祖斐尴尬地放下杯子,讪讪地看向窗外。

怀刚轻轻说:“我在总部荧幕上看到一切。”

祖斐转过头来,“那座山真是你们的装置?”

怀刚点点头。

“你明明知我找你,为什么不即刻出来?”

所有的渴望、焦急、哀伤、失落、眷恋、寂寞,全部落在他眼内,祖斐烧红了脸,两只耳朵烫得似要掉下来。

她握紧拳头,什么都被他知道了。

“我已尽量争取。”

祖斐说:“为我解释那山坡的故事。”

“是一方银幕而已,透过一种装置,使你们的眼睛看上去同真景一样,我们工作紧张,不想受人打扰,不得不设这样的烟幕,以求私隐。”

祖斐讶异,“贵国的科学竟已进步到这种地步了。”

“何足挂齿。”

“可是后来它确变成座实质的山坡。”

怀刚想了一想,“你对物理的认识有多深?”

“零。”

怀刚笑,“这样吧,我用最简单的方法解释:将能量激增,影响分子排列转变,由影像变为实质。”

祖斐诧异,“照这个理论,一张图片也可变为实物。”

“是的,但消耗量太大,得不偿失,我们一年也不能做超过一次,”

祖斐拍手,“啊哈。”

怀刚赞许地看着她,知道伶俐的祖斐已经明白其中巧妙。

“已经瞒不过我,所以不如放你出来,向我坦白。”

“这也是原因之一。”

“不怕我告诉朋友?”

怀刚不假思索,“他们哪里会相信你。”

祖斐默然,大城市居民的想像力的确越减越弱,没有时间去思索层面较深的问题。

怀刚略为试探地说:“相信你也不会再带沈培到该处附近去。”

祖斐说:“她宁可同我绝交也不会再去。”

“你呢?”

“我什么?”

“要是我还不出来,你会不会继续找下去?”

祖斐隔了很久很久,讪讪答:“我不知道。”

怀刚只是微笑。

这样的答案已值得他为她千辛万苦争取。

靳怀刚早已注意到,很多时候,祖斐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露出小儿女忸怩之态,与平日阳刚大刀阔斧的作风相映成趣,他爱煞她那种怕难为情嚅嚅地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

当下他俩静静对坐,祖斐心中尽管还有数百个疑团,也不想再杀风景。

双方的诚意己被证实,往下走的道路一定比较平坦。

怀刚向祖斐诉苦:“这一段日子,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祖斐大为歉意。

“若不是手上的报告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完成,教授也不会任我放肆。”

祖斐说:“他对我有成见。”

怀刚承认事实,“是的。”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重要吗?”

“不,不重要。”

“那就随他们去好了。”

祖斐点点头。

怀刚看看钟数,“办公时间到了。”

祖斐很幽默地说:“何日君再来?”

怀刚笑,取出一具小小传呼机模样物件,交给祖斐。

他外衣口袋如百宝箱。

“还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只需按纽即可通话。”

祖斐还没有见过这么小的无线手提电话,很感兴趣。

他告别出门。

祖斐觉得自己身子不知哪一部分,仿佛随他而去。

本来这种恍惚踌躇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祖斐却高高兴兴地承受。

由此可知,解除那两次婚约是对的,她可不会为祝志新与郑博文患得患失。

祖斐去车行退还吉普车。

她甚至想再去山坡走一趟,但怀刚已用很含蓄的方法劝喻过她,祖斐认为他们有权保留私隐。

说真的,家门口常有个陌生人徘徊不去,又不知他意图如何,的确麻烦。

傍晚,周国瑾找祖斐。

“沈培说你精神不大好,下星期适宜复工吗?”

这本来是祖斐求之不得的事,此刻她却犹疑起来。

很少有男性为感情影响事业的吧,可见得她体内柔弱的遗传因子尚未去尽。

祖斐终于答:“没有问题。”

“好。”

往日,缜密的祖斐会想,沈培在老板面前,到底还说过什么?但这一刻,她觉得不重要,即使有人说她不再胜任目前的职位,她也不再在乎。

一份职业而已,应当尽力做好工作,但也不用做得鬼上身,它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祖斐捧着盛放的花细细观赏,咦,又忘记问怀刚它叫什么。

奇怪,靳怀刚的真名字,又叫什么?

天下没有比他更引人入胜的男子了,一切有关他的资料都显得神秘有趣,他不是凡人。

祖斐舒服地伸展四肢,懒洋洋躺沙发上,一直维持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她第一次觉得,过去十年所争得的名利,看上去仿佛缩了水,十分渺小,是什么缘故?

当夜深宵,祖斐未寐,沈培找她。

沈培在那一头说:“出了大事。”

祖斐不相信。

她的水平线像是比认识靳怀刚之前宽阔得多,微笑着想,沈培口中大事,大概是周国瑾今日在会议中发过脾气,或是家中女佣辞工而去。

“报告来听听。”

“祝志新在我这里。”

祖斐皱上眉头,他怎么老打扰沈培,这可得怪沈培她热情过度,现在他认定她是他红颜知己。

“他有什么事,”祖斐说,“床底下放鸢子。”

“哎,大告而不妙,他同妻子分居了。”

“这有什么稀奇,照统计,每十对夫妻之中,有三对离婚。”

“他在我这里,想见见你。”沈培声音中带些无奈。

“我不打算出来,这件事与我无关。”

“他见不到你不肯走,已经在这里蹲了好些时候。”

可怜的沈培。

“叫你那位大男人轰走他。”

“他同情他。”

“那我爱莫能助。”

“没有商量余地?”

“不可能。”

“一是一二是二?”

“沈培,”祖斐叹口气,“这干前度刘郎随意呼召,我们有三千毫毛也应付不了。”

沈培啼笑皆非,偏偏祖斐说的又全是事实,换了是她,她也不能出来。

沈培仍怀一丝希望,“你情愿去探讨美丽新世界?”

“是。”

“但你不知那里有什么。”

“无论是什么,肯定比吃回头草精彩得多。”

沈培吃惊,以往她好友祖斐在感情路途上可说是个优柔寡断的弱者,任由男方摆布。士别三日,她表现忽然强硬起来。

什么缘故?

“沈培,你就说找不到我好了。”

“好的。”

“我代他道歉,沈培,祝志新是一个只看得见自身需要的人。”

“这是大多数人的缺点。”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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