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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吃弱冠之年的男子,因为阳气重,可以增进修为。」
「哎?!」江霖不由得绷直了脊背。
「最好是不做粗活的,细皮嫩肉,吃起来也方便。」阿鱼表情认真的回答着。
「是……是嘛……」江霖连忙把露出的手臂放到了桌子下,「还有……呢?」
「要是做大夫的,常年浸在药草堆里,肉也有骨子药香,就更好了。」阿鱼难得多话,但这平静笃定的调子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江霖被吓得不轻,腿一软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屁股都被摔成了四瓣。等他骂骂咧咧地爬上桌子,面前却是陡然放大了的布满了鳞片的鲤鱼精面孔,江霖腿又是一软,四瓣的屁股直接就摔成了八瓣。
阿鱼似乎是心情相当愉快,只是也叫人实在分辨不出那似乎是略微上扬的嘴角,究竟是不是一个微笑,他轻声道:「玩笑罢了。」
江霖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从这样的妖怪嘴里说出的玩笑,究竟是哪里好笑了?!
「大鱼,大鱼。翻花线。」
下午的时候,江霖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看着医书,听到声音就抬头眯起眼睛,瞧着盘腿坐在床上,一脸茫然地望着花线的阿鱼和兴高采烈的卉宝。
阿鱼到他家才不过三五天,就已经迅速和卉宝打得火热,他虽然不多话,但是也有耐心,任卉宝怎么闹都不会露出半丝不悦和疲态,完全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好奶妈模样。
要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妖怪,还可以赏心悦目,对他百般顺从,也许还可以跟他这样那样……江霖歪着头想着,不知不觉连口水都要流下来。
「喂,换水了。」
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妖怪走到水缸旁边,冲江霖喊了一句。说是喊,其实也就是平稳安静的说着,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吧。
「为什么对我就是这种态度啊?」江霖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我是可你的救命恩……」
就算他站在十步开外,也照样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水。江霖用力抹一抹脸上的水,嘟囔道:「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去挑水?而且你不是有那种可以凭空让东西飞来飞去的法术么,难道是用来看的?」
阿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是笨蛋么。」
「哎?」
阿鱼叹了口气,走了过来,他一脚还没跨出门,身上的鳞片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他转过头来盯着江霖,「更何况,你不怕别人说那是妖术么。」
「你本来就是妖怪,那当然是妖术啊。」江霖疑惑地盯着他。
阿鱼的额角隐隐抽搐了几下,终于没能忍住,走到一边去把水桶扁担塞进他手里,低沉道:「快去快回,否则晚上泼你一床水。」
见他作势要做法,江霖立刻拔腿跑了出去,「我去就是了,动不动就用这个威胁我,你算什么妖怪好汉!」
江霖挑着装满水的桶,愤愤不平地走在山路上,最近镇口的水井比起往年干涸了不少,街坊们只好去后山的小河里挑水。阿鱼也真是的,生成条鱼做什么,要是变个臭虫老鼠,只要随便塞给他一个草窝就好了。他自己明明是该坐在家里享受报恩的,为什么变成了跑腿的人?
江霖越想越憋屈,又累得不行,干脆把水桶往路边一放,坐到地上生起闷气来。他伸出手来遮着眼睛,眯眼看着天上火辣的太阳,却不期然看到了飘过来的一大片乌云。
他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天气,路边又没有足以遮蔽他的树荫,江霖只得赶紧挑着水往家跑。
他本来就不是做惯粗活的人,平日里也只晓得看书采药,脚下没力道,一时脚花就狠狠地扭了一下。水全洒了不说,自己也狠狠摔进一滩泥泞里。
江霖咬牙爬了起来,对着那空桶发了半天呆,而后连手都几乎颤抖起来,「哈哈哈」地边笑着边仰天大喊起来:「阿鱼你这个混……」
「这位公子。」
江霖叉着腰不耐烦地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衫,却执着一柄白伞,那伞沿恰好遮住了他的眉目。倾盆大雨里,他的衣衫却好像一点都不会弄湿似的。
「请问这附近,有村镇可以落脚吗?」男子抬起一点手,那儒雅俊秀,带着笑意的眉目就现了出来,让江霖都略微怔了一下。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
江霖许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才有些惶恐地伸手指了指自家的方向,道:「那里就是东岭镇,公子旅途劳顿想要歇脚的话,镇上就有小旅店。」
「有劳了。」那玄衣公子冲他欠欠身,刚想要走,又把那柄伞交到他手里,「这就权当谢礼吧。」
江霖看他立刻就雨水被打湿了肩头,立刻惶恐地推让道:「我是粗人不打紧,公子要是淋湿了可就不好了。」
那人并未再答他,只笑着推了推他的手,而后就向着东岭的方向上了路。
——煊洌,你果然是,还活着。
第二章
江霖看着那人消失在雨幕里,叹了口气把水桶重新担了起来。雨已经小了些,兴许他还能再回去重挑两桶。那小伞倒是好看,只可惜他实在是没手可以用,只得斜插在了后腰上。
刚走几步,他就觉得脚腕疼得不行,低下头去一看,脚踝肿起了好大一块。江霖从怀里掏了些药草出来,嚼碎了敷了上去,一瘸一拐地要上路。
「你到底是有多笨。」
江霖一回头,就看到阿鱼从一边的小路绕了过来,披着蓑衣站在他身后,头上的斗笠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张面孔,只有下颚上的鳞片在滑落的雨水里更显眼了。
「我这么狼狈还不是为了你吗?!你是良心被狗叼去了?!」江霖气得几乎要扑上去咬他,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让别人操劳的自觉啊。
阿鱼好像是叹了口气,随手往天上比了比,那雨水汇聚成了溪流一样灌进了木桶里。而后他把身上的蓑笠脱了下来,往江霖身上披好,道:「你先回去吧,等到晚一些,我再挑水回去。」
他若是等到天黑再回去,就算被人瞧见了,也不至于看个真切,当然就不会吓着别人了。
江霖看他一言不发地往泥泞的路边一坐,顿时竟然有些内疚起来,完全也不再去考虑为了谁的问题了,只小声道:「不要啦,你在这边淋雨,着了风寒怎么办。」
阿鱼抬头望了他一眼,江霖才知道自己又失言了,这世上哪有因为淋了雨而得风寒的鱼呢?他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就算不会得病,总也是……要不然,你带着斗笠,我披着蓑衣就好了。」
阿鱼想了想,就伸手接过了江霖手里的斗笠,而后挑起了担子。他没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看一瘸一拐跟上来的江霖,随后问道:「碍事么?」
江霖见他居然破天荒地关心自己,一下子就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道:「这点小伤,怎么会有事,我可是东岭最棒的大夫啊!」
阿鱼点点头,道:「那你慢慢走,我先回去。」然后就迈开步子,飞也似的走了。
江霖哑口无言,只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种恶劣的程度,绝对是可以载入史册了吧?他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觉得这个妖怪在关心自己么?!
想是这么想,他也只能苦笑一下,慢慢地跛着脚走着。
他捡到了这么条怪鱼,只好全都赖他的命不好;要赖命不好,就要赖他那早早就过了世的爹娘;于是乎想赖也赖不到,只好索性想开点了。他全靠着这样才平安地活到现在,虽然日子不算富足,好歹也平安。
江霖正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在山间窄道上,远远地就又来了个人影。他正想着是不是该给人家让道,人就到了他眼前。
「阿鱼?」江霖有些困惑不解道,「你不是回去了?」
「嗯。」阿鱼背对着他弯下腰来,「上来。」
「哎?」
阿鱼没有再重复一遍,只是一言不发地拉过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然后把他背了起来。江霖惊了惊,连忙想下去:「你干什么?!我又不是没长腿!」
阿鱼没有说话,江霖却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是因为要赶快把水挑回去,才好回来接我吗?」
没有回答。
妖怪是会这么体贴人的吗?还是又古怪又沉默寡言的妖怪?江霖默默地想着。但是原来,这家伙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嘛。
哪怕只隔着单衣,也可以感到阿鱼身体的热度,完全不似流水的鱼那么冰凉,而是真正的人体的温暖。江霖盯着阿鱼的后颈,看着那一块,并没有被鱼鳞覆盖住的蜜色皮肤,看起来柔软又有弹性,不禁伸出手去戳了戳。
阿鱼猛地缩了缩脖子:「嗯?」
「是软的嘛。」江霖发现了稀奇似的,「你如果褪去了鳞,就是这样的吗?」
「嗯。」
「那现在不可以把鳞褪掉吗?」
「功力不够。」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够功力啊?」
「吃光这个村的人。」
江霖笑起来:「哈哈哈你一定又乱说笑了。」
阿鱼猛地停住了脚步,微微转过头,那巨大的斗笠让江霖并不能看得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觉得背着他的人的整片背部肌肉都僵硬了起来。江霖不禁汗毛倒竖,战战兢兢道:「不……不是说笑吗?」
「真好骗。」阿鱼冷冰冰地吐出这三个字,那刚才还僵硬的肌肉也瞬间都放软了,继续走了起来。
江霖又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掐住他的脖子:「谁会没事拿这种事情来骗人啊?!你也未免太恶劣了吧?!」
江霖仔细地在脚踝贴上热膏药,然后一瘸一拐地蹭到桌边去拿桌子另一头的那柄伞。阿鱼正要回他那「家」里,就顺道把伞交到他手里,问道:「哪来的?」
「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不得了的少爷,他送的。」江霖用袖子把那伞上的雨珠都擦了去,「不过我是想,若是以后有机会见到,还是得还给人家的。」
阿鱼盯着那伞瞧了一会儿,道:「以后若是见到了这人,不许随便收他的东西。」
这几乎是他说过的话里顶顶长的一句,江霖却来不及震惊,只仰起头来望着他问道:「为什么?」
阿鱼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没有为什么。」
他说完这话,就径自走到水缸旁,一道金光一闪就跃了进去。江霖没折腾清楚,好奇地拖着步子走到那水缸边上,执着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收他的东西?他和你一样是妖精么?那为什么人家这么英俊倜傥,你却长成了这么个……」
他话音还未落,就又被浇了一头一脸的水。江霖用袖子抹抹脸,小声地:「说什么功力不够,我看是道行浅修不成人样吧……真是的……」
他虽未得到答案,但心里却对那人抱有了了十万分的好奇心,若是有幸再见到,倒是实在应该好好瞧瞧的。
「用水煎服,一日一剂,日服三次。」江霖把药按照剂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