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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楼采凝
楔子
“唐巾客栈”早在十六年前便是金梅镇上的指标,镇上每个人都知道客栈掌柜唐家本可是皇上钦点的探花。能让皇上钦点已是很了不得了,他还获得皇上御笔提字的官帽呢!而在唐朝,御赐官帽就称之为“唐巾”。
身为探花自然得为朝廷卖命,但就在唐家本为官届满三年之际,突闻老家传来父亡的噩耗,父亲于临终前期望他回来掌理祖传家业“来福客栈”,为此唐家本只好辞官回乡,继续经营客栈,还把客栈名称由“来福”改为“唐巾”,并将皇上所赐之官帽裱框摆在店内供人观赏。
因此,以一传百下,“唐巾客栈”在当时可谓名噪一时,唐家本也在当时娶得侠女刘菲为妻,生下四女。
物换星移,十八年过去了,金梅镇近来酒楼林立,各酒楼的姑娘们多是娆娇妩媚、舌粲莲花,将“唐巾客栈”的客源大大吸引走,以至于“唐巾客栈”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原本高朋满座的画面已成历史,如今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唐家本的四个女儿都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客栈会倒店。
偏偏在这时候,唐家本重病,临终前告诉她们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唐巾客栈”过去的荣景再次呈现。四姊妹也在这份悲伤中答应了爹爹的要求,只是这样的愿景似乎太遥远,而镇上的“上宝楼”又成天与“唐巾客栈”作对,这几位姑娘又该如何完成父亲的遗愿呢?
第一章
更梆子才刚敲过五更天,金梅镇上各店家已一间间敞开大门做起生意。
烧饼油条店的大婶在店内起灶,大叔则在外头拿着竹帚扫着落地的黄叶;隔壁的当铺也拉起竹帘,并将招牌吊在门垛子上,远远的,就瞧见一个写着“当”字的方字匾在风中摇曳着。
“唐巾客栈”也打开店门准备做生意,只见店小二拿着块抹布擦着门板。
“二姊,大姊和姊夫去旅游,咱们店里突然变得好冷清。唉,都半个月了,不知还要熬多久。”老三唐茜儿走进柜枱,托着腮轻叹了声。
“有容儿那聒噪的小丫头在,你还会嫌无聊呀?”唐甜儿倒是无所谓,只要大姊能过得幸福就好。
“容儿她是多话了些,不过少了小炜的笑声,真的会让人觉得活得好没劲儿。”唐茜儿就连拨珠子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这么吧!你去找夏家少爷玩玩,就一定不会嫌无聊了。”唐甜儿笑睨着她。
“二姊,你是在开我玩笑呀?我一遇到他就火冒三丈,只差没有一掌劈了他。”一提起那个杂碎,唐茜儿就巴不得拿起面前的算盘狠狠砸他个几下。
唐甜儿掩嘴一笑,“瞧,一提起他,你不是什么劲儿都来了?”
“大姊一不在,你就欺负我。”唐茜儿不依地噘起小嘴儿。
“好,不闹你了,赶紧把帐结一下,我到外头泼泼水,免得尘沙直往店内钻,弄得乌烟瘴气的。”
说完,唐甜儿便提起水桶往后头走去,卷起水袖打好水后,又提到店门外,在客栈数尺内慢慢泼着水。
突然,一道人影出其不意的闪现眼前,唐甜儿泼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只见对方已淋了一身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唐甜儿猛抬头看,却重重愣了下。望着眼前这位身着上好丝绸衫、腰系琉璃金葱穗的男人,她有好一段时间找不到说话的能力,直到她看见他嘴角那抹诡谲的笑容时,她才支支吾吾地问:“客倌,你是要住店……还是用早膳?”
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缓缓才道:“我住店。”
“那……那就里面请,至于你的衣裳,我待会儿会想法子替你弄干。”唐甜儿深吸口气,拉出抹笑容客气的说道。
“就不知姑娘的服务到哪儿,敢情还要替在下宽衣?”男子突出轻薄之语,让唐甜儿的眉头蓦然紧皱了下。
“你!请你别再胡说八道,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唐甜儿收起笑颜。
“哦,你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男子边说边举起手中的纸扇,轻挑起她尖俏的下巴,笑睇着她。
“够了!”她用力挥开他的纸扇,再瞧他那衣冠楚楚的模样,“见你人模人样的,就只会对姑娘家轻薄乱来吗?”
“天!我可不是那种男人,我只会对熟到不行的女人如此。胡狸,你就别再装了。”男人虽扯笑,但笑意深处却隐藏着一股恨意。
唐甜儿轻抽口气,怔忡了会儿又强挤出一张笑脸,“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谁是狐狸?真要找狐狸,你何不去北方的太行山上?听说那里挺多的。”说着,她便提起水桶想走进店内。
“胡狸,你别对我装疯卖傻,整整一年半了,你让我找得好苦啊!”他横身一站,挡住她的去路。
“这位公子,你别拦我,我说过你认错人了,况且我还得做生意呢!”唐甜儿微拧眉心,似乎想忘掉些什么,继而绕过他直接走进店里。
他跟着进来,坐在席间,对着她大嚷道:“胡狸,给我两盘小菜、一坛好酒。如果可以,是否过来陪我喝两杯?我记得你的酒量不错呢!”
唐茜儿推推她的肩,“二姊,他是谁呀?他又喊谁狐狸?他看来好像是针对你耶!”
“谁知道?就一个很无赖的男人。”唐甜儿四两拨千斤地敷衍道。
“对了,就不知道“唐巾客栈”的拿手菜是什么?”那名男子又扬声喊道。
“茜儿,你去招呼他。”唐甜儿缩起下巴,整颗心都乱了。
“好。”唐茜儿于是走向那名男子,客气有礼地说:“客倌,我们这儿的招牌菜挺多,不知你偏好什么样的口味?”
“我偏好辣点的,就像那位小辣椒一样,那才够呛人。”那男人边说边往柜枱内唐甜儿的脸上瞧着,目光烁亮如火。
唐茜儿随着他的视线瞧向二姊,于是先步进厨房吩咐小鲁,“炒盘酱爆鸡丁、麻婆豆腐,再一盘青菜,端给外面那位客倌。”接着她又走到唐甜儿身旁,小声地说:“二姊,你真不认识他?可他好像就一副对你熟透的样子。”
“熟……熟透?!你别乱说,这男人明明认错人了还不肯承认。”唐甜儿低着头猛拨珠子,似乎有意闪避唐茜儿的问题。
唐茜儿耸耸肩,不以为然,“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我看剩下的就由你去招呼他吧!”
她自然看出唐甜儿似有隐瞒,不过既然她不愿意提,她也只好另找时间再好好查问一番了。提起菜篮,她旋身对唐甜儿说:“二姊,我去市场买菜,容儿跟小玉刚刚去买碗盘,应该就快回来了。”
“茜儿……茜……”
瞧她走得比谁都快,唐甜儿有些泄气地垮下双肩,再看向他那张惹人厌的笑脸,她气呼呼地走向他,“这里总共是三两银子,你可以走了。”
“什么?菜都还没上齐呢!”他恣意地夹了块鸡丁入口,“哇……辣呀!而且还很好吃,以前我怎么都不知道鸡丁不但辣,还滑溜得很,一转眼就溜得不见踪影。”
“你在暗喻什么?”唐甜儿被他激得有点想哭,“如果你是要找碴,那就直接冲着我来好了,我不在乎!”
好,她承认自己过去曾在江南遇见他,但那又如何?他非得为了一桩“小事”千里迢迢追踪她到这儿吗?
况且那件事根本错不在她,若不是因为他的无情,她也不会……反正说到底,她也只是撮合了一段良缘罢了。
“姑娘,我就算跟老天借胆子,也不敢找你碴呀!”他眯起眸,仔细端详起她那张因气愤而激红的小脸儿,“说真的,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在这家客栈里拨珠子兼扫地、泼水呢!”
他记忆中的胡狸总是一身华衣锦服,不但模样俏丽妍美,更贵为江南“嘉定王府”王爷的外甥女“香郡主”,深受多少男子青睐呀?!然而此刻,她却成为一家客栈的二掌柜,身分上有如此大的差异,说真的,若不是得知消息的那天他已经调适了许久,此刻他还真的无法接受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走是不走?”即便她心底承认认识他,但她也不想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就是胡狸。
“你可是做生意的,这么样赶客人应该不对吧?”
“对其他人我都会客客气气、礼礼貌貌的,可对你……省省吧!”唐甜儿见他仍动也不动地黏在椅子上,她只好退一步说:“公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离开?”
“我还要住店,又怎能离开?”他扯了抹笑,又为自己斟了杯酒。
“我不打算留你住下,你现在就给我……”
“二姊,有客人住店为何不给住?”唐容儿突然跳到她身边,歪头问着她。
“天,容儿是你?你吓了我一大跳!”唐甜儿轻吐口气。
“原来是容儿姑娘,你二姊正在赶人呢!”他真是好记忆,依她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就能猜出彼此间的关系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唐容儿将二姊拉到一旁,转而对他说:“公子,你贵姓呀?”
“在下姓京,京寅。”他笑说。
“金银?俗气!”唐甜儿在一旁碎念道。
“胡狸,你该不会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才对吧?”他又转向唐容儿,“京寅乃京城的京,寅月之寅。”
“哦!原来如此,还满好听的哩!”唐容儿又问:“能不能容我再问一句,你为何喊我二姊狐狸?她像吗?”
“哈……你不提我还没想到,她是真的像,犹如狐狸般的狡猾诡怪。”京寅突地狂笑出声。
“京公子,我可不容许你这么说我二姊,我二姊可是最温柔的。”唐容儿不等唐甜儿发怒,便已先行开口警告他。
“你说她温柔?”像是不相信似的,他反问:“真的?”
“呃……”唐容儿好像被他问得有点语塞,她看看唐甜儿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只好傻笑地说:“当然了。”
“那是你太不了解她了。”京寅撇撇嘴。
“你……”
唐甜儿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就见唐容儿将她一把拉开,又笑着对京寅说:“这事无关紧要,咱们先别闹气,我只想问京公子,你打算住几日呢?”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金梅镇看中意一间房子,正在打理整顿,约莫要十天光景,所以这十天我都住在这里。”京寅优雅地摇了摇纸扇。
“什么?你要住在金梅镇,那苏州的……”唐甜儿突然看见他嘴角画出的笑痕,这才发现自己说溜嘴了,连忙噤了声转过身去。
“那苏州的什么呢?胡狸。”京寅邪气一笑。
“别再喊我胡狸。”唐甜儿尽量劝自己要冷静,“我只希望你能离开金梅镇,待在这里对你我并没有好处,至少我遇见你就会不开心。”
“哦!能让你不开心,我也该为自己的魅力称庆了。”他笑得恣意,可唐甜儿却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唐容儿疑惑地将唐甜儿拉到角落,跟着问出和唐茜儿一样的疑问,“为什么他老喊你狐狸,是不是你曾经勾引他?”可见她把“胡狸”当成“狐狸”了。
“你胡说什么!”
“他真的很怪耶!但是爹爹生前交代过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客人,都得秉持着以和为贵的信念,你可以好好对他说呀!好了,我先去厨房忙去了。”唐容儿也同样觉得情况太诡异、太凌乱,还真不是她这个小脑袋搞得清楚的,如果大姊在的话,那该多好呀!
“喂,容儿,你怎么也……”瞧她珠帘一拨就隐身后面去了,唐甜儿又是叹息不已。再回头看看坐在那儿大啖(奇*书*网。整*理*提*供)美食的京寅,她又上前说道:“以后不许你喊我胡狸,懂吗?”说完,她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