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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灵点了点头。
小桐又问:“接下来你怎么办?”
希灵哑着嗓子答道:“我再等等。”
“还等啊?”
希灵怏怏的答道:“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第六十八章 驯妻(一)
希灵等着陆克渊来向自己谢罪,陆克渊不来,那么她就硬等,硬要“再给他一次机会”。恨歸恨,在她这里,恨这东西抵消不了爱,甚至是爱越深、恨越切,越恨他恨得很,梦里越是五次三番的要见他。每一次见都是他負荆请罪的情景,她在梦里拿乔作势,就不原谅他,结果做作了没有多久,梦醒了,屋子里黑洞洞空荡蕩。她向旁伸手一摸,什么都摸不到。
“他这是要教训我呢!”她想。
她这一次倒是想对了,陆克渊的确是打算教训教训她。当然,是点到为止的小教训,目的是让她稍微的老實一点,不要太嚣张的对着男人指手画脚。天地良心,就凭金婉心如今的姿色,还很能让他生出一点勃勃的兴致来,而且据他对金婉心的了解,只要自己一透露出那方面的意思,金婉心求之不得,能立刻回家铺床展被等他“临幸”。嘴边的一块肥肉。他硬是不吃,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要对得起希灵嗎?
结果希灵可好,一天比一天不懂道理,为了这点子破事,天天的和她闹,不但明着和他闹,暗里还学会了调兵遣将,这还了得?要是让她学会了这一套,将来她还不得是想杀谁杀谁?她真惹出大乱子了,最后麻烦还不都得落到他身上去?谁让他俩是一家呢?
陆克渊原来对希灵很有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希灵当他是知音,他也觉得自己的灵魂和希灵有共鸣,两个人无论干什么。包括使坏,都能心有灵犀的劲往一处使。然而最近希灵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不知怎么搞的,灵魂忽然飞速的庸俗化,变成了一只俗不可耐的醋罐子。
对待知音,陆克渊是可以保持一点尊敬的,可是对待醋罐子老婆,他可懒得客气。不管怎么讲,他不能让个醋罐子老婆爬到自己头上去。
他知道希灵的脾气很不小,此刻定是在奉天安心酿醋,等着泼自己一身。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去酿醋,这当然是她咎由自取。陆克渊现在从外面回了家,虽然感觉家里没了太太,少了很多人气,但是心情的确是轻松的。因为不怕太太冲上来质问批评自己。
如此闲闲的过了几天,这天早上他翻着黄历,心想:“差不多了吧?”
太太再酸也是太太,而且给他生过了一个儿子,这样的太太,就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一会儿出去给她买样首饰,过两天抽时间去一趟。”他有条不紊的盘算:“到时候先兵后礼,等她乖乖的了,就赶紧把她领回来。不能太逼急了她。真逼急了,她那一罐子醋也许会变成硝镪水。”
然后他派一名手下去了医院,开汽车将金婉心从医院接了出来。金婉心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干结成了一道细细的血痂,做什么都不碍事了。离开医院之后,她没有再去春美的婶婶家,而是直接到了另一处公馆里。原来她早就找下了这处房屋,那一夜在遇袭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搬家了。
这一处房屋半新不旧,先前住了一户很文明的外国人,家具都是坚固雅致的上等货。经了金婉心的布置,这公馆里添了许多清雅明媚的颜色,摇身一变成了女儿国。
春美在上海玩疯了,一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这也正中了金婉心的下怀。慢条斯理的在厨房里忙了一下午,她亲自做出了几样精美的私房小菜,然后把陆克渊叫过来,不说别的,只说自己这里做好了晚饭,让他过来跟着吃一顿算了。
陆克渊匆匆赶来,纯粹只是为了“吃一顿”,结果进了餐厅一看,发现桌子上又有菜又有酒又有花。金婉心对着椅子一指,等他坐下了,自己才坐:“你现在是孤身一个人,也没人照顾你。我别的管不了,就只管你一天三顿的饱饭吧。”
然后她对希灵是半句都不提,只一味的劝酒布菜,或者说些市井新闻。陆克渊偶尔讲一句话,她必是微笑着赞同。
陆克渊不客气,一鼓作气吃了个饱,然后放下筷子抹抹嘴,他起身要走。金婉心坐着不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急什么?是你吃我的,又不是我吃你。还怕我要你付账呀?”
陆克渊站住了,转身答道:“我喝多了,趁着还清醒,赶紧回家歇着去。”
“这儿也一样有房有床,不够你睡的?再说你又不是没在我家里住过。”
陆克渊笑了笑:“婉心,你还真是放心我。”
金婉心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食指一戳他的额头:“坏小子,我就是傻,对你放心了一辈子。”
然后她又轻轻一推陆克渊:“我让人给你铺床去。”
陆克渊晃了一下,真想就近睡一觉去,可是因为并没有醉透,所以理智尚存。站稳了定了定神,他不看金婉心的眼睛,只说:“真得走,不是回家睡觉,是还有别的事,不能耽误。”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嫌疑是嫌疑,事实是事实,今天他要是留下了,那看这个情形,他和金婉心之间必定要发生点故事。到了那个时候,他可就不便再理直气壮的教训太太了。
陆克渊回家,睡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醒过来。一个电话打去熟识的珠宝行,珠宝行的经理很快登门,带了一箱子珠宝随他挑。
他挑了一对宝光璀璨的金刚钻手镯,用小首饰箱装好了,然后命人去给希灵发电报,说自己这两天要去奉天接她回家。得给太太一点准备的时间,他想,不让她把十八般武艺都耍尽了,她不能甘心。自己正好也见识见识她撒泼的本领,往后心里也好有个数。
当天下午,电报被人送到了希灵手里。希灵将电报看了又看,看完之后把电报纸一放,她抬起头,一颗心在腔子里扑通通乱跳。
她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反正小桐晚上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就见她对着镜子摆弄头发,一边摆弄,一边眉飞色舞的哼着歌。
☆、第六十八章 驯妻(二)
小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希灵,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没志气的女人。前两天还看她在炕上撒泼打滚的嚎啕呢,今天就变了一副嘴脸,开始对着镜子臭美起来了。
小桐心里生气,又不能公然的挑拨离间,只好按捺下性子,静观其变。而希灵一有了陆克渊,旁人就全顾不得了,对着镜子连试了好几个颜色的口红,最后她终于选出了一支最中意的,把两片嘴唇涂得亮晶晶的增了厚度。她是薄嘴唇,厚一点更好看,于是自己对着镜子左偏偏脸右偏偏脸,自觉着颇有几分姿色。将两片嘴唇又抿了抿噘了噘,她打算用这一副美丽的红唇,去和陆克渊算总账。
如她所料,一天之后,陆克渊又发来了第二封电报,向她告知了自己所乘的列车车次以及到站时间,摆明了是要让她去接他。希灵想了想,末了决定保持姿态,守株待兔。
如此又过了三天,兔先生如期而至。小桐奉了希灵的命令,开汽车去接陆克渊过来,结果人在火车站外。他不只看见了陆克渊,还看见了何养健。心中一惊,他以为这二人是一路过来的,幸而陆克渊随即就和何养健一团和气的分了开。带着一名保镖坐上了汽车,陆克渊问小桐道:“太太这几天怎么样?”
小桐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肯露出破绽:“嗯……也没怎么样,开始那几天挺不高兴的,还哭了一场,这些天就好多了。”
陆克渊听了这话,心里略略的有了数。哭一场就算很可以了,因为她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弱女人。
“一定是天天在骂我吧?”他换了轻松的语气又问。
小桐迟疑了:“太太……”紧接着他灵机一动:“您问果子去吧,她天天跟太太一起呆着,肯定知道。”
陆克渊笑了一声。小桐的回答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不知道就对了,小桐作为一个大男孩子,没有必要对太太的言行太了解。
小桐怕他再盘问自己,于是主动换了话题:“先生是和那位先生一起来的?”
陆克渊问道:“哪位?”
“就是那个特别高的,我见过他好几次,可是他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陆克渊明白过来:“我和他也是偶遇。”
小桐“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在小桐把陆克渊往家里接时,何养健也在旅馆里安了身。这一回再到奉天,他可以将先前的生活略略恢复些许了。旅馆,可以挑好的住,选好旅馆里的好房间,不但绝对没有臭虫,还有浴缸可以泡澡。
休息好了,人有精神,也能更有效率的做事。把事情办完了。还得马上回天津。铺子离不得他,孩子也离不得他。因为容少珊自从得了差事之后,又变得来无影去无踪,所以玉恒彻底的长在了他家里。玉恒冷淡怕人,但是和他很亲,他偶尔被他缠得烦了,语气略重了一点,玉恒会立刻瞪大两只黑眼睛,惊弓之鸟一样的看着他。是在拼命的察言观色。
所以说起来,他现在也就是和这孩子在一起,才能付出和收获一点柔情。他觉得这样就很好,小毛孩子至少不会陷害他。
一边躺在床上休息,何养健一边又想起了陆克渊。希灵在天津是有一点小生意的,这他知道。陆克渊来了,且有汽车来接,可见大概希灵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奉天。一家作坊似的小工厂,有必要劳动他两口子的大驾吗?还是陆克渊不满足于东山再起,要把手继续往北伸了?
何养健现在不想旧恨,只想眼前这点最实际的事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愿意有一点君子风度。
何养健并不知道自己高估了希灵夫妇,这对夫妇此刻已然见了面,正在暗藏杀机的打招呼。希灵穿了一身半新不旧、一尘不染的洋装裙子,头发梳得又蓬松又整齐,脸上的胭脂水粉更是搽得一丝不苟。小桐跟在陆克渊的身后,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好几眼,感觉她今天是特别的漂亮——她缺乏血色,所以是需要打扮的那一类女人。
居高临下的站在门前台阶上,她对着陆克渊勉强一笑:“来了?”
陆克渊若无其事的一点头:“来了。”然后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笑,很平静的说道:“地方不大,收拾得倒不错。”
希灵转身向房内走去:“果子,倒茶。”
果子答应一声,跟着她进了房间。陆克渊知道她不会给自己多少好脸色看,所以自动迈步,进门之后一掀帘子,他在里间屋子里见到了桌椅立柜以及一铺炕。
这屋子是不需要椅子的,陆克渊不消希灵发话,直接在炕沿上坐了下来。脱了西装上衣往炕里一扔,希灵不言语,他也不言语。果子用托盘端了热茶和水果上来,他没喝茶,慢慢的剥了个橘子吃。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希灵居然比他更沉得住气。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