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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杨可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这你也信,我就等着看,等到他把你也看厌了,然后去找其他女人,他就会说,你也从来不是他的女朋友。”
“杨可,”我厉声叫道,“林礼钧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
杨可更加怒不可遏,“怎么,说了你的心上人,你气成这样。你怎么对我重来没有这样过?我认识你七年了,他才认识你多久,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你说,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他声音发抖,愤怒地发出嘶哑的裂帛一样的咆哮声,“我早就想让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假如他在我面前,我怀疑他会扼住我的喉咙,歇斯底里地掐死我。我从来不怕和他争吵,但是这一次我再也懒得和他吵了。我发现当你对一个人毫无感情的时候,确实架都懒得吵。我真不明白从前我总和他吵些什么,我从来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我,每每不欢而散,下次又重复上一次的争吵。我俩在整个交往的过程中就是试图改变对方,而两个个性都十分强硬的人,谁能改变得了谁呢?难道我先意识到这点,我就理亏了,对不起他了,够了,杨可,你真是不可救药。于是我大声冲着电话喊了一句,“他比你差多了,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人可以和你比啊?我更比不上你,我是高攀你了,现在我终于醒悟过来了,所以得赶紧把这个严重的错误改了,你应该去找那个配得上你的人。”然后我恶狠狠地摔了电话。
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杨可把电话又打了回来,“梅眉,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然后他挂掉了电话。
我气愤地坐在沙发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完全无法和他交流,难道我们非要这样成为仇人以后才能分手吗?我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打开电视试图使自己的心情轻松愉快起来。电话又响了,我一看屏幕,是林礼钧。
“宝贝儿?”他语调温柔。
“干嘛?”我没好气地问。
“谁惹着我的梅眉了?”他小心地问。
听了他温存的语调,刚才憋了半天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学生的惨状给我的心灵带来了强烈的震撼,使我一天都处于极度的惶恐和不安中,潜意识里我真的害怕杨可会有什么意外。杨可啊,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啊,就算我自私一点,心灵不再高尚了,我也不当什么好姑娘了。可是你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我俩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你要是神情恍惚,出了什么意外,我以后可怎么办啊。林礼钧也可恶,现在打什么电话,我的心乱的象海里胡乱纠缠着的奇形怪状的海草,而且这些可怕的海草还紧紧缠着我的脚,往深海里拼命拉扯着,我深深感到一种令我快要窒息的绝望和悲哀。
见我半天不吭声,他又温柔地叫我的名字,反复问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吸着鼻子,怔怔地看着墙壁,恍惚中墙上又出现了点点血迹,象那种我十分厌恶和害怕的印度大丽花,这种艳丽,妖娆而且诡异的花,每次我看见它们都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现在我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学生躺在病床上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他父亲愁苦的脸,医生呆板的脸,也全部沉甸甸地压着我,好像整个事故是我造成的一样,我是把杨可和那学生同一化了。妈妈和竺蓝警告我的话早已经被我听到了心里去,我实在怕他会出什么事;此外我一直都害怕得不到老天的祝福,会发生某种可怕的变故,让我再也不能愉快幸福,心安理得地和林礼钧结婚;一段时间里林礼钧对我那种患得患失的,生怕我消失的奇怪态度也让我心中不安。通常你越怕什么发生,什么便越要发生。我慢腾腾地回答他,“我妈说,杨可又去我家了。”
他笑起来,“呵呵,这个事情啊,他还蛮有恒心嘛,看来我不能轻敌啊。”
“你还有心思笑?”我心烦意乱,“他纠缠得越厉害,我就越难说服我父母,你不知道他俩只想我嫁给他吗?你还真想我和父母断绝关系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宝贝儿,永远不要因为我而为难,我爱你,不一定非要得到你,如果和你在一起是以伤害你为代价,我宁可离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你快乐,我不能让你在巨大的压力下生活。”
我的鼻子又酸了,眼泪涌了出来,如果没有他,我真的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我就象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每天把石头滚上山顶,我以为就万事皆休了,可是第二天那石头又掉下来,为什么我所作的所有努力,好象都没有任何意义,我总是不断回到原点,我就这样反复和自己,和环境做着无休止的斗争。
“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了吗?”我绝望地问。
“宝贝儿,”他停了一下,在思考怎样说我才会理解,“我从来,永远都不会放弃,不管你和谁在一起,最终你都是我一个人的,你明白吗?”
我突然就理解他了,“我不要你等我,那样对你不公平。”
他笑了,笑得我的心一片片破碎开,爱情总是令人心碎。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希腊神话中,丘比特是把箭射入人的心灵,因为恋爱中的疼痛就是从心底深处发出,一直扩散到全身。我的指尖一阵阵疼痛酸麻,心象被什么东西抓着往外撕扯,听到他温柔地回答我,“比起那些古代的英雄,要从魔鬼那里救出心爱的姑娘,需要翻过九十九座大山,越过九十九条河流,打败九十九个鬼怪,我已经好很多了。等待总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我想你,”我哽咽着说,我需要他,此刻如果没有他,我的精神就全垮了。
“现在我就过来看你,好不好?”他问。
我定定神,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别,明天我过来,太晚了。”
“嗯,”他答应一声,“不要丧气,什么事情咱俩一商量就好了,我的好宝贝儿。”
他是个歌声十分美妙的人,那次我们在KTV唱歌,我简直被他的歌声迷住了。好像看见了沈从文先生在边城里描述的那个二老,那个秀秀心中真正爱慕的男人,晚上用歌声就勾走了她的魂儿。他现在也用那种涓涓细流的语调抚慰着我,我很快又平静下来。
放下电话,随着他声音的远去,我却仍然得不到平静和安宁。我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却没能找到一个能够坚持看得下去的节目。睡觉是睡不着了,网也懒的上,我这到底是怎么了。竺蓝这个超级八婆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梅眉,你不该那么激动,又和杨可搞砸了。”
我自知理亏,沉默不语。“你都要和他结婚了,林礼钧中间插了一脚,弄成现在这样,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想?”
“谁说我要和他结婚?我没答应他。”
竺蓝横我一眼,“要没有林礼钧,还不是早晚的事。”
她说的是事实,我只好不说话。“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也可以理解。尤其是他觉得林礼钧根本样样都不如他,他竟然败给了这样一个他认为是渣子的人,你说他怎么能够接受啊?现在他认为自己连个渣子都不如,那他成什么了?所以他必须要把你赢回来。你也不要怪他,他就是这个思维模式,要想改变很困难。”
我十分气愤地回答她,“林礼钧不是渣子,他是个很好的人。”
竺蓝安慰我,“我知道,可是杨可不这样想。梅眉,你要学得聪明点,干嘛要和自己未来的幸福过不去呢?听我说,不要留下什么遗憾,好好跟杨可谈谈,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否则,这烂摊子怎么收拾啊?”
我明白竺蓝是为我好,可是原来和杨可吵了以后,总是冷战一段时间,然后大家慢慢就淡了。现在让我先低声下气地去给他打电话,我才不干。竺蓝看着我,又继续说,“梅眉,你不要在他面前提林礼钧,你要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如果是你快要结婚了,突然一个女人把你的未婚夫抢走了,你是不是也会恨死这个女人了。而且,如果按照世俗的眼光,这个女人根本样样都没法子和你比,那么除了气愤以外,你还会失望,沮丧,迷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梅眉,你不能希望每个人的思维方式都和你一样,都能够理解你,如果这样的话,你和杨可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点头,重新拿出手机,给杨可拨通了电话。可是手机的铃声一直响着,却无人接听,我又打了好几次,全都没有人接。我十分气愤地对竺蓝说,“这个人的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已经不接我的电话了。”
“原来也这样吗?”
“原来,原来吵完架我从来没有打回过电话。”
竺蓝想了一下,回房间拿出手机,“不要再有什么误会了,杨可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看见你又打回去了还故意不接电话,他毕竟是个男人。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他不认识我的号码。”
我告诉了竺蓝杨可的电话号码,竺蓝拨过去,仍然没人接,竺蓝挂断电话,安慰地笑笑,“可能出去借酒浇愁了,伤害是互相的,他何尝不想和你好好谈谈,最近一段时间他所有的努力就是要挽回你,结果一听到林礼钧的名字他就炸了,弄得又不欢而散,他也郁闷着呢。明天再说吧。”
我和竺蓝继续看着电视,我却没有一点儿心情,一种奇怪的沉重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心,我站起来对竺蓝说,“我要去杨可学校看看。”
竺蓝奇异地看着我,“梅眉你怎么啦?这么晚了,你知道几点了?”
“我知道,门口到处都有野的,我认识一个师傅,人很好,我让他送我去。”
竺蓝摇头,“梅眉你冷静点,杨可不会有什么。”
我已经进屋拿了包,“不行,不去看看我根本睡不着。”
竺蓝叹口气,“我陪你去吧,你也是,现在就这么要去了?刚才又不好好克制下自己的情绪。”
我打电话给那个熟识的师傅,他还在大门口守株待兔,这么晚竟还有生意使他感到十分开心。在车上就不断问我们是不是去参加什么聚会,竺蓝也顺着他的话语和他聊着天,我却一声不吭,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
杨可的实验室我去过多次,十分熟悉路线,便让师傅直接开到楼下,师傅关心地问我们是否等会儿还需要他来接,竺蓝想了想,告诉他如果需要便给他打电话,然后我们上了实验楼。
这栋楼里几乎全是实验室,有很多昂贵的大型设备,所以很多房间整夜都会亮着灯。很多工作狂每天都要工作到十二点,然后才百般无奈地回家休息。因为学校怕出危险,任何人都严禁睡在实验室,不然我真怀疑他们甚至会在实验室里搭个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心爱的反应器。
杨可的实验室在四楼,是一个国家重点实验室。为了这个实验室,他们专门在走廊隔开一个门,据说还准备采用指纹锁来识别每个人的身份。进了大门以后,里面的小门全是淡蓝色,窗内是更浅一些的蓝色百褶窗帘,雪白的墙上镶嵌了很多制作精美的宣传栏,每个宣传栏上方都有明亮的射灯。宣传栏中张贴的各种材料阐述着他们现在研制的这种材料无以伦比的功能和广泛的实用价值,好像有了这种材料,人类简直就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正常上课的时候,这层楼每天晚上都灯火通明,很多博士和硕士参与不同的课题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