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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是阒静、幽暗而平和的,只有游泳池边的两盏水银灯投映在水面上,透明清澈的池水衬贴着游冰池的蔚蓝底色,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果冻,在夜色下悄悄地荡呀荡……大厅里的人们正逐渐摆脱束缚,在愈来愈快速的节奏中快乐地释放自己。只有淡菲一个人相反地感到气闷。
她推辞了所有的邀舞,并且再三警告周策不要来打扰她的清静,自己一个人拈着那朵玫瑰,踱到中庭外面来。
她孤单地坐在黑暗中,感觉自己孤绝如同兀自漂泊在水面的那朵玫瑰。
想起晶珊辛福的笑靥,还有那一屋子快乐的人,她觉得益加落寞。
她一动也不动地,就那样把茫然又凄楚的眼神投向那朵玫瑰,如同怜惜着自己的化身一般,以致不曾觉察有人已走到身后来。
这个人就是冯秉文。
当他回到二楼的房间换衬衫时,从窗外看见了游泳池畔孤独的女子身影。小半出自好奇,大半出自身为忙人对客人的关怀,他来到了游泳池边。
脑后绾着发髻的年轻女郎,显然不知道他站作她三五步之遥的身后。
他看着地出奇美丽的侧面,看着她沉浸在独思中静如处子的容颜,犹豫着不知是否该打扰她。
※※※
潋艳的水光晃动着,幻影一般时明时灭地映照着她的脸庞。那几乎半透明的莹洁肌肤、浮雕着挺俊的眼眉、鼻粱及娟美的芳唇,她颈项间的润泽珍珠更儭托出她肌肤与五官的粉雕玉琢、标玫细腻……冯秉文着得出了神。
这样一个场景与画面似乎那不是真实的,女郎及其周边所浮泛的绝美氛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戏剧性,那是一种出世的魔性魅惑,就像科幻电影中极力营造渲染的情境……就在冯秉文望着美人侧影惆怅迟疑之际,淡菲感应到了身后那似有还无的动静,她转眸过来,看见身后伫立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免吃了一惊。
冯秉文立即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道:“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淡菲认出了他。着来显然他对自己没有印象。
为了礼貌,她只好准备站起来,而他立即伸出手拉她一把,并且小心地搀扶起淡菲没有答话,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他。
冯秉文以为她不认识自己,立即又说:“我是冯秉文,看来并没有尽到主人的礼数。”
“不是,我只是想一个人出来透透气。”
秉文凝望着近在眼前的魔性魅惑,只觉她愈来愈眼熟。
她真是美丽夺目如同天使、天仙,却又充满了魔性。也许所谓魔性的最佳诠释,便是美丽得超过极限,而具有足以摧毁一切的致命性吧。
只是,这么美貌的年轻女子,为什么满腹心事独自在池边,对着一朵水中玫瑰孤芳自赏?她的眼眸既然含情带怨,那么她的美丽又是为谁装扮?
“那么,我在这里陪你聊聊。”冯秉文为善尽主人心意,只好这么说。他指指游泳池的休闲椅问道:“这边坐好吗?”
淡菲摇摇头,仍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把双眸仍然幽幽地投向那朵漂浮在水中的玫瑰。
“别人快乐,我该不该嫉妒?”她突兀地喃喃自语起来,也像是期待冯秉文给她回答。
冯秉文万万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说,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不过,在他踌躇着该如何回答之际,淡菲又冒出了一句:“好朋友幸福、用心,我该不该吃味?”
冯秉文更惊奇了,同时他也觉察她那种处境艰难、心境恶劣的必然性。一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的,她的颓废和迷茫引起了他的同情。
他很快地告诉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非常自我的。不是有个哲学家说过,你笑的时候,全世界陪着你笑;哭的时候,却得自己一个人独哭?失意的人难免更会自悲自叹,从这种角度去?别人,当然就不能保持平衡了。”
淡菲没想到他会如此恳切地对自已说这么多,不由得调回了眼光,深深地凝望他,凄凄地浅笑着对他说:“谢谢你这么安慰我。”
“你似乎充满了自责。”
“还有自怜、自怨、自艾。”她亳无隐讳地告诉他。
冯秉文深自震惊着。
这年轻女子对他无所保留的谈话,还有她凝眸畔着自己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情愫,都令他深感震骇与迷惘。
她究竟是谁?
他被她深深迷惑了。
“小姐,人生难免失意,它只是一个过程而已。不是有个诗人这么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让金樽空对月。失意的时候更应该这样释放自己,人生到底苦短,可是也十分漫长,何必走得太辛苦?”
“你想得很透彻。问题是,你可曾为情所困?”
淡菲苦笑着,一双美目向他灼灼逼迫。
他被她问倒了,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很多人总是把爱情着得太重了!为情所困,自责、自怜、自怨、自艾……爱情的代惯这么大,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爱情?”
听他这么说,淡菲忍不住失笑。
地想大笑着告诉全世界,冯秉文原来是这样一个天真、单纯、幼稚的情场处子!她也想痛哭,为自己暗自为情挣扎的孤绝而痛哭。
秉文没想到她听了自己的一番至理名言,反应竟然是失笑,只好自我解嘲道:“看来我虽然没有存心讲笑话,但能这到说笑的效果,也是再好不过了。看你开心,我也松一口气。”
“不,我还是不开心,我还是找不到答案。”
淡菲的笑容乍现之后又立即消失,哀怨的寒霜又笼上了眉宇之间。
冯秉文的情绪被她翻搅得七上八下,哭笑不得。他已经对她百般劝慰,好话说尽,她还是冥顽不灵、执迷不悟。
他简直忍不住有点火大,却又忍不住对她的同情,只好无奈地低呼:“小姐,你还要什么答案?还有什么问题?我的天。”
淡菲不疾不徐、咬字清晰地回答:“爱情究莞是不是应该当仁不让?”
听完了这一句,冯秉文真是差点没气昏。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死心眼?这么冥顽不灵?这么固执?
“唉!小姐,真的很抱歉,关于这一类的问题,我不懂,也不能提供答案。”
“你会懂。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淡菲不放过他,意味深长地做了结论。
冯秉文莫可奈何地任由她说,对她做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做主人的失太久不太好吧,你不用陪我了。”淡菲适可而止,催促他回大厅去。
“一起进入吧,你的Partner也许正在到处找你。”
“也好。”
两人相偕走回大厅,一进门就迎面撞上了晶珊。
“淡菲,你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没看到人,还以为你开溜了,但是看到周策还在……”说了一串,才看见跟在淡菲身后的冯秉文。
淡菲淡淡说了一句:“在外面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和冯经理聊天啊?”晶珊没有吃醋的样子。
“没有。”淡菲轻描淡写地否认。
“原来你们认识?”冯秉文看晶珊对淡菲的亲密模样,开口探问。
晶珊说:“她是我们里安资讯部的魏淡菲,我最好的朋友啊!魏紫姚黄你没听说过?”
“听过。难怪觉得眼熟。”
“我不知道你们不认识。淡菲是周策的Partner。”晶珊热心地解释。
“原来是这样。”
冯秉文以恍然大悟的语气回答,其实他的心里却是绕着一个大惑不解的问号。
他想不到,也不能置信,这个奇特至极又美貌至极的女孩,竟然会是周策的女朋友?她的状况真是出乎他想像的错综复杂。
而他更想不到,周策正在远远的角落里,怨毒地盯着他和淡菲及晶珊。
周策盯着冯秉文和淡菲已经很久了。他从头到尾远远盯着他们在游泳池边的独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另一个角落,正和一个男子心不在焉地跳舞的倪彦萍,也露着同样的怨毒眼光,远远地盯着他们。
※※※
“周副理,请你解释清楚,这个广告企画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冯秉文怒气冲冲地把一个卷宗打开,对着站在他办公桌前的周策重重地往桌上一丢。
周策脸色发青,沉而不答,因为冯秉文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
冯秉文见他不作声,便又气呼呼地责问:“上次那个会是怎么开的?做了什么结论?你解释给我听听!”
“我知道这个Case要再审慎评估,所以,现在的企画案是经过我们和广告公司许多次的研商、讨论后定下来的稿。”
“是广告公司懂我们的商品,还是你懂我们的商品?”
“广告公司有他们的专业能力和经验……”
“我说的是对商品的了解!”冯秉文愈说愈气,脸色已经铁青僵硬。
周策反问道:“经理到底是对哪一点不能认同?”
“你们找的人和时段都有问题。我请问,你对所谓的意见领袖到底有怎么样的认识?你竟然找一个未婚妈妈来当我们的商品代言人……”
不等冯秉文说完,周箂抢白说:“她可是鼎鼎有名的明星?!让她带着她的孩子来做婴儿食品广告,我觉得非常凸显,非常切中主题。而且,她在八点档时段可以拉到最多观众,有什么不奸?”
“这是你一厢悄愿的想法?周副理,你看不看电视?新闲时段一过,很多人恨本立即拿了摇控器,把电视转到三台以外的频道上去。所以我一直交代我们要上七点的新闻时段。还有,一个健硕的职业明星球员,带着他的妻小做婴儿食品广告,他的诉求效果会比不上一个未婚妈妈?尤其是如果他刚才还在体育新闻中生龙活虎地露了脸,现在换上家居服,和观众亲切地谈儿女经,这个效应你还评估不出来吗?”
“……”周策听凭他滔滔地诘责,不再辩白。他早知道冯秉文会有如此反应,他的目的就是要他生气,现在已经达到了。
冯秉文见他一副俯首认罪的样子,随即又翻出另外一个卷宗,沉着声再问:“还有,这些报表是怎么回事?所有的配送周期都Delay了一个礼拜,你自已到底有没有看过,就这样送上来?统计数字出了问题,我们凭什么去掌握市场的行销变数?”
“这些报表我的确还没有看过,我找彦萍来问问。”
周策立即叫了倪彦萍过来。但见她花枝招展、款摆有致地移转莲步,来到冯秉文面前,用她充汉鼻音又高了好几度的声调,细声细气开口道:“经理找我?”
“嗯,这些报衣的Amount有问题,是你做的?”秉文放缓了语气问她。
“噢,是把资料食进里安DataBase里的程式计算出来的。”
倪彦萍回答。她的意思是即便有错,也错不在她。
而此时,正是晶珊功成身退,完成了系统转移,交给彦萍开始使用的第一周。
“赶快矫正过来。先找原始戚证出来Check,如果是软体上的问题,就去找姚小姐。还有,公文不要越级呈报,一定要先给周副理看过。”
“好,我知道了。”
彦萍拿了那份卷宗,款摆生姿地走了,周策也跟着一起离开。
“怎么,好像被削得很惨?”回到座位上,彦萍幸灾乐祸地睨着周策问道。
“哼!耀武扬威的,神气什么?好像比者董、老总还了不得!”周策咬牙切齿,沉声地骂。
“你说错了,比老董、老总还神气的不是他,是姚晶珊!你看到没有?一提起他的心肝宝贝,他大爷马上气就消了,魂也散了,什么大大的事都立刻低调处理!”
彦萍故意阴阳怪气地说,和作冯秉文面前表现出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