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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财力,竟然使得他哥哥答应那个人见他的要求。恍恍惚惚的,他被抬到一件豪华的客栈里。
有人为他掀开客栈内室里的竹帘,有人将他放在内室里,再悄悄退了出去。
他勉强撑开混沌的眼睛,看见两个男人。
一个还是一个少年人,白衣短发,看起来竟比他小上好多的样子。少年人冲流水灿烂一笑,轻轻走到他面前,把一颗丹药喂给他:“你好,你就是江流水吧?我叫重阳,很高兴能够亲眼看到你。”
这个名字和他的笑颜一样是温暖的。
流水吃了药,精神似乎好了些许,才再转眼看另一个人。
另一个却是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他像一尊古佛一样稳稳的盘膝坐在软塌上,双目微阖,如瀑布的发丝和黄色的长袍一起在塌上盛开如花。男人有着数九腊梅的气质,流水见到男子的第一想法就是——“冷艳”这个词绝对是为他而生。
在流水打量男子的时候,男子却在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低声诵读一部经书。
流水唯有默默的等待他,倏忽间,他有一种错觉,这个男子莫非把一生都交给了清灯古佛?
许久,男子才张开眼睛,迟迟望了流水一眼。
那一眼,流水觉得从男子眼中看到了朗朗苍天溜溜白云。
男人说:“我是如陌。如同的如,陌生的陌。”流水注意到男人如很少说话一样,说话的速度很慢,并且一字一顿。
流水点点头:“我听说过——如陌。”
“你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么?”
“我想我猜得到。”流水回答,“从看见你时,我就可以猜的大概了。——你的长相很像我见过的一个歌女。我听到过‘他’对着歌女呼唤‘如陌’这个名字。……所以,我猜,你是为了他。”流水轻轻咬着嘴唇,强忍住心头的痛苦,又说:“只可惜,他……已经,死了。”
男人叹了口气,手指抠住那串佛珠:“……不,他还没有死。”
男人认为眼前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可他错了,流水听到这个消息完全没有欣喜的表情,相反还是那一副忧郁的表情。
那孩子只问:“原来他没有死。是你——救了他?”
“当时我在他身边。他跳下去的时候,我就让人救了他。”男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可是,他的眼睛没了。”
流水一怔,猛然抬头:“他的眼睛……没了?”
“他把自己的眼睛挖了下来。”
“怎么会……”
“你不明白么?”如陌抬眼看着少年,“……我终于清楚他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了。——你不懂他要的是什么。”
流水咬着嘴唇不语。
如陌捻着佛珠,口气平淡:“这不怪你。天下人没有一个能猜到他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太不实际。”
“他,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是最纯粹的幸福和最纯粹的自由。”
听到如陌的答案,流水倒抽了一口冷气。果然是风筝追求的东西啊,纯粹的幸福和自由,这是世界上最难得到的东西。
此刻,流水方才真正了解风筝的种种无法解释的行为。为什么会对别人的生活那么介意,为什么会想失去记忆,为什么会想失明。只有不听不看不记得世俗种种,才能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安全的蜗牛壳里,去追求根本不存在的纯粹,哪怕那仅仅是自欺欺人。
追求这种东西的人,只能通过“死亡”的方式。
如陌发现眼前的孩子听到了他的回答,醍醐灌顶一样,豁然开朗起来。便问:“你可想知道他的过去?”
流水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摇头。
很慢,但很坚定。
流水淡淡的说:“不论他的过去是谁,他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风筝。”
“哪怕真正的他不是你认识的他?”
“我说了,他只是我的风筝。”
明明刚刚还是没精打采的孩子,在说这话的同时,却好像绽放出淡淡了的光晕。如陌觉得这样的他像极了壁画上慈悲为怀的菩萨。面对这样的流水,他除了一点点的佩服外唯有叹息:“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去哪里找他。”
“你不替他瞒着我么?我想,他并不想见到我,不是么?”
“可你想见他。”如陌一针尖血。
流水无言以对。
如陌从衣兜里摸出四个小金铃铛来,递到流水的手中:“见到他后,替我把这个还给他,这是他当年落在我这里的东西。”
注意到如陌望着铃铛依依不舍的表情,注意到铃铛上温暖的人体温度,注意到如陌用的是“还”——有来有去、有送有还的“还”,流水心头一颤,有三分苦涩三分自嘲的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阖上了眼睛再不看那四颗铃铛,如陌紧紧捏住佛珠说:“或许是——只有你,才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 * *
如陌走的时候留下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流水见过,就是刚从天险上来时,向他和风筝叩拜的白衣女人。
女人名叫“弄月”。
回到汉江会的流水精神还是不佳,但他一口气灌下三大碗参汤,继而连夜召集了十多人,在弄月的指引下,一路北上,去寻一个叫作桃花峪的地方。
走的时候,逐云没有阻拦他,对这个踌躇满志的大少爷来说,错一次已经够多了。
倒是流水对他哥哥说:“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用西洲保住我了命,的确,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流水知道,自己好歹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之后的路,他得过的更加珍惜。
流水走的那一天,龟山顶的红凌霄落了很多的花,苍松下都是深深浅浅落满草地的红,有些甚至一直落在汉江水里,落在开始枯黄的荷叶上,伴随东逝水一去不归。流水再也寻不到失落的那一颗铃铛,唯有拨弄着从如陌那里拿来的铃铛,拨弄着自己额头孤单的铃铛,虽然铃铛本身价值的贵贱自辨,但还是一片相同的叮叮咚咚。
“过去,我们大家都错了,我们每个人都猜错了自己重要的人追求的是什么。感谢上苍,幸好一切还都不晚,我们都还有补过的机会。”流水听着铃声,对渐渐看不见的龟山顶低语。
一路上,汉水滔滔。
何风知我意,吹的残梦落西洲
当南方还是阴雨绵绵的夏季,北方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连绿色都在逐渐减少的日光里现的越发淡薄起来。
旅途中下了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凉,秋季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到来。
不紧不慢,一点点侵蚀了阳光的燥热。
流水一行走过了汉水,沿着黄河一直向下,在开的纷纷闹闹的不知名野花中寻到了桃花峪。那是一个不大的小村子,阡陌交通,男耕女织,其乐荣荣。
平静的像真实的桃花源。
走过匆匆的人群,走过浓绿的耕地,他们找到了一座小小的房子。房子外有篱笆,有几杆纤长优雅的修竹,还有遮盖到膝盖的青青野草。
忽然一点点破绿色的红,却原来是一枚早开的野菊花。
然后,流水远远的看到了他。
分别只有一个月,可他变了太多。
他穿的不再是白色,而是一身浓重忧悒的紫,衬着他浓密的黑发,让他看起来满是忧伤。他的原本深邃的眼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像蜘蛛网一样纠葛着的死亡的肌肉。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瞎了,连走路都变成彻底的犹豫不决,他伸出手,可是什么也摸不到。
这时,流水才发现他唯一不变的东西——那双白如蜡纸的手。
一个双髻垂肩的青衣小童走到他的身边,恭敬的说:“阁主,我扶你吧。天已经很晚了,阁主该休息了。”
“我说过,不要叫我阁主,”他把手递过去,“我已经不是什么阁主了。”
小童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小心的搀扶了他进屋。
从风筝出现在流水眼前,流水的世界就只剩下他了,直到他从他的眼睛中消失,流水才发觉,自己的泪水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在以为风筝死了后,他没哭,在乍闻风筝还活着时,他也没哭。可是当前眼看到分别了一个月的风筝时,他哭了出来。
弄月走到他的身边,问他:“你怎么不叫住他呢?”
他胡乱抹眼泪:“……我忘了。”
弄月体谅的向他笑笑:“那,去找他吧?”
“好。”
安顿好随而来的十几个随从,流水穿过草丛,走进篱笆,到门前敲门。
开门的是青衣小童,小童看的流水,奇怪的问:“你是谁?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别人家呢?”
“寒食,是我带他来的。”弄月站在流水身后说。
小童看到弄月,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月阁主。”又不屑的看看风尘仆仆的流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既然是月阁主带你来的,那就进吧。”
得到允许,流水步入外堂。外堂布置的很简朴,一张桌子,几把竹椅子。流水穿过外堂,一眼就看到坐在内室的风筝。
风筝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头发脆弱的落在地上,像过去一样静默的如雕像。
流水细细打量过他,才发现他的眉梢眼角多了一点点失落。
风筝听到了脚步声,茫然的向声源处转过头来,可这一次,他确确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寒食,是你么?”他问。
流水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他身边,细心撩起他垂落在地上的长发。
一个吻轻轻落在风筝的失去了眼珠的左瞳里。
嘴唇接触到凹凸不平的肌肉时,流水心里一阵酸涩:“伤口一定很疼吧?”
在叮叮当当的铃声中,风筝的喉结一阵哽咽。
“流水?”
第二个吻落在风筝的嘴唇上。
风筝的嘴唇冰凉,流水的嘴唇却由于激动而干燥无比。
“是的,是你的流水来找你了。”
风筝咬唇不语。
第三个吻落在风筝紧紧攥成拳头的手上。
“从今后,有什么事情你的流水都要陪着你;从今后,你的流水再不离开你了。风筝,你说,好不好?”
“流水……”
这一声“流水”风筝唤的很无奈,声音淡淡的,带着点疲倦,流水的懦弱是一个外壳,外壳下是盛开如荼蘼一样不烂不朽永远灿烂的痴。
流水听到风筝的呼唤,立刻抬头,盈盈含泪的双瞳凝视住风筝。
风筝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抬起手。
——啪、啪、啪。
反手三个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流水脸上。
流水被打愣了,伸手捂住热辣辣的面颊:“风筝……你……”
连方才赶来的弄月也被风筝的三个巴掌弄糊涂了:“回雪,您这是干什么?”
风筝冷漠的说:“这第一个巴掌,是告诉你,身为汉江会二少爷却劳师动众的找一个人真是混账的做法;这第二个巴掌,是为了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这第三个巴掌……”
“这第三个巴掌是我就算被你如何对对待也不能不爱你!”流水嘴角颤抖,捂着面颊,大声喊了出来。
风筝长长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你走。”
“你又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