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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采看着她,忽然刻薄一笑:“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最大的优点并不是——谋?”
姜沉鱼诧异的抬眸。
薛采的目光深邃清透,有着这个年纪的孩童所无法想象的明睿,望着她,望定她,一字一字道:“那么多人夸你美丽,难道,这还不足以给你自信么?”
姜沉鱼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句,惊诧过后,脸立刻就红了。
薛采起身落地,淡淡道:“别忘了,艳色天下重。迷恋曦禾的皇上,亦不例外。”说完,就要走人。
姜沉鱼红着脸瞪着他,在他跨出门槛时,忽然开口道:“你……真的只有七岁吗?”
薛采停步,扶住门框,半响才回答道:“我的生日已经过了,现在是八岁。”
“就算是八岁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智慧。简直、简直是多智近、近妖……”姜沉鱼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本以为薛采会大怒,谁知他却扑哧一笑,回过头来,眉目带笑,竟是难得一见的欢愉。
“我有个天大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他用一种神秘兮兮的声音如此道。
“什么秘密?”
“其实……”
“嗯?”
“我是……”
“嗯嗯?”
“穿越来的。”
姜沉鱼瞬间石化。
薛采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期待中的反应,于是哈哈大笑。在他的笑声中,姜沉鱼垂首,呆了好一会儿,才再抬起头,回视着他,缓缓道:“其实,我也有个大秘密,你想知道吗?”
“哦?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也是穿来的?”
姜沉鱼摇了摇头,“我不是穿越来的。不过……”
“嗯?”
“我是……”
“嗯嗯?”
“游戏玩家。”
薛采一惊,接着就看见姜沉鱼的双唇微微扬起,勾出一个格外艳丽的笑容,用天籁般悦耳的声音道:“《祸国》是一个RPG游戏,我是玩家,进入这个世界,挑选我想要的棋子,选择我想追求的帅哥,营造我想要的结局。而你,也是棋子。”
薛采石化。
番外 易醒晨昏易醉人
阳光从海平面上升起来的样子,原来,和在家里从窗口望出去的,是不一样的。
在家时,晨曦的到来其实并不明显,总是等天大亮了,才意识到,有薄薄的光从天边拢过来,落到手上,没有温度。
但在海上,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夜,突然被红光点亮,那一瞬的绚丽,却几可让人窒息。
我忍不住会想,这样的光,与火,其实是没有区别的吧。
——同样来的那么直接、干脆、惊心动魄。
而小姐,就沐浴在那火一样的晨曦里,静静的站在船头,凝望远方。海风吹起她黑色的斗篷和长发,飒飒作响,她的肌肤,透明的宛如白玉。
这幅画面被时光烙成了永恒,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样子。也许,不止是我,其他人也都不会忘记。
小姐是个美人。
从来都是。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时,是七年前。当时我父经商失败,投河自尽,丢下孤儿寡母充为官奴。我算是几个姐妹里命比较好的,分配到了素有善名的右相家。进府时是一个雷雨天,我在一位名叫容婶的管事带领下前往花厅拜见主人,刚走到门口,身后就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用袖子挡着头从院子那头匆匆跑过来,少年经过我时,还重重的撞了我一下。我很疼,但在看见他那件镶金嵌玉的衣袍后,忙不迭的将已经涌到喉咙的惊呼声生生压了回去。此人非富即贵,不可得罪。
而那少女则一边拧着湿嗒嗒的袖子,一边回头喊:“沉鱼,快点啊!”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第三人。
那是个七八岁的女童,年纪比这两人都要小,她自雨中缓步走来,裙摆不见飘荡。父亲生前最慕虚荣,恨不得养出个当世无双的大家闺秀出来,因此,对我六个姐妹的日行举止,都要求苛严,笑不露齿,行不露足——我以为自己在长年的训练之下,已经做的很好。但此时看见这女童,方知何为真正的贵族凤仪。
虽然她只穿了一件素衣,挽着双髻的头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但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出十二分的尊贵与教养,与她一比,先头的那少年简直就是个市井流氓。
我被她的风华所震,连忙后退,让出道路。她走上台阶,见我退让,便抬起头来冲我一笑。
雨珠滴答坠落,景物本显阴霾,可她的这一抬头,这一笑,却像是光,顿时映亮了整个世界。
我忍不住惊叹出声,然后自知失态,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容婶转身训斥:“叫什么?怎么这地没规矩?”
女童好奇的望着我,睫毛沾了水,显得越发黑亮。
我红着脸,低声道:“这位……小姐,长的真好看,像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一样。”
容婶唇边闪过笑意,但嘴上仍是训斥:“别尽说傻话了,还不见过三小姐。三小姐,这是府里新来的丫头,不懂事,你别见怪。”
“诶?昨天说是新招了一批丫头,其中有个特别好看,就是她么?我看看,我看看!”先前的少年本已半只脚进了大厅了,闻言又转回来,冲到我面前,对着我细细瞧。
我不知所措,慌乱的看向容婶求助。
容婶笑道:“哪有特别好看,也就是生的干净了些,人也挺机灵的,而且之前念过书,识得字,所以带来给夫人看看,说是收进大屋里用。”
少年的眼睛如同蘸了油的刷子,将我上上下下刷了个遍,然后嘴角一勾,轻佻的笑了:“是看着不错。正好我少个丫头,就把她给我吧。”
我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第一个少女已啐道:“呸,就你还少丫头?你屋里都有七八个丫头了!”
“我说少就少,你啰嗦什么啊!”少年瞪了她一眼,转向容婶,“就这么说定了。带她见过娘后,再领她来我屋。”
容婶虽面有难色,但最终躬身应了句是。
我的心沉了下去,虽然只是初见,对这位少爷的品行全然不晓,但见微知著,从他刚才鲁莽的冲过来浑然不顾走在前方的我,强行将我撞开争路一事上,以及此刻色咪咪的看着我明显不怀好意的表情里,我就知道是祸非福。
家道中落本已悲哀,若再遇到一个坏主子……
我拢手于袖,难掩悲凉。
女童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径自先进屋了。容婶示意我也跟上。进得里屋,但见一位三十出头、衣饰华贵的美妇人正倚在软榻旁与人说话。少年一边喊着“娘”一边跑过去,凑到榻旁。
美妇人伸手抚平他歪了的衣领,笑道:“去哪野了?怎淋了雨?”
“跟妹妹们放风筝去了。不想这鬼天,说打雷就打雷,说下雨就下雨!”他正在抱怨,少女已咯咯笑道:“娘啊,你不知道,刚才沉鱼见天变黑,就提议回家,偏他不听,还要继续,结果天上突然砸下来一记霹雳,就落在他脚旁。娘你看他的裤子,被烧着了呢!”
美妇人大吃一惊,“这可怎么得了?没事吧,孝成?让娘看看……”
名叫孝成的少年满不在乎道:“你听画月瞎说,我不好好的回来了么。”
“你这孩子,就是贪玩……”
“算了,娘,不提这个。我跟你说个事!”姜孝成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朝我瞟了过来,我心知他这是要提收我进屋的事情了,不由得咬住下唇。不料他还没开口,一个清稚的声音已先他一步响了起来:“娘,今天上课,夫子给我算了一卦。”
我转头,说话的,正是那粉雕玉琢般的女童。
美妇人被她吸引,好奇道:“夫子算出了什么?”
女童垂下眼睫,显得有点忧郁,“夫子说我命理与玉无缘……”
姜孝成哈了一声:“瞎说,咱家还能没玉?要多少有多少!”
“命理无玉,理念之理,非里面之里。”
“有什么区别么?”姜孝成挠了挠头。
女童走到美妇面前,牵其手道:“娘,夫子说了,若是常人没有玉,无甚大碍。但我不同,我这一生,与玉相联极重,轻则忧心缺眠,重则血光压顶。”
美妇急道:“那怎么办?周夫子可有说如何补救?”
女童点了点头:“嗯。他说找两个命里带土、名中有玉的辛子年生女子朝夕相伴,虽不能完全释祸,但亦可佑一世平安。”
“命里带土、名中有玉……”美妇将目光转向容婶,“咱们府中可有这样的丫鬟?”
容婶想了想,答道:“龚账房家的小女儿是。然后就是……”她朝我看来,“这丫头也是。”
姜孝成顿时警觉:“什么?不行!娘,这个丫头是我先看中的,不能给沉鱼!”
“你看中了?”美妇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是啊,娘。我房里少个伴读丫头,正好她又识字……”姜孝成的话还没说完,名叫画月的少女已哧鼻道:“就你那木疙瘩脑袋,十个伴读丫头都没用,有了也是浪费。”
“总之这个不行。”姜孝成懒得理她,直接转向女童,“沉鱼,你可不能跟我抢哦!”
女童静静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哥哥,缺玉的话,我会死的。”
姜孝成面色顿变。美妇人忙道:“沉鱼,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不和哥哥抢。”女童道,“容婶,府里没有别的符合条件的丫鬟了吗?”
“这个……一时半会还真没有。要不,我再去外头买?”
“买什么,这不有个现成的吗?”姜画月将我往女童面前一推,“就这样了。这个丫头,还有龚账房的女儿,全归沉鱼了!”
姜孝成还待说话,姜画月已狠狠瞪了他一眼:“是你吃喝玩乐重要还是妹妹的性命重要?”
姜孝成嘟哝着,果然不再要求。
美妇轻轻叹道:“如此就这样罢。”
事情转折的太快,以至于我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又换了主子。女童朝我微微一笑,转身先走了。我被容婶带去领取日需物件,然后在一个小室内看见了另一个命里带土、名中有玉的辛子年生少女。最后我们两个被带往三小姐的住处。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庭院。
雪白的梨花在雨景中仍不掩丽色,恬然绽放,素洁高华,而在一枝斜伸的白梨下,是糊着上等雪纺的绿棂窗,窗旁一女童静静的坐着,托腮凝视远方,灵秀难言。
正是右相府的三小姐——姜沉鱼。
容婶领我们进去,躬身道:“三小姐,人带来了。这个是龚玉,这个是柳璞。”
女童转身,回望着我们,最后把目光落到我身上,“柳璞,好名字。”
我连忙答谢:“谢谢小姐夸奖。”
“夫子说我命理少玉,故而需你们二人相陪,这事,容婶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见我们点头,她继续道,“夫子还说,虽求玉,但忌明。所以,我要为你们俩人改下名。唔……叫什么名字好呢……”她想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案旁,提笔写下两个名字:“就叫这个吧。”
我伸头去一看,纸上写的是:“握瑜、怀瑾。”心中不由得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位三小姐,看起来一幅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模样,不想,给人起名竟是如此倨傲豪放。握瑜、怀瑾,莫非她是想让蜀相孔明和都统周瑜都陪在她身边不成?
那边,名叫龚玉的少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