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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沉鱼定定地望着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什么都没说,让他回去了。
过几日,她微服出宫,在薛采的陪同下秘密去了趟潘府。潘方的府邸非常朴素,是个位于偏僻地段的小小院落,透过篱笆围墙,姜沉鱼看见一个女子在扫地。
地上残雪未消,她一点点地扫着,扫得很细致。
过了一会儿,潘方从屋里走了出来,将一袭披风披到她身上,她抬起头,对他眯眼而笑……姜沉鱼看到这里,命令车夫转身回宫。
回宫的马车上,她问了薛采一个问题: “你说潘将军和这个芳姑在一起,真的无憾么?”
薛采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她: “无不无憾我不知道,但应该挺幸福的。”说着,横了她一眼, “你难道真希望他孤独终老么?不要太恶毒。”
“等等,我哪里恶毒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觉得潘方既然喜欢秦娘,那么就应该一辈子都为秦娘守身如玉,终身不娶……”
“我没有这么想过!”
“最好没有。你自己已经这样了,别盼望着别人跟你一样。”
“等等,什么叫我自己已经这样了?难道你是说我在嫉妒潘方?嫉妒他终于从对秦娘的执著里得到了解脱,而我却还在泥潭里待着?”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你……”姜沉鱼气得要死,但又拿他丝毫没有办法,最后只好搬出第一干零一句杀手锏, “哀家不和小孩一般见识。”
“我九岁了。”
“那也是小孩。”
“哼。”
“哼……”
裂锦
图璧六年的中秋,在一片斤欣欣向荣的景象中款款而来。
八月十四这天中午,姜沉鱼正在给昭尹喂食时,罗横通报道: “娘娘,贵人求见。”
姜沉鱼放下药粥,刚命人放下帘帐,姜画月便在宫女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后。”
“姐姐休要多礼,快请坐。来人,看座。”姜沉鱼走出去,邀她在外厅的桌旁坐下,看着双颊丰满的姐姐,不禁高兴道, “姐姐产后恢复得不错,气色真好呢。”
“自从我听你的话不再吃那种药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姜画月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内室的帷帐一眼,才又道, “我刚接到书柬,原来母亲和父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如果没有意外,今日申时左右到家。所以我来问问你,要不要明日一起回趟家?”
“当然要。我也接到了书柬,正准备去找姐姐商议此事呢。可巧姐姐就来了。”自从接到母亲的书柬,得知她目前一切都还安好,姜沉鱼好生高兴,因此便安排了回家省亲之事,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母亲,心情就难以平静。
这时,门外传来些许争执声,姜画月连忙道: “啊,那是我的奶娘。”
姜沉鱼命令道: “让她进来。”
一奶娘模样的女子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走了进来。姜画月上前接过婴儿:
“新儿,怎么了?不是让你乖乖在家等着娘的吗?怎么哭了呢?”
奶娘忧虑道: “老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突然就哭了,怎么哄也哄不住,只好带来找娘娘了。”
姜沉鱼在一旁见那婴儿长得是粉妆玉琢,实在可爱,不禁向往道: “能不能让我也抱抱?”
“当然。”姜画月转身将婴儿递了过来。
姜沉鱼小心翼翼地接住,摇了摇,婴儿停下哭泣,看了她一眼,嘴巴一歪,又哭开了。
“哦哦,乖,不哭不哭,皇姨在这里……姐姐,他是不是饿了?”
“不应该啊,刚吃过奶。”姜画月见她抱也没用,便将新野重新接了回去,柔声哄了一会儿道, “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姐姐请说。”
姜画月的目光朝内室飘了过去: “是这样的,新儿自从出生以来,还没见过皇上。你能不能让他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我知道皇上现在昏迷不醒,本不该提这种要求,但是……”
姜沉鱼有点犹豫,但看到哭个不休的新野,心中一软,便点头道: “好,来。”说罢,起身带路。
两人一同走进内室,姜沉鱼示意宫女拉开帘子,帘子拉开后,昭尹那平静的睡容就出现在了姜画月眼中——他躺在那里,头发、睑庞都非常干净,看得出被护理得很好。
看着他柔和的、放松的表情,真的很难想像,这个人,已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年。
想及昔日的恩爱场景,姜画月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低头对怀中的婴儿道:“新儿,别哭了,来看看,这就是你父王。他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昕以都没顾得上跟新儿说句话,但是没关系的,等你再大些,他就会醒了,到时候会带新儿去很多很多地方玩儿的……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将新野凑到昭尹脸旁。
婴儿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忽然停止了哭泣,睁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床上的昭尹。
姜画月见他有昕反应,不由得喜道: “妹妹你看,真的有效。新儿不哭了呢!”
姜沉鱼在一旁看到这神奇的一面,心中不由感慨血缘果然是很奇妙的东西,这么小的孩子,难道也会因为感应到父亲的气息,而变得平静吗?
姜画月轻拍着新野道: “新儿乖,要健健康康地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跟父王说话啦。父王最喜炊最喜欢新儿了,乖啊……”
新野目不转睛地盯着昭尹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嘴巴一歪,又哭了起来。
姜画月慌了: “哎呀哎呀怎么了啊?不哭不哭……算了,我还是先带他回宫吧,也许到了熟悉的地方,他就会好些了。”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往外走。
就在这时,“哐啷”一吉,重物落地。
姜沉鱼回头,原来是一旁恃奉的宫女打翻了床边的睑盆。宫女自知闯祸,连忙跪下用一种很惶恐的表情道: “娘娘!皇上他……他……”
“他怎么了?”姜沉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昭尹睑上,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了下来。
他……酲了!
顷刻刹耶,一股巨大的恐惧自脚底涌起,姜沉鱼几乎惊叫出声,但她最后控制住了自己,瞪大眼睛,看着眼泪缓慢地滑过昭尹的睑颊,流到了枕头上。而昭尹的其他部位,依旧一动不动。
她上前一步,抓起他的手开始搭脉,只觉脉象时快时慢非常奇怪,以自己的水平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沉声道: “传太医!”
宫女们匆匆奔去叫人。
姜画月在一旁焦虑道: “妹妹,皇上这是……要醒了吗?”
“不知道。”
“可是,他流泪了,他有反应!”
“不知道。”
“皇上?皇上?”姜画月忍不住上前几步,腾出手去抚摸昭尹的睑, “皇上?你感觉得到吗?我是画月……我带了太子来看你,他叫新野,刚七个月大,还不会开口说话……”
哇哇啼哭的新野,怀抱希望的姜画月,和床上虽然在流泪却依旧没有清醒痕迹的昭尹,形成了一幅奇怪的画面,姜沉鱼看着耶幅画面,只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隔着一重纱在俯瞰众人一般。但事实上,昭尹的任何举动、是生是死都有可能令她粉身碎骨。
姜沉鱼深吸口气,沉声说了第二个命令: “传薛相。”
又一拨宫人应声而去。
过不多时,江淮领着两名太医匆匆赶到,刚要行礼,姜沉鱼就道: “别跪了,快看看皇上怎么了?”
江淮等人连忙上前查看,但刚把手指搭到昭尹脉上,脸上就露出一种非常占怪的表情,怔住了。
一旁的姜画月催促道: “太医?怎么样了?”
江淮踉踉跄跄地退后半步,扑通跪下,颤声道: “微臣来迟一步,皇上他已经……已经……驾崩了……”
姜沉鱼只觉耳朵深处“嗡”了一声,接下去的话,就再也没听到,与此同时,她的视线陡然一黑,依稀听见有人惊呼道: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但无边无际的黑暗漫天遍地地盖了过来,她顿时失去了知觉——暗幕里,许多个缥缈的声音荡来荡去。
“娘娘?娘娘……”
“妹妹?妹妹……”
“沉鱼?沉鱼……”
然而,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或者说,是她期盼的。她在求什么?求的到底是什么?
“姜家的小姐?”是这个吗?是这个吗?
“天色不早,婴送小姐回府吧。”是谁?是谁?
“小姐约婴前来,必为有事,既然有事,是谁约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是婴事起唐突,匆匆传讯,希望没有打搅到小姐的正事……”不,不要这句,不要这句。她要的不是这句,不是,从来不是啊!
但是,那个人,从来没有按她希望的方式喊过她,从最开始的小姐,到后来,最亲密时也不过叫了一句“沉鱼”。
那个人,是别人的“小红”,但却永远只是她的“公子”……姜沉鱼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有点儿知道是在做梦,却又醒不过来。再然后,暗幕逐渐散开,依稀出现了淡淡的影像:一个非常瘦弱的孩子,拖着一样东西,非常吃力地住前走。
四下里一片静籁无声。
耶孩子跌跌撞撞,那样东西实在太沉,而他又实在过于瘦小,因此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歇歇。
场景逐渐推近,地上的东西逐渐清晰,原来是个女人,一个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心中灵光闪过,一瞬间,她好像有点儿知道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某种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侧头一看,大吃一惊——昭尹,就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与她并肩而立,静静地望着那一幕,看着那孩子不停地拖啊拖就是不肯放弃。
“皇上……”她听见自己颤抖地开口,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也紊乱到了极点。
但昭尹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她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少年,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他不笑的样子,看上去好生哀伤。
“皇上……”她忍不住朝昭尹伸出手,想拉他的衣袖,但下一瞬,却发现自己抓住了那个孩子的手,瘦骨嶙峋,彻冷如冰。而那孩子抬起头看她,口鼻模糊,却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帮帮我……”孩子哭了, “帮帮我……我娘喝醉酒掉到湖里了……帮帮我……”
她心里因这句话而好生难过,正想答应帮他,孩子突然换上一副狰狞的表情,朝她大喊: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朕!姜沉鱼,你竟然敢给朕下毒!你竟然敢篡夺朕的江山!你不得好死!你会尝到报应的!”
报应——报应——报应——凄厉的嘶吼仿佛具备无比强大的力量,就像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谁来救救她?救救她!只要一句话!一句正确的话,她就可以从这个梦魇里逃出去了!快说啊,快说那句正确的话……就在她这么挣扎时,一个清脆的有点尖刻又有点冷酷的声音突然穿破重重迷雾,像道闪电一样的劈了下来: “昭尹死了。你还不醒?要逃避到几时?”
迷雾瞬间散去,姜沉鱼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人日处,是怀瑾欣喜的脸: “娘娘!你醒了!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姜沉鱼有点木然地转动视线,大红色的帐幔旁,一袭白影醒目如雪,依旧是深沉的、带点冷淡的表情,依旧是尚属于孩童的、稚嫩的年龄,然